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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刘据:真是打瞌睡...

作品:大汉第一太子 作者:时槐序 分类:历史军事 字数:76万 更新时间:2024-05-30 21:32

内堂。

赵过有些紧张,更有些局促,这是他人生头一回来长安,更是头一回见大人物,从前见过最大的官不过亭长里长,就连县令也只远远瞧过一眼。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太子,一国储君啊,让他心中怎不激动,怎不惶恐。

正不知所措时,刘据从外头进来,赵过立时站起,还没等他行礼,刘据大手一挥:“带上农具,跟孤走。”

说完一马当先,转身出门。

赵过云里雾里,压根搞不清状况。还是柏山好心提醒他“快走”,他这才提着东西勉强跟上。

一行人上马车,走过城郊,来到一处农田。此乃皇家旗下田亩,占地极广,一眼望去,满目皆是,全都归属皇家。每年产出也多供给宫中食用,负责农田种植的农户亦是皇家奴仆。

刘据站在田边,看着赵过吃力地抱着“大家伙”,仍旧是宛若保护“无价珍宝”的姿态,笑道:“你说这是农具,何种农具?”

“回殿下,此农具可犁地可播种。”赵过说完,恐自己表达有误,又补充了一句,“偏播种。”

刘据莞尔:“仔细介绍一下。”

赵过本一颗心都悬着,有些惴惴不安。但见刘据态度随和,言语平易,脸上始终带着笑,这份忐忑去了大半,如今问到自己亲手所制之物,亦是擅长之处,瞬间一改此前拘谨模样,侃侃而谈起来。

他一一指过农具的每一个部位:“殿下请看,这个是牵引架,起在前牵引之用。这是扶手,可以手握此处将农具往前推进。这是漏斗,漏斗之下为漏筒,漏筒与漏足相连。漏足底部嵌合犁片,可犁地可开沟。”

刘据点头。

他这一年多被脑中各种知识熏陶,徜徉在浩瀚的书海里,对机械制造设计已有粗浅了解,并非寻常无知孩童,况且因脑中关于“农”的东西过于稀少,他曾尝试过自己利用信息去改进,为此向人咨询过现有的农具构架。

所以赵过一说,他便明白了,思索道:“孤见过木耧,你这东西与木耧结构原理类似。但寻常木耧多是一个脚。你这三个脚,是想三垄并行?”

三垄并行,简单四个字却一语道破关键。

赵过不料他竟真懂此道,万分激动,脸上满是喜色:“殿下说得对,正是如此。”

想法是好的,但能不能用,可否达到预想的效果又是另一回事。

“先试试吧。”刘据指向身旁农田,“这块田地作物已经收成,如今空着,正好可以供你展示。

“孤知道现在不是播种之期,但只做展示而已,倒也不碍事。可需要畜力,用驴用牛还是用马?”

赵过回答:“都可以的,人力也可,但人力有些吃力。”

刘据朝丰禾使了个眼色,丰禾离开,不多时便有农庄奴仆牵引黄牛过来,将一袋种子塞给赵过。

赵过也不废话,当即上手,用绳索将牵引架绑在牛身上,固定牢靠,赶牛下田,请奴仆帮忙在前面牵引,自己在后方握着扶手前进。

种子放入漏斗之中,果然随下方漏洞进入漏筒,有顺漏筒延漏脚而下,同时漏脚底部犁片在推进过程中翻土开沟,种子落入沟中。

三垄并行,种子掉在三垄,不偏不倚,每垄都妥妥当当。

刘据眼睫轻微颤了颤,顿时站不住了,也顾不得田地满是泥土,一脚踩下去,跟在赵过身旁一边观察一边前行,走过一圈,眸中光亮越来越盛,欣喜道:“行进速度也不慢,相反比单脚木耧还要快一些?”

赵过顿住,不曾想他非但懂农具结构,明白关窍,连这等细节也看得如此精准。

往日在乡里,听多了他人的取笑打趣,个个都觉他异想天开,认为世间即便有改进农具之法,也不是他们这等人家能成的,因而一味玩笑,甚至不曾认真瞧一眼他的农具,更不曾费心询问根底。

除了一直支持他的妻子,这是第一个认真来了解他的农具,并一眼道破关键的人。

赵过浑身血液翻滚,心潮澎湃,看向刘据的眼神越发炙热:“是。草民对底部的犁片做了些许改进,使其推进开沟更为顺畅,因而即便要同时兼顾三垄,速度也比以往快。”

刘据点头,却又微微蹙眉:“播种确实好用,但犁地似乎稍有欠缺。”

赵过低首:“是。犁片可推进开沟,若用来犁地,也使得,但浅犁还行,深耕就不大合适了。”

所以他刚刚才说更偏播种,因为本质还是播种工具,对于犁地,只能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凑合将就。

刘据也不恼,能播种就已经很好了,他抬头看向赵过:“可对比过单脚木耧与寻常锄刀,增进几何?”

