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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笑语问檀郎20

作品:咸鱼不摆烂,快乐少一半 作者:尧鹭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186万 更新时间:2024-04-25 06:43

庞文翰趁人不注意,觑了眼高叙。

高叙:“?”

你嫉妒我嫉妒到疯了?

他被宫里冷落了快一个月,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赶上待嫁的姑娘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人闲下来,还容易多思多虑,每天睁眼睛,就开始担心,宫里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失望至极,再无登基可能。

此种状态下,消息传进府邸。

私宅案一切涉案人员,尽数罢官。

高叙悬着的心终于吊死,死到不能再死。

他用二十年的努力,验证了一个道理:人生就是白干白干加白干。

今日终于从府邸里放出来,他想着好好表现,万一就唤醒父子之情,彻底解了他的禁呢?

他没想到,在这等待自己的,无视。

他用尽全力,都不能让人注意到自己。

他更没想到,今日会在西暖阁遇见庞文翰。

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高叙对姚玉雪也不是全无情谊,到底是明媒正娶,又共同生活两年。

就算是铁杵,也能在偶尔的朝夕相处下,磨出几分火花来。

西暖阁里,如今就七个人。

皇帝。

乔昭懿、岑聿。

他和姚玉雪。

再加上刚到的庞文翰和吴子道。

面对陛下,他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面对乔昭懿——

算了,做疯狗要大度。

庞文翰和吴子道,是他当下面对的众人中,为数不多能生起优越感的。

庞文翰只是个驸马,祖上的余荫也消散个七七八八,听说有段日子过得还很苦,靠着四处的接济才能过活。

还不是攀上长公主才起来的。

高叙面对他,一直贼有优越感。

庞文翰:“……”

不想理他。

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过不去心里这关,觉得难受。

庞文翰淡淡收回目光,临退刹那,不着痕迹地看眼姚玉雪的肚子。

自冬月十九,雍王府开宴那次后,他和姚玉雪私下又见几次。

只姚玉雪身边一直有人寸步不离地看着,见面时间不能过长,二人每次都草草收尾,不能尽兴。

事情的转机还是出现在高叙被软禁后。

高叙和姚玉雪成亲三年,未有一子。

姚玉雪如今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

庞文翰实在不知高叙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头上都长出一片草原了。

庞文翰还给高叙一个怜悯的目光。

高叙:“……?”

你脑子有病?

暗中观察的乔昭懿:“?”

这两人怎么回事?火药味这么冲,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杀父夺妻之仇。

皇家就是不一样。

还能和姐夫打起来。

可怕!

真是苦了姚玉雪。

乔昭懿心里唏嘘,这么一比,她在岑家的生活,简直是生活在富贵堆里。

当然,她咸鱼生活能如此悠闲顺利,她夫君功不可没。

乔昭懿悄悄对岑聿竖起大拇指,同时回头看了眼他,目光赞叹。

岑聿:“……?”

乔昭懿纤长的睫毛在与他的对视中,眨动两下,情绪极重,灵动且发亮,像黑曜石。

他没看错的话,里头充满了……爱慕。

岑聿:“…………”

