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伯娘，你们骡车能借我用一下吗？”
孟氏正在井边洗着菜，就见赵蔓自推门进来寻问。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蔓姐儿要借车本也没什么，就是今日我们不是要去一趟刘姑娘家吗？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赶得回来？”
若是以往，借个车其实并没什么关系，可是今天正好他们一家要去刘家相看姑娘，没有车实在不方便。
见她为难，赵蔓当即挥手说道：“那没关系，我去别家借也是一样的。”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这时，李森听到声响，自屋里出来，出声将她拦下。
“蔓姐儿要借就先借去，我们没车也可以去得，反正离得并不远。”
赵蔓站在院门前顿住脚，有些迟疑。
村里有车的只有两户人家，一是李森家，一是里正家。赵蕊是里正的侄女，自己上回在祠堂里那一通发作，只怕如今去借他家的车是难上加难了。
想起昨天的钟宁宁模样，她咬咬牙道：“如果快的话，一个时辰里我就能赶回来。”
李森爽朗笑道：“急什么？菁姐儿家里又不远，我们走路过去就好。你先办了你的事情，不用管我们。”
以前还从来没有碰到过两家都要用到骡车的巧合，这一次还真是头一回赶上！
赵蔓顿时觉得自己十分迫切地需要买一辆车回来。
她明白，当下的习俗是，去女方家相看姑娘是大事，如果男方一家能坐着骡车去，那是极有面子的事。她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坏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好事，可钟宁宁那里她又放心不下。
她还在犹疑之际，李森就已经把骡车牵了过来，他把缰绳递给她，道：“你还跟我们客气什么？看你这样子肯定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快去吧，别耽误了事！”
赵蔓一咬牙，抬起头看着他道：“放心，我一定尽快赶回来的！”
谁知李森摇头拒绝道：“办事切不可贪快，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步行去刘家，就不会再变，你去办事吧，车的事，不急。”
她只得点头，没再说其他，拉着小青便出了门。
有了车，脚程快多了。
羊山村在河的下游，是个小村子。她赶到时，各家各户都在吃早饭。她进了村子后便下了车步行，一路打听着汪超家的位置。
汪超是钟宁宁的舅舅。
他们家的院落与自己的老屋院子一般大小，院子里有李子树，树枝从矮墙上杈出来。站在院子外头，能看到杈出来的树枝上一颗李子都无，但是墙里面的枝头上还挂着不少。
正当她抬起手要敲门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露出一个柳叶眉尖下巴的妇人，她眯起眼警惕地扫了门外的赵蔓一眼，防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做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赵蔓连忙解释道：“伯娘好，我叫赵蔓，最近家里缺人手，过来问问你们家有没有人要送？”
送娃就是卖娃的一种掩饰，说得好听些罢了。
江氏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没有！”
说完，“嘭”地一声把院门一关。
赵蔓挑了挑眉，只好继续敲门。
“都说了没娃要卖！你要买去别处找！”
见她又要关门，赵蔓忙撑住院门，道：“伯娘别急着关，我真是来买人的！价钱好商量，不过我喜欢的是一次性买断，”
一听到最后几个字，江氏这才半信半疑地罢了手，她眼睛往院子里面扫了眼，这才跨出院门，反手将门一关。赵蔓任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自顾自地介绍自己。
“我家里最近正好缺些人手，其实也都是些轻活，年龄不用太大，十一二刚刚好。我主要是想买来好好培养的，如果伯娘家里没有合适的，推荐一两个给我也行。”
江氏又扫了眼她身上半新的衣裳，这布料是好的，款式也新，看得出要花些钱。她不明白的是，这人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出来还要买半大的孩子呢？
“我家里倒是有两个，不过他们是姐弟，你要买就一起买了。”
赵蔓松了口气，就怕她不肯一起卖给自己。
“这个可以，不知道人在哪里？价钱怎么说？”
“他们现在就在我家里，我先说好了，他们年纪都比你小，大的那个十一岁，小的才四岁。”
听年龄正好和钟宁宁姐弟一样，看来是他们没岔了。
她立马点头应下：“正好正好，四岁那个买回去可以陪我妹妹玩，大的那个年纪也合适。”
江氏眉头蹙得更紧，总觉得这事透露出诡异，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那行，价钱嘛，两个一起三十八两！”
赵蔓倒吸一口气，这个舅娘还真会狮子大开口！如今去外头买个会女红的丫头也不过十五两左右，如果运气好点，十五两甚至能买下一个管事了！
见她神情有异，江氏冷哼一声：“买不起吧？买不起就给我走啊！你买不起别人可不见得买不起！”
听她话里有话，赵蔓不动声色地打听道：“看来你家娃是个好的了，除了我还有别人要买。”
“那可不！城里西郊有家富户姓于，人家老爷就喜欢十一二岁的小娃儿！”
赵蔓心下一紧，老爷？喜欢十一二岁？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忍着心痛，按下胸中怒意，道：“你怎么能把自家的娃送给那样的人家家里去？指不定人家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呢？！”
江氏却面露轻蔑：“什么叫那样的人家？那富户可是有名的大地主，人家家里的奴仆都是一群一群的，我家娃进去了有的是富贵的日子过呢！”
她的神情十分激昂，嘴尖声利，听得赵蔓刺耳，她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忍下郁气，只道：“那行，三十八两就三十八两，我要你们签下死契，往后他们就是我家里的人了！”
江氏一听她竟然答应了，很是诧异，睁着骨碌碌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你先把钱给我，我再将人给你叫出来。”
赵蔓似笑非笑：“伯娘这是欺我年幼不懂事吗？买卖怎么能先交钱后交人？自然是一手钱一手人，还得签下契找里正做个证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