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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 悖逆

作品:太虚幻境可持续发展报告 作者:梦里呓语 分类:武侠仙侠 字数:168万 更新时间:2024-05-11 20:04

虽然炎黄部落的人口增加了,但是因为新诞生的这些男人总是以“我是新生的,不懂”为借口,拒绝去工作;哪怕被强行分配了工作,他们也能十分心机地这边丢一点东西,那边多一点东西,没过多久,就成功把所有的脏活累活全都转移到女人的身上了。

此时,“杀亲”的概念还未在太古的神灵中出现,就连没有灵智的野兽在物资匮乏的时候,也只是会选择不再诞生子嗣、不增加族群数量、往物资更丰富的地区迁徙而已,不会直接把老弱的同伴咬死。

所以女人们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没做出斩草除根这样的事情来,只能把他们赶去做清闲的工作,比如抄写文书、收拾房间、清洗猎物之类的琐事。

然而有人清闲下来了,就有人要忙起来,因为随着人口的增加,维生工作的工作量也要随之增加。

就好比之前偶尔还能抽出空来,和妹妹一起巡视部落的姜,眼下也不得不赶往部落领地最边缘的药田,用她多年来活蹦乱跳积攒下的丰富的查看事物的经验和对付外伤的经验,去看一下部落里的草药种植情况,安排一下种植比例,再去指导她们如何制药用药。

今日姜好不容易完成了那边的工作,便匆匆赶回部落,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可还没等她看见自己的石屋,就先一步察觉到了部落里的气氛不对。

不少人都穿戴整齐了盔甲,拿起了武器,匆匆往河边赶去,就连往日里都在室内休养的姬都在众人的搀扶下,顶着烈日出门了,一看就是有大事发生。

姜见此情形,立时心中一沉,随手抓了个个头最大的家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她抓住的正是共工本人——毕竟正常人身高一丈,共工是上边半丈人身下边三丈蛇尾,显眼程度大大增加——然而就连往日里最懒散最没个正形的她,都难得严肃了神色,回答了主君的问话:

“听訞说,要将少昊等人逐出部落。”

姜诧异道:“我才走了几年而已,怎地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深深蹙起眉,原本就隐隐有了风霜痕迹的面上,立时就在两眉之间出现了一道浅浅的沟壑:

“听訞不是无谋专断之人,她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她的道理。但不管在异兽还是在神灵的族群里,这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怎么有让亲族孤身在外漂泊的道理呢?”

“嫘祖的儿子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听訞如此大怒?”

共工疑惑地摇摇头,答道:“我也不知。主君,你要一同去看看么?”

姜颔首赞同后,二人便一同匆匆赶去。等到她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听訞已经手持藤杖,和一帮遍体鳞伤在地上哀哀叫着滚来滚去的男人们对峙起来了。

满地的血迹在河水的不断冲刷下已经淡化了不少,然而还是有不少鲜红的血泼洒在岸边的沙石上,这触目惊心的颜色衬得姬的双颊愈发惨白:

“你们……咳,你们之前在吵什么?”

听訞立刻上前试图解释,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少昊打断了话语,只听这位生着一双招风耳、眯眯眼的肥硕男子恨恨道:

“是她仗势欺人,非要说我们做错了事!”

他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露出了那一身又软又白的皮肉上纵横交错的血痕,有些伤口深得都能看见骨头——更正,都能看见淡黄色的脂肪层了——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嘶嘶”地倒吸冷气,活像真被打疼了似的:

“我们今天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干,就被听訞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结果她都把我们赶得远远的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趁着我们在河边玩的时候就偷袭我们,把我们打成了重伤!”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教你无缘无故地下这种毒手?”

这位嫘祖的遗孤显然和他的母亲半点不像。

昔日嫘祖尚在的时候,在她和黄帝同处一室的情况下,两人完全可以用眼神交流的方式沟通上一整天,半句话都不说。偌大的屋子里,除去纸张和笔墨摩擦下发出的窸窣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然而许是物极必反的缘故,最沉静耐心的嫘祖生下来的儿子,竟然如此口舌伶俐,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反而将一顶“手足相残”的大帽子扣在了听訞头上:

“你不就仗着主君信任你、倚重你,就逮着我们这些地位不如你的人欺负吗?主君可千万别听她的,你应该听我的,我才是对的!”