说到此,赵过眸中亮光大盛:“草民在自家田亩试过的。用此耧播种,效率为单脚木耧之四倍,与用锄刀翻地相比,就更多了。”

刘据大喜,眼睛眯起来。

嗷嗷嗷,他就知道匠艺大赛,给予重赏,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宣传必定是有用的!

看,人才不就来了吗!

刘据指着农具道:“你制的,可有名字?”

“未曾正式取名。草民与拙荆叫三脚耧,有时也叫耧车。”

耧……耧车?

刘据呆住,他记得弹幕提到过耧车,还说过发明耧车的人是……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赵过:“你叫什么?”

“草民赵过。”

赵过?赵过!

竟然真是弹幕提到的赵过!

刘据睁大眼睛。卧槽,弹幕误他!什么鬼的这时候没出生或还是个孩子!不晓得人家生卒年你直接说不知道不行吗,作甚乱讲。

淦,果然弹幕不能全然不信,毕竟还是有点有效信息的;但也不能一味相信,这群人太不靠谱了,会被带沟里去。

亏得他机灵搞出匠艺大赛,不然岂非要错过?

刘据咧嘴,目光热切:“那你知不知道代田法?”

代……代什么田?田什么法?

赵过一脸懵逼,云里雾里,试探着询问:“殿下具体指什么,可否详细说说?”

刘据:……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作甚,我就知道个名字。

惹,这该死的弹幕。不想听的废话一大堆,真正有用的东西偏不提。

刘据暗自咬牙,在心里将弹幕骂了一百遍,一声长叹,有点遗憾,却并不气馁。毕竟赵过他都找到了,代田法还会远吗!

看赵过的表情,这会儿他应该还没想出来,但他年轻,还有无限潜力,早晚会有的!

“罢了,你听不懂也无妨。总归以后若有其他想法,不论关乎农具还是农田,亦或其他,都告诉孤,知道吗?”刘据笑眯眯。

“是。”赵过迷茫点头,可心里却还记挂着大赛,犹豫开口,“殿下,那草民……草民这作品算通过初赛了吗?”

“算,当然算。”

刘据点头肯定。毕竟他办大赛就是为了寻找有巧思会创新的人才,若赵过都不算,其他人就没有能算的了。

赵过欣喜若狂,连忙跪拜:“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刘据让他起来,不经意瞧见他的鞋。鞋底脱落,脚趾头都露了出头,甚至可见上面的红肿血痂。该是一路急切赶往长安走出来的。

再看他的衣服,灰尘仆仆,满是褶皱,有些地方还破了洞。

刘据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收敛目光问道:“你刚到长安,还没找到落脚地吧。不如就住别院好了。”

“啊?殿下,这……这使不得的。殿下别院怎可让草民入住,草民可以自己寻驿馆或借住之所。”

刘据摆手:“虽是孤的别院,但孤并不住,是专为大赛所设。里头有诸多厢舍,孤一早就说了,若有外乡人落脚不便,可申请院内房舍。再说三日后便是复赛,复赛采取封闭式,参赛人员都是需入住的,有何不可?”

若是这般,自然无不可。

赵过不再拒绝,只又谢恩磕了几个头。

刘据命人用马车送他回去,特意吩咐柏山私下赠套衣服鞋子,又令院内伙食不可怠慢。

人才啊,虽然还没参加完复赛,不知复赛表现如何,但光是一个三脚耧就值得厚赏了!

刘据喜滋滋回宫,不回住处,径直往温室殿去。

如今酷夏已过,刘彻又搬了,从清凉殿搬到了温室殿,但所谓搬,其实两边各色物件都齐全,也只是刘彻自己换个窝睡觉而已,两个“窝”还挨在一起,相当方便。

刘据一路笑靥如花,入殿时眼睛还笑眯眯的,但很快身形便顿住了。

殿内除刘彻外还有别人,是位女子,看装扮乃宫妃衣着。可他在后宫从未见过,莫不是父皇新晋的美人?