这里人这么多,有什么事还是回家说得好。

但他又舍不得不回应。

不然晚上回家,乔昭懿可能又要找他闹,说他不喜欢她。

岑聿不知道如何招架,每次都呈现安静静止的状态,最终又在床榻上与乔昭懿耳鬓厮磨,做尽人间极乐之事。

事后,乔昭懿沉沉入睡,他看着乔昭懿侧颜良久,只觉心脏怦然。

乔昭懿最近所谓的“胡闹”行为,基于她发现岑聿好像有很多隐藏在性格深处的点,从未暴露于人前。

她不想岑聿活得太压抑。

当然,敢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岑聿真的很好哄……

完全是世上对待妻子最温柔的丈夫。

这种感觉很难得。

跨越了数千年的光阴,一个自小长在漩涡中心的人,会脱离时代的限制,产生另种她未敢猜想的灵魂成长路线。

他尊重她,不管是新婚夜,还是日后朝夕相处的每一天。

乔昭懿有时也会想,十年生死两茫茫背早了。

等岑聿没的那天,她去哪再找一首能和它相比肩的悼亡词来。

岑聿回给她一个自己知道了的目光。

乔昭懿成功接收,并给其安上了“宠溺”标签。

岑聿其实一直在轻轻蹙眉。

心头是怎么也消不下去的迟疑。

这是无数次险立刀锋后锻炼出的直觉,救了他数次。

可让他心底生疑的是,这股感觉,来自庞文翰和——

……姚玉雪。

岑聿目光落在姚玉雪脸上,再淡淡移开,视线一如既往的轻,没惊动任何人。

不该齐聚的人齐聚一堂。

尚德全登时屏住呼吸,当自己是空气。

乔昭懿不知道京中流言和宫闱秘事正常,可他是御前的,手底下无数个小徒弟,宫里宫外的消息知道不少。

御前做事,除了揣测圣心,还有个几个最重要的点。

为首的超强记忆力,超强统筹能力,接着便是消息灵通、耳目便捷。

比如陛下近日可能去哪里,见什么人,他都要提前做足攻略,免得陛下偶尔兴起发问,无人可答。

至于消息灵通——

这更是重中之重。

伴君如伴虎,御前的活,虽荣耀,却不好干,时刻都要揣测圣心,就像棋道里的走一观什么,陛下问一句,心里想十句。

不然说错了话,挨顿板子都算轻的。

他还真听过庞文翰和姚玉雪间的些许韵事。

大邺不算死板,朝廷还鼓励有资产的女性在和离或者守寡后再嫁呢。

这点事,不算事。

但今日三位主人公偏生狭路相逢。

嘶嘶嘶——

尚德全情不自禁,不敢再站在门口。

刚才其他人先进,他留在了帘子下。

尚公公直视前方,面不改色,一脸坚定地挪到陛下身边。

他准备抱紧陛下的大腿,他真是怕了高叙突然发疯,满屋子都是主子,就他一个奴才,不攻击他攻击谁。

尚德全见到陛下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祖宗,救命!

高叙单方面孤立所有人,尤其孤立庞文翰,引得陛下都看他几眼,再联想到先前高叙说姚玉雪有身孕后,庞文翰的神色变化,大脑几个运转,情绪连变。

……难道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陛下蹙起眉梢,指尖在小桌上无意识得敲了敲。

尚德全的心登时悬起。

完了完了。

陛下生气了。

作为宫里的老人,他对陛下的行为不说了如指掌,也能猜出八分。

陛下近两年的心思,越发难猜,执拗不少,他有时候都是摸着石头过活,全靠硬苟。

唯一能确定的是,陛下比起以前,猜忌心增加许多。

尚德全噤若寒蝉,不单是胆颤,肝也颤。

西暖阁里一片静谧,原本还有呼吸声,等敲击桌面的声音传出,登时鸦雀无声。

高叙:“……”

庞文翰:“……”

实在是巧合太过,庞文翰在人前还是挺会保持情绪的,但任谁听见,对面怀孕,能面色不改的喂!

庞文翰未进来前,屋子里氛围极好,陛下捏着礼物,眼瞧着开怀。

现在是谁惹出来的,不言而喻。

始作俑者高叙:“…………”

他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这次要是圆不过去,真完了。

他都来不及管后不后悔,大脑迅速运作起来,很快来到庞文翰身边,说:“姐夫不必愁心,父皇当日赏了我一副药,吃着很是好用,晚些我让玉雪差人给你送去。”

庞文翰和长公主成亲数年,膝下一直无子。

但这事其实和庞文翰没什么关系。

长公主已年过四十,因为第一任驸马意外亡故,这才再嫁。

长公主膝下有两子一女,和庞文翰成亲,据说是因着庞文翰样貌好、才情佳,而且出身不错,虽然现在落寞,但也实打实的功臣之后,体面且好掌控。

长公主的情况,眼瞧着是不能再生。

高叙专戳痛处。

庞文翰:“……”

他想给高叙掐死。

为了安抚陛下,将眼前的困局解开,庞文翰到底忍了,“……多谢六弟。”

但凡少一分耐心,他都想杀人。

他那里有什么问题?

他和长公主成亲多年,却没孩子,原因在于他么!!

反倒是高叙,你怎么不怀疑下你自己,和姚玉雪成亲三年,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

庞文翰面无表情看着高叙,飞快扫了眼对面的某个隐私部位。

高叙:“……?”