不得不说,少昊的这番话术是真的厉害,没有一句真话,但也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明明是铁一样沉重的事实,可到他的嘴里转了个圈之后,就比窗棂上堆积的尘土还要轻飘飘了:

他们只是遵循着本能随便找了个东西戳了戳而已,怎么就算是“错事”呢?

他们今天的确什么工作都没做,怎么就不算是“什么事都没做”?

他们只是觉得心头燥热,难以控制,被听訞赶走后,就在河边的羊群身上戳了戳,怎么就不算“在河边玩”?

听訞发现他们正在羊群附近捣乱,出手打人的时候,的确没出声提醒他们吧,这怎么就不算“偷袭”?

别说,少昊这家伙偷换概念的本领的确有一手。

只可惜他早生了几千几万年,没有几千几万与他同气连枝的兄弟给他撑腰;更罔论这些男人们在部落里拈轻怕重、推诿塞责地偷了两百年的懒,于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得打个折扣。

于是他这边刚狡辩完,整个部落里积攒多年的怨气被一瞬间尽数点燃,就像是引爆了炸药桶似的,滔天的愤怒咆哮声从河边飞速扩散开来,很快就传到了炎黄部落的每一处:

“你还是算了吧,少昊,我们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的腌臜玩意儿了!”

“我们不要听他说,听訞姐姐呢?让听訞姐姐来说!”

在愈演愈烈的乱象中,姜拨开人群,站了出来,很自然地顺手扶了身躯削瘦、面容苍白、摇摇欲坠的姬一把,低声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去休息。”

姬略一转头,看见是她的姐姐赶回了部落,便放心长出一口气,把理事的职责交给了她,两人之间的权力交接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半点依依不舍和争执都没有。

姜在接手了这堆烂摊子后,刚刚的气焰已经被整个部落的喊声压下去不少的少昊等人,立刻又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挺直了腰杆,忿忿道:

“这不公平!主君,听訞是你麾下的大将,你肯定天生就对她偏心——”

他的这番话没能说完。

因为姜上前一步,抢过听訞手里的藤杖,用比听訞更大的力气,比着他没有愈合的伤口,一个猛子便狠狠抽了下去!

听訞的神职是“教化”,和天生力大无穷的夸娥、还在蛋壳里的时候就能掌管“军事”的玄鸟之类的家伙,走的是两条路子;真要按照这个分类来看的话,她和身为“人”之始祖的炎黄二帝、创造文字传承历史的仓颉、采桑养蚕纺丝的嫘祖,才是一条路上的。

但是架不住姜是个闲不住的家伙。

她当年还在昆仑山上生活的时候,就一天到晚都在天上疯跑,没有一处角落的山石不识得她的身影;哪怕后来在天枢山脚、二河之畔定居了下来,她负责最多的,也是巡视部落、打猎捕鱼这样的体力活,半点后世“身份尊贵的人不该劳累做苦力”的臭毛病都没有,属实是与民共苦、忧民之忧;就连去部落最偏远地区的药田干活这样的苦差事,她也半句怨言都无。

在这样的锻炼下,姜的身体自然愈发强健,别说是和走一步喘三喘、总让人觉得她命悬一线、常年重病的姬相比了,就算是和听訞共工相比,也绰绰有余。

更何况她的眼力在多年来,和速度飞快的鸟类、什么地方都能藏的猎物、长得非常相似但药效截然相反的植物斗智斗勇了多年后,早就练出来了,毒辣得很,这一下就像是用尺子比着量过似的,正好抽在了少昊身上本就开裂的伤口上——

一刹那,那层淡黄的、半凝固的油脂,立时就被这雷霆万钧、气势汹汹的一藤杖给抽裂了,飞溅出来的液体甚至都溅到了少昊身后那些正在和他一起撒泼打滚的男人们身上,惹来好一阵干呕声。

可他们不敢怪打下这一藤杖的炎帝本人,也不敢在炎帝的面前说她麾下的听訞的坏话,于是所有的责怪就都落在少昊身上了,险些让这帮人用两百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联盟当场破裂: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脏东西!”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你看,主君都被你气得动手打人了。”

“你的情绪也太不稳定了。”

“你一个人找死,别带着我们所有人啊?”