那美人福身见礼,刘据不知她品级,不便称呼,就简单点点头算是礼貌回应。刘彻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随意挥手,直接让美人退下。

毕竟美人哪有儿子重要,儿子来了,还要什么美人。倒是刘据目送美人出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歪着头神色迷茫。这美人好生漂亮,但他面露疑惑不是因此,而是觉得有些眼熟。

刘据小声嘟囔:“怎么好似在哪见过?”

刘彻听闻,动作稍滞,目光心虚地闪烁一秒,转瞬恢复如常,笑道:“理她作甚。今日是你那匠艺大比初赛截止之期吧,这么高兴,可是有不错的作品?”

一问起这个,刘据想到自己的来意,瞬间将美人抛诸脑后,高高兴兴说起三脚耧来。

刘彻表情逐渐严肃:“真这么好用?”

“我亲眼所见,可以三垄并行,确实好用。而且观他展示时的表现,他所说效率可以高出单脚耧四倍,应当不虚。即便不精准,也大差不差。”

刘彻正色起来:“若如此,朕当亲自瞧瞧。”

转头瞥见窗外天色,日暮低垂,今日必来不及。

刘据轻笑:“现在不是播种之期,暂且用不上,所以父皇不用着急。匠艺大比复赛在即,可以等复赛结果一起看。”

刘彻挑眉:“你就这般确定复赛能有不错的收获?”

“父皇,你该相信咱们大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天下不是没有人才,而是缺少发现人才的眼睛。”刘据昂首,骄傲道,“我就是这双眼睛!”

譬如赵过,若不是他举办匠艺大赛,困于乡野,要被发现,不知等到何时呢。

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刘彻忍俊不禁。

“好,朕听你的,等你匠艺大赛的结果。”

刘据小尾巴摇起来,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立了个“军令状”,对待匠艺大赛,态度便更认真了几分,回到东宫就开始书写脑子里早就设想好的考题,并查漏补缺,看有没有被遗忘的要点。

三日后,复赛开始。

参赛选手齐聚别院,刘据上台说了段勉励之语,然后由柏山宣布规则。

复赛为期五日,这五日所有选手均需住在别院。

别院为每人准备了厢舍,一人一间,请所有选手创作作品皆在房中完成,防止他人偷瞄、抄袭、借鉴的可能。

赛事期间,一应饮食皆有别院负责。选手们的作息由自己决定。

若有所需要,不论是创作所需器具,还是生活所需用品,都可向院内管事索要,官方为众人提供能力范畴内可以给予的一切服务。

大赛期间不可出别院,但可以出房间。

若在房中憋闷太久,觉得脑子混沌,思路不清,想醒脑的,可以在别院内自由走动,但不可进入其他选手房内,不可争吵打闹,不可寻衅滋事。

规则说完,刘据点头,柏山令人张贴并高声诵读考题。

考题一:直辕犁。

特点:由犁头与扶手组成,犁柄中间设置短柄,可供使用时通过脚踏推动前进。

考题二:曲辕犁。

特点:改直辕为曲辕、短辕,增加犁评,可活动犁盘等,使其回转灵活,且能适应深耕与浅耕的不同需求。

考题三:水转翻车。

考题四:龙骨翻车。

后两项并无结构特点描写,唯有两幅简笔画。其后写有作用目的。

水转翻车:利用水流冲击力来驱动轮盘转动,将低位河流之水提上高位供农田所需。

龙骨翻车:可使用人力或畜力,手摇或脚踏,刮板式连续提水,将低水提至高处,用于灌溉。

四个考题,选手不必每个都做,只需要选择其一即可。根据特点描述与作用介绍进行设计。描述不全,选手需自行补全结构,使其符合设计目的。

话语毕,全场哗然。

大半人懵逼当场,另外小半人惊呼不断,窃窃私语。

他们想过太子的考题绝不容易,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这般难。

世上有木犁他们知道,但直辕犁曲辕犁是什么,水转翻车龙骨翻车又是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尤其特点如此简洁,作用更是一语概之,能从中获取的信息少之又少。若说后两者有画,但那画特别粗糙,轮廓不清,对于部位详情,机括设计等等,更是全然没有,无法得知。

赵过与公输庆陷入沉思,自认高人一等的公输野目瞪口呆,眉宇紧皱。

柏山言道:“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鼓起勇气问道:“这上头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可否将这些物件的特点与结构说得再清楚些?”

