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卓良木刚作为内廷医生开始工作,他也如同其他近臣一样,收到了关于伊苏帕莱索遇袭的秘密紧急预案。
在这份长达30页的计划里,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最谨慎的态度进行伤情撤离。根据君主受伤的严重性,分为轻伤、重伤和死亡三种等级,除此之外,还有一例特殊情况——
【堕化】:为确保民众安全,请进行击毙处理。
很难想象,这么理性冰冷的文字,是伊苏帕莱索亲自撰写的。
身为在位皇帝,他已经早早规定好自己的归宿,时刻预备着那一天的到来,并打算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些详尽到不留毛边的条款。
可当它真正来临时,老皇帝的人生却有了变数。
人鱼睁开眼睛,茫然看不清东西。他的瞳眸有一层瞬膜,灰蒙蒙地裹着眼球,那是白翎第一次觉得他像个瞎子。
人鱼躺在急救担架上,指骨苍白得可怕,微微颤动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白翎两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听到他低喃了一声。白翎听不懂,猜测那是人鱼语,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一句也不漏。
接着,这只鸟很轻地回答:“我不痛。”
“嗯,明天见。”
“您也晚安。”
在伊苏帕莱索那份经年历久的预案里,没有这段告别。
在场的人都不忍地扭过头去。鸟儿这次被抓,肯定是回不去了,在他们的视角里,这是一场死别。
“白翎,快走!我替你挡着。”团长突破封锁线,冲进了这幕场景。
他高举起枪,对准陆航的太阳穴。他们离着五米距离,他的手也足够稳,只要陆航有反抗的意图,就会被射穿脑壳。
陆航却转过身,夹在指间的香烟点了点,抖落些许暗红色的火星。他踏过那些烟灰,一步一步往前走,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枪口。
团长几乎和陆航一样高,他想维持瞄准的姿势,必须高高抬起手,没过几秒,手腕已经开始发酸。
一种沉默的疯狂正在蔓延。
团长从没见过陆航那么漠然的样子,对方的眼睛里似乎失去了高光,他说:
“开枪。”
团长的枪口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这微乎其微的抖动,已经足够陆航瞬间做出判断,劈手夺下团长的枪。陆航不觉得意外,也没有过多波动,潜意识告诉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亲手带出来的人,对上他时,总会有些微的迟滞。
这是巴普洛夫的反射,团长有,他也有。
骗不了人的。
陆航望着对方的黑面甲,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这次,变成他举枪威慑:“你在妨碍公务。”
“那又怎样?”团长挡在白翎身前,冷笑一声,不忘讽刺道:“陆队长不是一向自诩公平正义,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这个包庇犯。”
陆航语气平静地说:“我在想,你的面罩下是怎样一张脸。”
“厌恶的脸。”
“很好。谨记仇恨,才能使人清醒,才能发人深省。”
白翎目送救援队伍离开,回过头,却嗅到了一丝羁绊的味道。
“你怎么不走?”团长和陆航几乎异口同声。
“我不会走的。”白翎捡起地上的绷带,那是老啄木鸟包扎后剩下的,长长的一卷,一端沾染了郁沉的血。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在抓捕队面前反抗,势必会给郁沉带来危险。
他不能冒这个险。
伊苏帕莱索只有一种可能会放弃躲避,直面枪炮——他想给予和保护的时候。
在他们的视野里,那只鸟沉默一瞬,说:“在这种时候,我当然可以驾驶机甲离开,我可以置之不顾,全身而退,然后呢?”
“外面那么多镜头,那么多双眼睛,他们只会看到一个懦夫逃离了现场。”
鹰隼眉目刚烈,仰着修长的脖颈,完全不在意伤口暴露。从那枚深刻的牙印里,缓缓渗出炽血,顺着脉络线条蜿蜒流淌,触目惊心又惹人神往。
他昂然地说:“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我不是。我要站在光下,堂堂正正走出去,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就闻风丧胆,心生畏惧,哪怕午夜梦回也要难以磨灭,噩梦连连。”
他将纱布绕住脖子,粗略缠了两圈,打了个囫囵的结,剩下的一截轻飘飘落下,垂在他光裸的脊梁处。
午夜梦回,难以磨灭。
陆航神情愕然,恍惚间想到了谁。他仔细去琢磨时,却发现那不是具体的一个人,而是……老帝国的光辉,一抹他们早已渐渐失去的尊严。
抓捕队押着白翎走出去。
外面下起小雪,天很快变得暗沉。黑夜里寒风肆虐,他背上很冷,但没有人给他盖上衣服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风雪夜。他沿着马路牙子,张开小小的手臂,独自迎着风雪前行,妈妈给的围巾被风一吹,长长的飘在身后,正如此时此刻,染血的纱布飘在身后,长长的犹如一道招魂幡。
“他出来了!”门口的人群开始骚动。
他们争前恐后地伸着头,想要捕捉“罪犯”的神情,当对方抬起脸时,他们每个人心底却齐齐震动了一瞬。
那么凛然,那么无所畏惧。
坦然地面对无数双眼睛,长枪短炮的镜头,摄影机堆着摄影机,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堵会反光的黑墙。
直播频道里,有人震惊地喊出:“我记得他,他是游行那天救出小女孩的那个!”