在一迭声的责怪中,少昊灰溜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比之前更狠厉、更沉重的第二下重击,就带着尖利的风声破空而来,甚至都有着能把空气给吹出火星子来的力道和速度:

嗖——

这一下过后,从他的躯体里流出的,就不是不痛不痒的肥油了,而是和他身后的男人们一样的鲜血,甚至都能从伤口处看见突突跳动的血管和红艳艳的皮肉。乍一看,和部落里那些被吊起来放血的猎物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不仅如此,伴随着少昊陡然变得凄厉起来了的惨叫声一并传到众人耳中的,还有从他的伤口处传来的很明显的“咔吧”一声脆响,明摆着是他的不知哪一处的骨头被硬生生揍断了。

少昊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险些就要带着这一道深深的伤口跪坐在溪水里;可正在此时,刚刚只是一直在沉默动手的姜,终于出声了。

往日里她和部落里的人们相处的时候,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笑意和煦的开朗模样;然而当她彻底沉下脸来的时候,便有着与她的妹妹一般无二的威势:

“喊啊,你刚刚不是喊得很有力气么?怎么不喊了?”

被这番冰冷的言语一刺激,少昊的脚上终于彻底没了力气,栽倒在了水中;可与此同时,炎帝的第三杖已经打下来了,而且看那个力道、那个落点,如果这一下子落实了,那么少昊刚刚的两条腿,刚刚就不是“折断”能解决的问题了,怕是当场就要被揍成肉酱。

少昊只是想胡闹而已,可没真想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搭进去,于是他立刻惨叫一声,嗷嗷地叫着从地上一蹦三尺高地窜了起来,好嘛,这一瞬,他刚刚骨折了的腿也不疼了,还在往外淌血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了,与此同时,姜又开口了,冷笑道:

“我刚刚只打了你三下,你都能伤成这个样子;可见之前听訞打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下死手,毕竟如果她尽全力对付你,你现在早该去见你的母亲了。”

“既然如此,少昊,你口中说的‘重伤’,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姜所说的的确是事实,毕竟大家现在都是神灵,还没有因为种种奇怪的原因衰弱下去,这样的伤口,只要有心治疗,催动法力之后,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愈合,也难怪炎黄部落会把草药田设置在领地最边缘的地方:

因为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给她们豢养的那些已经被驯化得没什么野性和法力的动物使用的;可在听訞的培育和驯化下,就连动物们都个个倍儿壮实,平均每个个体十年内使用药物的频率不会超过一次。

——就好像后世的国家不会在自家首都门口的广场上放一头身穿草裙跳桑巴热舞的粉红色大象雕塑一样,是真的用不着!

被陡然戳破了“之前的伤势都是装的”这件事后,少昊的面皮半点没因羞惭而变红,只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咕哝道:

“那别的……”别的至少是真的吧?

结果他没能说完这番话,便从天而降一道带着紫色电流的神雷,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头上,当场就把这家伙烫了个通体焦黑、血肉开裂,甚至都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烤肉气息,从他的身上飘出来了。

整个部落里,有这种能沟通天地、引来雷霆的法术力量的,绝对不超过十人;这十人里,眼下既站在这里,又能名正言顺动手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少昊名义上的母亲,他的抚养者之一,黄帝本人。

众人见这天降雷霆的架势,竟像是半点都不念旧情的模样,便齐齐睁大眼睛,要么伸长了脖子要么转过头去朝着姬所在的方向,总归是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姬不仅脾气好,甚至因为最近健康情况一日差过一日,慢慢的,她都没力气动怒了,连那些可能会引人生气的工作——比如说教导这些地之浊气的新生儿学习,带领他们融入部落之类的苦差事——都下放给了她的姐姐,姜的部下接手,她在石屋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都这样不管事、不动怒、少见人了,少昊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天怨人怒、不成体统的事情,才会把最温柔和善的黄帝都气成这样?

