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蔓惊愕地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直到那丽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她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拉着赵萌朝那人作了一揖。
“多谢小姐相救！”
那丽人无动于衷，脚步依旧优雅地朝前走去，似并未有过赵蔓这一出。
直到那丽人看不见身影了，赵萌才扯了扯赵蔓的衣角，轻声地问道：“姐，刚才那位小姐好漂亮啊！”
赵蔓不禁一笑，伸手在她脑门上一弹，道：“她戴着帷帽你怎么看得清她长得漂亮不漂亮？”
赵萌似也反应过来，羞腼地笑笑：“我觉得她肯定长得好看！”
可不是么？那优雅的步伐，那举手投足的气质，若不是从小教养，怎么可能会连容貌都看不清便直觉地知道这一定是位长相一流的美人？
离开小巷子，赵蔓带着赵萌快步朝前走，拐过一道弯后，绣娘的家赫然立于她们跟前。
敲响了院门，许久，里面才缓缓有道声音发出。
“谁啊？”
赵蔓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青姑姑，我们是瑞县红山村的人，我家小妹得了一副很是惊奇的绣品，想请您帮忙鉴定一番。”
这位绣娘名叫何青。
在宫里待了十二年，去年春天才被放出了宫。
赵蔓的话落下许久，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似在犹豫什么。
侧着耳朵等了一会儿的赵蔓又扬声说道：“这绣品与苏绣、蜀绣都不一样。”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还是一副双面绣。”
这一次，院子里面的人才终于再次开了口：“绣的什么？”
“一面是清山绿水人家，一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解释完后安静地立在门外，没过多久斑驳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对襟衫裙的女子面色沉静地站在门边。
她挽起了一部分头发，梳了两个发髻，只用一支银叉别住。其余的头发长长地披在肩后，随风轻轻扬起。她的脸上未施粉黛，眉目显得有些清冷。
“青姑姑，我叫赵蔓，这是我妹妹赵萌。我们来自南安府瑞县的红山村，不远万里，是想请您指点一副绣品。”
说着，她将随身携带的绣品拿出，双手捧至对方面前。
何青依旧面无表情，她伸出手将那绣品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是一副双面绣。
斗方的白纱布上，一面绣着山水，隐约中还能看到雾色环绕的深山处有一户人家。只是那户人家只露一角茅草屋檐，屋子前后都种着一大片的桃花林，依旧是笼在雾色之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世外桃源。
而另一面绣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子一袭黑衣正坐在桃树枝上抚着琴，女子则坐在树下的流水边，手里拿着一管萧，两人琴萧合奏，再无其他。
尽管这副图不如山水图那般丰富，可慢慢看着，却有些意趣在其中，似乎那乐声正透过那层纱布往外倾泄而出……
“这是出自谁的手？”
赵蔓连忙解释道：“这是出自小妹之手。”
一旁的赵萌使劲地点点头，脆生生道：“还请姑姑多多指点！”
“真是你？”何青有些狐疑地看看手里的绣品，又打量了眼七岁的小萌萌。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们说，“看这绣工的确不算精致，甚至还有些失误，可这构图也的确很是独特……”
赵蔓和赵萌束着手认真地聆听着她的话。
“真是你绣的？”末了，何青再次盯着赵萌问道。
“青姑姑，是我！”赵萌顿了顿，说道，“我、我分了三次绣这副绣品，姐姐说我太小了，体力不够，所以绣着绣着就忍不住睡过去。所以才会出现那几次失误……”
的确，这副绣样其实说起来并不算复杂，巧就巧在这两副绣样的构图都是以少胜多，取其意境而不在于形。这也是为什么乍一看这绣样令人震惊，但细细再看时，破漏百出。
何青似终于相信手中的这绣品真是出自赵萌，这便让开了道，将赵蔓两人请进了家。
这是个四合院的模式，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处处摆满了各类花盆，既然入秋，也如春天一般，花开得很是绚烂。
入门右手边有几把小凳子，其中一把凳子跟前是一盆花草，盆的旁边地上粘了不少泥土，还有少许散落的花瓣。
看样子她刚才应该正在侍弄这盆花。
“真是抱歉，打扰到您了，只是我们听说您是刺绣方面的大家，所以这才冒昧地前来打搅。”赵蔓一脸歉意地说道。
何青面色不动，低着头一直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双面绣。
“你们来这里只怕不只是来请教这幅绣品吧！”她开门见山地说，声音中不见一丝起伏。
赵蔓毫不介意她的冷漠，笑眯眯道：“什么都瞒不过青姑姑，的确，我们确实还有其他的事。”
她拉了一把小凳子过来，带着赵萌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青姑姑，您也看得出，这绣样与当下的任何一类绣法都不太一样。只是我妹妹的技法还太过稚嫩，甚至经常出现错误。若是能得到您的一星半点的指点，她的绣法定会有所精进。”
何青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旁的赵萌身上。七岁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碰到自己审视的目光时，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的确很可爱。
她将手中的绣品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坐在她们对面。
“你想请我教导她？”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足地肯定。
“是。”
“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那也应该早就听说过我不再拿针线了。”
赵蔓依旧点点头：“是。”
“那你还来？”
赵蔓微挑起细长的眉，道：“总要过来碰碰运气的。”
何青垂下眼，将地上的那盆花草抱在怀中，道：“你们回去吧，我已经指点过你那幅绣品了。”
赵蔓张了张嘴，想到刚才她的话，扭头看向赵萌：“萌萌，刚刚青姑姑说了什么？”
赵萌当即一定不漏地将何青刚才的评价道了出来，说完后，她还脆生生地对何青道：“姑姑，您说的话我都记着！回去我就试试您刚才说的方法！”
赵蔓摸了摸她的脑袋，心里很是欣慰：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妹妹，真是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