“他的比赛ID还是‘打****义。’诶,怎么被系统屏蔽了?”
“所以,这是英雄的沦亡。”
……
人们都在等着他认罪,等他痛哭流涕表示悔过,或者对死亡露出应有的恐惧。但他没有,他平静得荒谬,仿佛早就做好了等待死亡的准备。
有记者抓住空隙,问出众人的疑惑:“你都有实力夺冠,为什么要袭击君主?难道你不怕千夫所指吗?”
白翎戴着镣铐,转过冷灰的眸:“怕,为什么要怕?”
记者愣了愣,补充道:“你会被吊死。”
白翎抬起下颌,直面镜头后的300亿观众,他说:“我不怕,人民不该害怕他们的政府。”
那一刹那,他身上那股矛盾与执拗,断裂的腿和坚毅的话语,一下子有了答案。虽然这答案在每个观众心中演化成不同的形态,但它们共同通向了一种心情——
坐立难安。
从车轮下救出孩子,有实力,有胆魄,做了无数人想做却不敢做事,却那么坦荡地迎接死亡。
屏幕前无数人下意识离开了椅子,他们脑海里同时回荡着一道声音:得做点什么……
我们得做点什么!
从集体缄默,但稀稀拉拉的声音,最后排山倒海般呼唤他的ID名。
变成星号的名字,屏蔽得了网络,却屏蔽不了人们的声音。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骚乱,即将爆发。
·
野星,又名为“黄金之星”。这倒不是因为它遍地黄金,漫天黄沙和光秃秃的植被使得第一位踏上它的探险家大失所望,一气之下便反向起名,把后来者骗得前赴后继。
在这颗遥远行星上,有一间沙漠中的小便利店。
“哈尔,哈尔上尉,有你的星际快递。”小路上扬起一阵沙子,矮胖黝黑的男人一路小跑,停下时已是气喘吁吁。
小店门前,有人正在擦拭桌子,抬头很是不悦:“我都说了,别那么叫我。”
“好吧……小哈。”邮差被迫妥协。
“怎么会有我的信?”哈尔穿着短裤,上身却是长衫,一条袖子下面空空荡荡,正单手抱着别人喝空的冰可乐瓶子。
卖冰饮,收瓶子,收拾桌子,再把瓶子退给供应商重新进货,这就是他目前赖以生存的营生。
每卖一瓶,可以赚五毛星币。
每个月赚那么1500星币,刨去生活费,勉强够给地主交税。
“我又不会骗你,喏。”邮差用灰黑的毛巾擦擦汗,小心地从包里捡出那封质地良好的信封,笑着说:“还是从首都星寄来的呢。”
听到首都星,哈尔下意识望了望远方。
目之所及处,只有蒸腾的热浪,空气浮动着透明的波纹,大片大片的仙人掌野蛮生长。
谁会给他寄信?
带着迷惑的心情,拆开信封,一叠簇新的纸钞猝不及防掉进他粗糙的掌心,粗略一数,竟然有两万星际币。
这在野星可是一笔巨款。
哈尔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填错了地址。但当他掏了掏信封,从里面摸出一张沉甸甸的手写信,将其展开,看到一枚熟悉到令人瞳仁晃荡的勋章时,他立即发疯似的阅读起那张信的内容:
[尊敬的战士,这里是老兵荣誉归养所,这是您迟到的津贴补偿。您的荣耀从没有被忘记,苦难流淌于过去,但希望总在前方。如果您有任何困难,请随时与我们联系。邮箱下标在信角——指北灯,上]
邮差自来熟地坐下,打开了虚拟电视。他瞥了眼哈尔,惊讶道:
“这是朋友的帮助吗?太好了,你能还清债务了!”
哈尔将钱捏得很紧,一时间没有说话。这时候,电视上传来了新闻主播严肃的播报,邮差看了一会,判断道:
“喔,他们抓住了新的叛党。”
邮差放大音量,一道清朗的声音,蕴含着力量,穿透万千电磁波来到了身边:
“我不怕,人民不该害怕他们的政府。”
沙漠中,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吹起了哈尔额前碎发。他仿佛一场大梦初醒,急促地往前迈开步子,“哐当!”不小心踢翻了可乐玻璃瓶。
邮差吓了一跳,忙回头问:“喂,你去哪?”
哈尔头也不回走进茅草搭建的小店深处,挥了挥手中信封,“回信。”
作者有话要说
人民不该害怕他们的政府——《v字仇杀队》的经典语录
今天是小鸟的高光,诶嘿
救护车滴度滴度滴度)
老人鱼:(神志不清回味)(吃到了什么极其美味的东西)(以为是小鸟饭团)……多放紫菜。
小鸟:?吃什么好东西居然不带我(踢开门)人鱼刺身,交出来!
当晚——
小鸟:不吃了,特么的,有你这么硬塞的吗?
老人鱼悠然:今天是自助放题
小鸟:?什么意思(警惕)
老人鱼:(指了指菜谱)刚才你进来就说要点一整本,菜已经准备好了,人鱼刺身加提灯,吃不完别想走
小鸟: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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