不知怎地,在姬即将开口的前一秒,所有人竟都齐齐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和沉郁感,就好像她们接下来要听见的,是某种全新的、未知的、丑恶的,能完全颠覆她们三观的东西。

于是刚刚还人声鼎沸的河边,竟就这样在炎黄二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势,还有从天而降的雷霆的震慑之下,完全安静了下来,静得甚至都能听见一朵花开的声音,姬虚弱却格外冷静的话语得以传到每个人耳边:

“我只是病了、睡了、虚弱了,不是死了。”

“少昊,你们之前到底在我的屋子外面干什么?你们又在对听訞的山羊做什么?”

少昊下意识就想重复之前的那种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的回答方式,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被姬冷冷打断了:

“你这些年来的行事作风,我们都看在眼里;两百年来,你除去驯化了那几只鸟儿之外,再没为部落做任何贡献;你说的话,诚然没有假,却也没有真。”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此言一出,少昊之前那张还能挂着轻浮笑意的、油光满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恐惧来,因为就连向来最看好他的养母,都一改往日“等你好好长大了,就来为我们分忧”的放权作风,开始严厉起来了。

姬态度的转变如此明显,就跟抽走了他的主心骨没什么两样,因为少昊自己也知道,他能在部落里横行,靠的全都是黄帝和他之间这一层抚养和被抚养者的关系,真要论起来的话,他的功劳和工作量都远远不够——不,不仅他一个人的不够,他身后的所有男人的功绩都不够,真要追究起来的话,难不成还能把他们全都处置了?他们可有这么多人呢!

一旦想通了这点后,少昊就又自顾自地完成了一次逻辑自洽,再度挺直了腰板,说话的声音更加中气十足了,换做不知道的外人来看到这一幕的话,没准还会真的以为嗓门大的他就有道理,要不怎么能这么有信心:

“部落里的年轻女人越来越多,可我们呢?两百年过去了,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主君,这样不公平,应该让更多的男人降生才对。”

他现在基本上就是炎黄部落里所有男人的精神领袖了,哪怕之前刚被姜和姬联手惩治过,可两百年来养成的习惯无法轻易更改。于是他一开口,便立刻有人应声道:

“是啊,你们不愿意再生男孩,还不允许我们寻找新的繁衍方式?”

“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自利!你们应该为部落着想!”

姬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格外平静,可蕴藏在这份平静下的,是滔天的怒火。

天上的乌云在感受到了黄帝的愤怒后,都开始携着滚滚雷声,向这边乌压压地挤过来了,正午的天色竟黯淡得宛如黄昏,日母那二十丈的金车带来的光焰,都无法穿透这浓厚的乌云:

“也就是说,你们之前做的这些事情,是在用你们的方式,诞生你们的子嗣。”

少昊得意道:“那当然,能诞下我的儿子,是你们的荣耀,是族群的延续——”

他这番话没能说完,因为整个部落在这一瞬间,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声,千万道声音混在一起,便宛如山岳崩毁、惊雷滚滚,这大声直入云霄后,激得那墨黑的云层里瓢泼着落下漫天的雨来。

在这冰冷的、潇潇的风雨中,又有无数满含失望与愤怒之情的指责,混杂在其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乌云都拨散,把河水都烧干。

从站在炎黄二帝身后的人群里陡然升起一片浓重的阴影,原来是红发蛇身的水神在雨水的滋润下身形暴长,二十丈的蛇尾在地上强有力地翻卷收紧,被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尾巴扫过的石块沙砾一瞬间化作轻飘飘的尘埃:

“你怎么敢!!!”

可见少昊的这番话有多恶心、多悖逆,连向来懒洋洋没个正形的蛇身女子都发怒了。从她两只黄澄澄的蛇眼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像是两轮满月一样耀眼,当被这样的眼睛凝视着的时候,所有人的心中,都会油然而生起对太古女娲的恐惧:

“主君抚育你多年,便宛如你的母亲!你何时见过,子嗣与母亲繁衍后代的?天道从来就没这么说过!”

“你的母亲曾对女娲发誓,要效忠你的主君;所以你的主君也曾对你母亲许诺,要认真抚养你;为何到了你的身上,竟半分这些人的大德与大才都见不到?!你难道就不觉得你尸位素餐,有愧于部落么?!”