好在陛下因着高叙的解释,脸色稍霁。

庞文翰和他的长女成亲快四年,一直没消息,以后估计也不会有。

男子绝嗣是大事,平日里他也劝长女多忍让些。

新年伊始,陛下不愿意这些糟心事,一甩珠串,将事情岔开。

秋后算账,不着急。

他唤乔昭懿过来,想起正事,指着随庞文翰一同来的吴子道说:“这位大师,如今在京中久负盛名,常人难约,今日朕替你出卦金,让你畅所欲言。”

他其实很想知道,乔昭懿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会不会像当日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一般,震撼全大邺。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乔昭懿有种莫名的期待和鼓励。

上一个让他产生如此情绪的,还是小时候的太子,这是他和周绮摇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算了,为人父要大度,为人君要宽容。

乔昭懿察觉到陛下投来的目光,“?”

怎么感觉忽然间被寄予了厚望,还怪不好意思的,又要开始装逼了。

陛下明摆着是很满意她,愿意再给她个加深盛宠的机会。

台子都搭建好了,观众也找来了,她若是不上台表演一番,都说不过去。

何况搭台子的,还是当今陛下。

最关键的,陛下是让她问吴子道。

吴子道是谁,太上老菌关门弟子。

她就说吴子道怎么有的底气直接行毒害之事,原来是和庞文翰商量好,直接送到宫里,捧成陛下跟前的红人。

这和岑乔两家的行事风格不太相符,最关键的是,乔昭懿不喜欢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只为满足一己私欲的作风。

上辈子的记忆,扎根在脑海,有些思维逻辑,根深蒂固,无法扭转。

乔昭懿站在陛下身边,脑子转了转,忽然看向吴子道。

吴子道微微颔首,心里平静,隐隐还有股畅快之感,他还真是走运,今日能在陛下跟前,遇见个看见过自己驱鬼过程的老熟人。

自打他在岑家三房大展神威,三鞭驱鬼,一药愈人后,彻底成了京中红得发紫再发烫的话题人物。

其实他原本的目标是放在岑府身上的,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和机他们擦肩而过,实在是憾事。

若是能将闹鬼的消息案放在吏部尚书家,他在宫中的行走之路要比现在再顺畅七分,而不是被处处掣肘。

给乔昭懿算命,他一点都不怵。

做戏做全套,风水堪舆、命理八字,他都仔细研习过。

虽然唬人的最主要手段是用菌子下毒。

这是他游走时,无意间发现的。

山村地处偏僻,往往十里八村才有一位略通医术的大夫,吃蘑菇中毒,人在发病时,大脑意识恍惚,往往被幻觉所惑,癫狂不已。

等大夫千里迢迢地被请回来,人已身亡,就有了鬼神夺命之说。

那种菌子只长在特定山头,且周围多生毒瘴毒虫,除了土生土长的村民,没人知道,他用起来得心应手。

吴子道只等着乔昭懿发问。

这些都是他未来的信众。

乔昭懿这种久处深闺的少夫人,他见过许多,问的问题也相似,无非就是膝下何时有子,和夫君关系如何,再或者加个父母公婆的身体。

他应付起来如鱼得水。

吴子道面容平静,丝毫不见慌乱,已预料到她要说什么。

乔昭懿也在沉思。

大邺的背景设定,和现实有些相似,但这里没有武皇,纵观历史,女子最高成就也不过是仿照秦末汉初的吕雉所设的垂帘听政。

至于朝中,更无女官先例。

有这个框架在,就麻烦了。

陛下对她期待如此高,不管是问内宅,孩子问夫君问公公问孩子,都太小家子气。

那还能问什么呢?

乔昭懿不禁陷入思考。

陛下也耐心等着。

乔昭懿沉思时间越长,他心底就愈是期待。

这么久都没消息,难道……

陛下都不敢呼吸,生怕扰了乔昭懿的神思,惊扰了好词好句或者什么即将现世的奇思妙想。

然后忍不住看岑聿。

好福气。

能娶到这么个吉祥物。

岑聿目光压得很平静,心里已经替乔昭懿想了一万个解围的法子,若是等下她说错话,就由自己接上。

乔昭懿还真想到一个,马上道:“禀皇上,我想到一老者生前血泪之问。今日就借圣人之口,来问问道长。”

陛下:“……!!!”

众人:嗯嗯嗯???!!

难道又要有什么绝佳理念现世了!?

陛下一拍桌子,藏住情绪的微微澎湃:“朕允你说!”

他就说,乔昭懿肯定还有存货。

不能念完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就封口,再不征战诗坛。

就是不知道什么。

让他这次来瞧瞧,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乔昭懿看着吴子道信誓旦旦的模样,表情微妙,叹气问道:“我想问,安得广厦千万间——”

一句话说出,众人的胃口被吊到极致。

安得广厦千万间?