柏山看向刘据,刘据睥睨一眼:“孤若知道这么详细,还要你们作甚!”

众人:……

“那……那可否再提点两句,两句就行,不然一句也可。现在这点东西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无从下手啊。”

刘据嘴角轻撇:“若好下手,还要你们作甚!”

两个还要你们作甚,让众人讷讷不敢言。

大家都退了,公输野只得自己咬牙上前:“殿下,五日时限太短,若不能给予更多信息,不知可否延长时限?”

刘据想了想,五日要让人做出其一,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他思虑片刻,言道:“那便七日吧。赛后若有所得,孤还有许多事要办,再晚都要正旦了。

“不过,念在考题难度确实颇高,你们若能做出实物自然最好。

“若不能也不强求。可以先画设计图纸,若设计图纸也无法及时完成,只需心中有思路有想法的,记录下来都算。

“不论图纸还是思路想法,都可以作为你们的‘作品’,根据其可行性进行审核打分,以作成绩排名。”

众人松了口气,若是如此,虽然仍旧很难,却可以一试。

公输野张嘴还想再争取一番,刘据目光凌厉:“你看这像菜市场,孤像卖菜的吗?”

公输野:???

刘据呵呵:“少跟孤讨价还价!”

公输野:……

“好了,考题已出,比赛从此刻开始。拿上你们的木牌,按照木牌编号让仆从带你们去厢舍吧。七日后,孤再来审阅你们的创作结果。”

话毕,刘据甩袖,扬长而去。

留下众人一个个苦瓜脸,一边拎着木牌前往后院,一边摇头哀叹:果然这一飞冲天的机会不是这么好得的。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谁甘心放弃呢?

不管了,拼一把吧。

唯独两个人一直未动,看着张贴在墙上的考题,伫立良久,沉思不语。

周遭也无人去打扰,直到日升中空,院内仆从开始给各位选手派送午食。两人才回过神来,恍然发现对方的存在,皆是一愣,随即礼貌点头,各自转身离开。

第一日,风平浪静,选手们都在屋中苦思冥想。

第二日,同上。

第三日,期限眼见即将过半,可设计思路全无,有些人开始着急了,却没得办法,只能抓耳挠腮。

第四日,公输野放下笔,看着竹简上零星的思路记载蹙着眉。

他虽有些灵感,却不多,连设计图都画不出来。七日,时间还是太短了,若多给他些时日,莫说图纸,便是实物,他也定能做成。

然而时间远远不够,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正思索着还能从何处下手改进思路设想,忽闻窗外咳嗽声,抬头一瞧,三弟公输明站在不远处挤眉弄眼。

公输野无语,将竹简收好,走出房门,状似吹风闲逛,来到公输明身边,两人一前一后,轻声低语。太子禁相互串门,却没禁院内遇到交谈。

“说吧,什么事?”

公输明问:“二哥可是有思路了?”

“略有一些。”

公输野语气还算轻松,因为思路不全,想法不多,他好歹有所得,旁人呢?

这几日他听到周遭都是哀嚎之声,可见他做不到的,未必有人做得到。

所以即便只是些许思路,可能也够他取胜了。

他转而问公输明:“你呢?”

“也有一点”

公输野颔首,对此并不意外,他们公输家的子弟,总归不会差的。他又问:“大哥那边如何?”

公输明摇头:“不知。大哥这几日没出门。我去他厢舍附近,特意闹出声响,但他不知埋头做什么,压根没发现我。此乃太子别院,我不好动作太大,只能作罢。”

公输野了然:“大哥应当也有主意了。回去吧,既有思路,把思路记下来,还有三天,再用心琢磨琢磨。咱们兄弟这回比一比。”

公输明不动,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公输野蹙眉:“怎么了?”

“二哥,我看到赵过去后面找铁匠了。他应当是已有完整设计,让铁匠配合他制作铁器部分。”

公输野身形一滞。院内太子安置了好几个铁匠,就是为了供他们所需。

他心神一紧,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人短短几天就有了完整设计!还有让他最为疑惑的一点,赵过是谁?

公输野满面疑惑,毕竟是兄弟,公输明一瞧就知他心意,解释道:“二哥可还记得当日与我们一起赶在截止日上交作品之人?”