在共工的高声怒斥之下,就连路过河边的虫豸野兽,都四脚朝天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这便是太古女娲的威慑力,所以人们发誓的时候,都要对着天地与她的尊名,因为这是对耗尽自身为代价撑开天地的神灵的,发自内心的尊敬。

然而少昊的身上——还有那些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们的身上,不仅没有半分对女娲的尊敬,为首的少昊那张肉猪似的面容上,竟浮现出浓重的淫邪和欲望之色来:

“我才不管天道怎么说,我只知道,整个部落里的女人,都该是我的。我想要谁,谁就要给我生孩子,这才正确。”

“她说过的话,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用一个死人的人情,来换取我的效忠?这不划算,我是不会服从的。”

姬被这番言语里蕴藏的混乱与悖逆的意思震得手脚冰凉,似乎有一万道雷霆在她的脑海里大吼,温柔沉静的白发女子的虚影在她面前一闪而过,音容宛在,对她就这样满含信赖地默契地笑着,用流水般婉转的眼神传递着她的话语:

我必深信你。

嫘祖的残影一闪而过后,姬的眼前便渐渐暗了下去,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她心头撞成一团,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因着她终于认识到一件事:

原来世界上,是真的有“背信弃义”的概念的。

原来不是所有的约定,都能好好信守的。

如果有人毁约在先的话,我便是再努力一万倍,也是不可能把断掉的缘分续上的。

从来覆水难收,破镜不可重圆。

她用袖子掩着口,轻轻咳了一声,在愈发震耳的女人们愤怒的嘶吼里,轻轻开口问道:

“你的母亲怀你、生你的时候,将世界上最好的期望都放在你身上,希望你成才;我自认抚育你这么多年,从未有半分懈怠,也不曾逼迫你去做失德之事;部落里的姐妹们对你尽心抚养,你的兄弟们也和你同气连枝,我们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她说这番话的神情很平和,然而只有最了解她的姜才能看出,这份平和却是从绝望里诞生出来的,因为对这些人已经半点指望也没有了,所以自然就不会伤心、不会愤怒,心态也就平和了。

也只有和姬站得最近的姜才能看得分明,她刚刚抬起袖子捂住嘴的时候,分明咳了一口血在衣服上。这一道血痕鲜艳得就像是绽放在夸娥一路流血行来的道路两边的桃花,里面还掺杂着星星点点的金光,明显是神灵急怒交加,又耗尽心血身体虚弱之时,才会流出来的心头血的颜色。

于是姜的心中立刻一沉。

因为,神灵并不是不老不死的。

就连太古的圣贤女娲,在开天辟地之后,不也是消解于天地之间了么?为炎黄部落拼尽全力追逐太阳取来火种的夸娥,最后不是也没能饮到大泽的水,而渴死在半路了么?不久前死在黄帝面前的嫘祖,不也是因为诞下少昊这个家伙后,耗尽心血,化作三星了么?

由此可见,所谓的“心血”究竟有多重要,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心头血一旦流出,神灵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时日无多,命不久矣。

哪怕姬的身上还穿着金缕玉衣,昆仑山上的鹌鹑们曾经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在金缕玉衣的帮助下,就能挽回性命;然而“挽回”和“受苦”是两码事,哪怕姬还有一万条命,此刻,她因为不被理解、心血白费而生的痛苦,也不会减轻半分。

那一瞬间,姜的心中切实萌生出了杀意。但凡现在有“亲族相残”的概念,都不用给她什么刀剑棍棒之类的武器,她用牙齿就能硬生生把少昊的颈动脉血管给撤出来嚼断。

可少昊不懂。他不仅没有察觉到姬的绝望,甚至都一并忽略了姜的杀意。

他生来就没有“体贴别人”的这根善解人意的弦儿,在他的认知下,天地间所有的事情都该以他为中心运行:

他累了就要休息,完全不管部落里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做完;他发情了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孩子了,就到处乱戳,甚至不管被他戳到的东西是不是人,连山羊都下得去手;所有来教化他的人说的言语,都不能传入他的耳中,因为只有他是对的,她们都是错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少昊一见黄帝神色竟然平和了下来,就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了,赢下了这场争论,便得意洋洋地搓着手上前试图去抓听訞,让她第一个给自己生孩子,好一雪前耻:

“你——”