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房子一间不就够住,非要千万间,岂不是成了贪得无厌之徒?

众人不由肤浅去想,难道是为了金银?

没想到,乔昭懿下一句话,直接将众人钉在原地。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尾音落地,众人心脏齐齐一跳,紧接着,节奏就再不复先前的统一,开始七上八下,各自乱跳,节奏残缺的不像样子。

陛下是呼吸都忍不住微微急促起来,心潮翻涌不已。

“好!”

“好好好!”

连说四个好字,陛下完全没想到乔昭懿会说出此等具有思想境界的词来!

实为典范。

他甚至想在朝会上读给满朝的文物大臣,让他们都来听听,什么叫格局。

“这句词是谁写的!”

“回皇上,臣女只知对方姓杜,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

她给自己得来此诗的缘由加了个小背景,只说对方姓杜,是个亡故的不得志的读书人。

每三年才出一批进士,名额定数,最高不过三百人,少时甚至不足百位。

但每年新增的读书人何止万千,一来二去的累积,不知道有多少人耗死在科举的道路,终生郁郁,被迫另谋他路。

常有应试不及第的举子给皇亲国戚们递诗词,求着能得贵人青眼,向宫里举荐。

乔昭懿所说缘由,实在是常见。

文章憎命达,许多惊艳世人的绝句都出自官员被贬或是不得志时期。

陛下都常有听闻,各家得了什么好词好句。

他也收到过不少借着诗词自荐的,遇见合适的,也给一官半职。

但他们的诗词,和如今得到的这首相比,立意逊色不少。

只一句,就闻其沉郁顿挫之深!

陛下一时都忘了什么吴子道,占卜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此等人才,应该纳入朝中为国效力才是,怎能流落在外!!

他没见过这位姓杜的诗人,但从诗窥人,实在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官!

当知道对方早故去的时候,还伤怀一阵。

陛下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想起刚才让乔昭懿问的事。

陛下抬眼去瞧吴子道。

吴子道:“…………”

不是。

你们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这和问他如何解决国库空虚有什么区别。

他要能回答乔昭懿问的问题,户部尚书的位置就该他来坐了。

说好的惊艳亮相,一举俘获陛下的心呢!?

他觉得自己直接扑得脸着地。

吴子道脸色丧丧。

好不容易得了点陛下的青眼,现在完了,全完了。

他表情戚然,让瞧见的高叙也是一阵动容:这人怎么和他一样,人生就是努力努力白努力。

神伤是一回事,让他帮吴子道说话不可能。

陛下新得了好东西,先赏再夸,夸的乔昭懿都不好意思了。

别说了。

哈哈哈哈。

再夸下去,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她都瞧见了,吴子道的悲伤之意都满得溢了出来。

陛下夸完乔昭懿,再亲自提笔,将乔昭懿刚才背下的诗写下,尚德全伏案添墨,心情舒畅:不管怎么说,陛下开心,他就开心。

真是谢谢乔昭懿了!

甚至思维还在不断发散,日后若遇见陛下彻夜难眠、头痛异常之际,不妨也把乔昭懿接进宫里试试。

陛下写了一遍,再检查,哈哈一笑,说给春晖殿送去,皇后瞧见了一定喜欢。

尚德全跟打了鸡血一样:“是!”

出门就把东西交给门口的小太监。

他可不去了,刚才差点给他吓死。

尚德全再回来,发现不过一会儿,氛围又变了稍许。

吴子道给乔昭懿看起了身体。

原是刚刚庞文翰开口,将话题扯了回去,乔昭懿眼见躲不过,就主动问起身体。

问别的,容易被讹上。

身体则不然,她还可以找大夫来反驳。

吴子道猜出对方想法:“……”

这是狐狸精转世吧。

八百个心眼子!!

陛下面前,他人微言轻,刚站稳脚跟,哪里能跟圣眷昌隆的乔昭懿比,何况旁边还有个岑聿盯着。

吴子道只能通过相面之术观察,斟酌半晌道:“少夫人多思多虑,常失眠多梦,这是脑中郁结之症,再是气血不足,血气无法供给心脏,连带着双肾精气孱弱,无法生津,同时脾胃寒凉,肝胆不运作。”

乔昭懿:“???”

她没忍住:“大师,我身上一共就这俩地儿。”

全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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