是他?

公输野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当日刚巧碰上,事后听闻对方也进了复赛,他特意找人打听过。

据说其为乡野农户,并无师承,对匠艺之道别说精通,懂得都少,全靠自己摸索出零星点点。

他本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居然告诉他,对方这么厉害,有了完整构思与设计,竟已经着手制作了。可他呢,他还处在思路摸索当中,何其大的差距!

公输野不是没想过自己未必能拔得头筹,大哥功力胜于自己不说,天下之大,莫非就没有其他人才了?早年盛极一时的墨家,谁说得准就一定没人了呢?

但若输给自家兄弟他可以接受,输给墨家他可以接受,输给其他名门他也可以接受,可偏偏是赵过,为什么又是这等贱民!

一个柏山踩在他头上,当了他的主考官还不够,凭什么再来一个!

公输野双目赤红,手握成拳,气怒交加:“看到他要做什么吗?”

“没有。铁匠得了太子指令,需对要求他们配合之事与人全程保密。我不便探听。不过……”公输明瞄他一眼,低着头,不知该说不该说。

公输野恨恨道:“说!”

“我……我假装吹风闲逛,溜到他厢舍附近。虽说他因家贫前两日就住在别院里,但为了公平公正,赛事开始后的房舍分布是当日众人抽签决定的。

“他运气不大好,抽到的厢舍位于角落,日光照射弱。此地是太子为大赛临时所设,品日太子并不用,因此没有安装玻璃窗户。为了使屋内足够明亮,他将窗户全部打开,靠近窗前,以借日光。

“我到时,他正在专心制作手中农具,瞧模样,似是犁,且大概率还是比直辕犁更难的曲辕犁。铁匠只会帮忙冶炼铁制部分,其他是需要我们自己动手的。

“他一边对照图纸,一边思索着削木头,已经做了大半。因竹简不好刻画,他画图所用乃绢帛。那会儿正巧有股风来,卷起绢帛吹到窗外,离我不远,我瞧见了。

“绢帛上的图画得并不好,他应当从未学过绘图,但至少将设计关键都描了出来。二哥也知我们自幼便学这个,比旁人更懂。

“所以哪怕他画得粗糙简陋,我不过匆匆一瞥,他就拾了回去,但我仍旧看明白了。”

这话让公输野一愣,眼珠转动:“你能复刻出来?”

“我能画的比他更好更精细。”公输明说完一叹,低首看着鞋尖,内心挣扎:“二哥,我不甘心输给他。但我更知道终归是他人巧思,不是我们的,我们用不得。”

“用不得……”

公输野呢喃着这三个字,神色闪烁。

公输明眉头一跳:“二哥,你莫这样。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想找人倾诉,也是想让二哥心里有个底,千万莫要轻敌,更别觉得有些许思路便可取胜。

“这别院藏龙卧虎,赵过去找铁匠是我无意中瞧过,可焉知出了他,没人找铁匠,又或是没人有其他更好更完整的构思?

“所以二哥,就如叔父与大哥所言,我们不可大意。还有三日,我们还有机会。”

怕他想岔,公输明又补充道:“此乃太子亲自督办的大比,若出了剽窃他人构思之事,太子定不会轻饶。而且赵过找到铁匠合作,必然与铁匠沟通过需要的东西,恐还给他看过图纸。或许可以为他作证。”

或许,也就是并非一定。

赵过所做为农具,农具大部分为木制,需要铁器的地方不多。赵过很可能只与铁匠说过铁器部分的构造,对于全貌,铁匠未必知晓。

公输野心思微动,念头刚刚闪过,“定不会轻饶”的语句在耳边回响,他心头一抖,赶紧将想法从脑子里晃掉。不行,风险太大了。

一招不慎,身败名裂,他不能做。

可要让他接受现实,认输给一个贱民,他又百般不愿。

怎么办?

公输野心念百转,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对,若是这样,指不定不但能毁掉赵过,还能毁掉诸多竞争对手,甚至……

如果自己负责的赛事上惹出这样的乱子,身为主考官的柏山是不是难辞其咎?一个办事不力,监察不严跑不掉吧?