他的这番话没能说完,也不会再有说完的机会了。

九天之上风雷涌动,一道雪白的、足足有数十人合抱粗的雷霆,应黄帝的召唤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身躯一瞬间僵直碳化,鲜红的血从皲裂的皮肤中汩汩流出;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的雷霆,没入水中的时候,便将这一条河流里的鱼都电得翻着白肚儿浮出水面;如果说之前的雷霆落下来的时候,还能闻见一点烤肉和油脂的焦香,那么这一道前所未有的神雷降下后,萦绕在众人身边的,就只有焦糊的气息了。

骨头被烧焦了,皮肉自然也连带着失去了弹性。一双被高温炙烤到失水的眼珠子从两个空荡荡的眼眶里落下,在地上滚落了几圈后,被少昊自己轰然倒下的躯壳砸了个黏黏糊糊稀巴烂,和他那自产自销逻辑通畅的精神似的,也来了一次肉/体上的自产自销。

模糊不清的“呜呜”声,从少昊已经碳化了的喉咙里微弱地传出,每响一声,便有暗红的血和黑色的碎片从他嘴角流出,与嘶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每响一声,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在炎炎夏日的大太阳底下劳作一整个白日却一口水都喝不到的焦灼与痛苦。

姬虽然没有杀他,但是接下来对他的处置,也和杀了他没什么两样了,因为在没有“亲族残杀”的概念的太古时代,最严重的处罚,就是重伤之后逐出部落,任其自生自灭:

“你从现在起,便不再是我的子民;就当做炎黄部落里,从来没有过‘少昊’这个人;凡我有生之年,你的双脚,再也不能踏上我们的土地。”

“你已酿下滔天大罪,你的母亲的遗惠也无法保护你!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你受到的惩罚,应该比当下所受的,还要重上一万倍。”

少昊新长出来的眼珠子在漆黑的头骨里骨碌碌转了几圈,好像还在试图争辩什么,可是从他被天雷击伤的唇舌里,短期内是无法再说出任何矫饰的话语来了,只能任由炎黄二帝发下对他的宣判:

“你不配住在水草丰美的中原地区,终年酷寒、寸草不生的极北荒原,才是你们的居所。”

“带着你的兄弟们,滚出女人的族群!”

少昊本人眼下还重伤委顿在地,无法活动,簇拥着他的男人们便把他驮在背上,慢慢走远了。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流下点点滴滴浓稠的血,然而这血的颜色,都不如燃烧在他们眼中的恨意和怒火明晰。

因为他们半点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才遭受的这些惩罚;他们只觉得,自己没有受到优待,就是天塌地陷一样要命的事情。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职责是“教化”的听訞只觉一瞬间头晕目眩,虽然解决了眼前的争端,可她心中的忧虑之情却半点没有减轻,因着有更大的祸患,已经潜伏在命运的阴影里,慢慢探出手来了。

也正是在这一年,炎黄二帝终于确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这些从大地浊气里诞生出来的存在,果然就像听訞之前隐隐感受到的那样,是不可教化的,最多只能让他们学得披上一张人皮,却永远不能把这张皮真正穿在身上。

第二,少昊的神职,也不是他自己号称的那样,能号令鸟类;甚至与以往一人一职的情况不同,他的职责涵盖了多个方面,残虐、凶恶、戾气、狂妄、杀生、悖逆……数不胜数,罄竹难书。

自天地开辟以来,混沌之气中不受拘束的那一部分,在世界上消失了千百年后,终于重现世间,试图咆哮着撕碎一切消弭一切,让新生的世界再度归于混沌。

【期年,少昊狂妄,有背纲纪,逆道违天,终不悦于仁人。炎黄二帝大怒,逐至北荒,不得反。】

【非人类生物九年义务教育·新课标教材·历史必修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觉得本章太夸张,这是我去虎扑和某些mod群里潜伏多年得到的一手资料……这么说吧,只要是能自己决定世界设置的游戏,就绝对会有男玩家做全女世界的mod,然后在里面开银趴……A+B=C,A+C=D,A+D=E,A+B+C+D+E……放在三十年前,如果把玩全女世界mod的男玩家以流氓罪全都枪毙,不仅一个误伤的也没有,甚至还会有漏网之鱼……天杀的!!!我要报工伤!!!有没有人为我的工伤发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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