越想公输野越是兴奋,内心无比窃喜。

他吩咐公输明道:“把你看的到画出来给我。”

公输明蹙眉,公输野又道:“放心,我不会窃用,不过是想看看能否从他的构思中得到灵感,进而完善自己的思路。”

公输明抿抿唇,当即应下:“好。”

因时间紧迫,公输明动作很快,当天就将图纸画出来交给公输野。公输野拿到手便偷偷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宫中。

刘据正在校场习武。没错,他也开始正式习武了。说是正式,乃因此前偶尔练过些基本功,但没系统性学习。

如今总看姐姐们练,刘据有点手痒,心念既起,刘据就压不住了,跑去同刘彻一说,刘彻直接应允,十分爽快地指了霍去病当师父,曹襄做陪练,还令卫青得空就来指点。

曹襄就算了。大将军兼冠军侯何等人物,给他这个稚子教学,弹幕得知后直接刷屏吐槽,各种“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大炮轰蚊子”等语句层出不穷。

刘据隔着时空都能想象他们大泛酸水的模样,宛如恰了一百个柠檬。

但那又怎样!大将军冠军侯怎么了,他还是太子呢。更何况这俩一个是他舅舅,一个是他表哥,就算父皇不点他们出来,他们还能不管他吗?

不管谁做他的师父,这俩都是会指点他的好嘛!

所以刘据对弹幕所言不以为然,反倒觉得父皇“奸诈”,如此一来,正经老师都省了。

哼。

刘据哼哼唧唧开始习武,早就将心底对霍去病“渣男”的那点小脾气丢开了。毕竟他其实很清楚,一切都是姐姐单相思,同表哥不相干。

他心里不舒坦也不过因为霍去病当日说的话刚巧踩在他的痛点上,适当耍耍孩子气无妨,真要为此怨上表哥,或是做出过分之举,便是他不对了。他才不是这种人呢。

相对的,霍去病也没放在心上。表哥表弟,时常打趣互怼,但谁会拿这种小事记仇啊。

所以二人,一个很坦然地接受了“新差事”,一个很坦然地接受了“新师父”。

刘据似模似样打完一套拳下来,就见燕绥已候在旁边。

刘据直接开口询问:“发生何事?”

燕绥如实将公输野暗地里的小动作一一告知。

曹襄睁大眼睛,表情宛若发现“大傻逼”,一言难尽。

霍去病直接嘲讽出声:“还是公输家子弟呢,就这点能耐,赢不得更输不起。脑子还不好使,自作聪明。”

再看刘据,眼珠滴溜溜转动着,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许兴奋。

霍去病:……???

他面露狐疑:“你放他进复赛,不会是故意的吧?早猜到他会搞事?”

刘据白他一眼:“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放他进复赛,一来是因为他的作品符合复赛的标准;

“二来多两个公输子弟,也能给其他选手多点压力,刺激下他们的潜能。至于别的,我不知道,也无所谓。”

刘据耸肩:“他若安分便罢,不安分,我正好缺只杀鸡儆猴的鸡。”

杀鸡儆猴?霍去病挑眉。

刘据眯起双眼:“大赛奖赏丰厚,而且可以入我门下,甚至成为我的心腹近臣。利益越大,越容易让人滋生贼心。

“我要震慑住一众魑魅魍魉,让格物司成为一方净土,专心研制格物之需,最好从一开始就展示出手段,让某些人断了心思。”

霍去病眨眨眼,小不点想得还挺深远,挺有想法。

曹襄点头赞同。

燕绥试探问道:“殿下,那现在可要出手阻止他?”

“不,由他去。”刘据眼珠转动,嘴角勾起,“现在出手太早了点,效果有限。更何况,若不让他作一作,怎么能显示出我早前精心布置的重要?”

想到自己在别院的安排,刘据笑得宛如狐狸:“我可太有先见之明了。”

自卖自夸,满脸我真聪明,我真厉害,我简直天下第一棒的表情,一点也不害臊。

霍去病无语至极,曹襄忍俊不禁。

刘据眸光闪动着,满脸雀跃期待。

且让他看看,都有谁会中公输野的“计”。

他要选人纳入门下,看的可不只是才能,还有人品。公输野此招甚好,不但自动进笼子做了他的“鸡”,还可以帮他做个粗浅筛查,把才能过关但人品不合适的人剔除掉。

看,好处这么多,为何要阻止呢?将计就计,稳坐鱼台,将众人举止尽收眼底,最后关头一举拿下,尽显威严不好吗?

所以这公输野啊,来得正是时候。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真好人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