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没位子的,于朵就和一群小伙伴蹲在角落里看。甚至有时候人太挤了，跑到后台反着看。
常宁笑，“大院里也是这样的。不过.”
不过,那会儿外交部大院有时候会放一些比较露骨的外国片。
小伙伴们那种时候就最兴奋了。
但不敢出声，出声会被大人发现他们躲在暗处跟着看呢。
一个个就都把嘴巴牢牢捂住。
“不过什么？”于朵问道。
常宁含糊了过去。
于朵在侧门的地方打量辛明宇在哪里。
这会儿大礼堂里都快坐满，甚至都有人站着了。
看来对英雄的崇拜都是共通的啊。
辛明宇也在看于朵和她的朋友怎么还没有来。
这会儿看到她一个侧面便走了过来。
“于朵,这里——”
辛明宇一看她带来的朋友是个男的，微微一愣。
于朵道：“这是高老师的儿子,常宁师兄。师兄，他就是辛明宇。今天作报告的就是他哥哥。”
辛明宇忙招呼道：“常宁师兄——”
他家最开始让他和于朵相看的初衷,不就是为了和常家搭上线么。
如今正主到了跟前，他为了家族的利益自然是不能怠慢常宁的。
而且，瞧着常宁和于朵也比较亲密，那种兄妹间的亲密。
他陡然升起几分见大舅哥的紧张来。说起来他见于承可从来没紧张过。
常宁道：“你在子弟校读的书？”
就这小子同他妹子相看过啊。
他爸一听辛家,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不过也说这种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的行为,无可厚非。
他们常家祖上在上升时期的时候，肯定也做过同样的事。
他要是不够优秀,撑不起家门。将来家族下沉，想再起来也是一样。
而且就是如今，他们家头上也是人外有人。所以,不媚上骄下也是人品的体现。
真正要看人的成色,还是只有灾难来临之际。
譬如那十年，没那十年能看出他舅舅是那样的货色么？
之前想过他不太靠得住,但万万没想到他这么靠不住。骨肉亲情都不讲了！
过去十年,他爸最呕的就是舅舅的做派了。
所以,哪怕复婚了他爸也坚决不肯再去高家走动。顶多清明节去公墓给他外公、外婆献花。
辛明宇摇头,“没有。”
他是被父母从小送去了别的、更好的学校。可惜以前只知道贪玩,没顾上好好学习。
常宁道：“哦，那你直接喊我常宁就行。”
都没当过他妈妈的学生，喊的哪门子的师兄啊？
辛明宇点头，领着他们过去留的位置。
落座的时候，常宁特地按了下于朵的肩膀，自己坐在了辛明宇的旁边。
辛明宇另一边穿着连衣裙的姑娘微笑看过来，“小宇，介绍一下吧。”
“哦，好的，晓慧姐。嗯，于朵、常宁，这是我哥的战友林晓慧。她正好到北京来学习。晓慧姐，这是我朋友于朵和她师兄常宁。”
哥和晓慧姐俩人依然还没有打恋爱报告，林家还没有最后松口。
所以，林晓慧来了北京，也没有上辛家去拜访。
她不能把日子过得像唱戏，表演反封建的一套。把自己父母推到风口浪尖，被人议论。
父母也是为了她好，而且他们其实已经退了一步了。
不过，她也是非暴力不合作，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要和辛明政在一起的态度。
于朵也秒懂了林晓慧的身份。她笑着打招呼，“林同志，你好！”
“你好！”
林晓慧和常宁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在言谈中得知常宁和辛明宇一样，在备战今年的高考。
林晓慧看了常宁一眼。
这个年纪了还在准备高考，不是回城知青就是之前被下放了的高干子弟吧。
不过这人看起来比辛小二还要自信不少，多半是后者。
而且，准备高考的把握也很充分。
到这会儿，常宁和林晓慧互相都看出了对方身上同类的味道。
常宁看林晓慧是看她的穿着打扮，和他这两天见过的几个发小里的女的很像。
通身上下加起来可不便宜。
林晓慧看常宁就是看他眉宇间的自信了。
普通人家一般很难养出这样自信的高考生。
于朵也觉得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孩，好像因为从小见多识广，是要比他们普通人家出身的更自信、开朗些。
报告会很快就开始了，辛明政穿着65式军装，戴着墨镜走上台。
他向众人敬了一个军礼，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新时代的青年偶像，就是这样真正上过战场的解放军。
于朵他们几个也都鼓起掌来。
辛明宇和林晓慧自然都是以辛明政为傲的。
于朵崇拜英雄，而常宁面对真正见过血与火的英雄，态度也是非常端正的。
辛明政在众人的掌声中坐到摆放着话筒的桌子后面。
于朵和众人一起听他讲述起差点让他眼瞎的那一仗来。
听着、听着，她有了小时候看《英雄儿女》王成时的感受。
这样的战斗英雄在我们的每一场战争里都太多了。
没有他们舍死忘生，根本没有如今安稳的日子。
虽然如今国家和个人还贫穷、落后，但改革开放是给国家插上翅膀了。
如今就算是助跑阶段，以后发展速度会越来越快的。
关大爷最近总念叨她这一代人赶上好时候了。
她得好好学习，好好挣钱才对得起为了如今安稳生活献身的先烈们。
等到辛明政40分钟的报告做完，大礼堂里的掌声比之前更加热烈，简直可以用雷鸣来形容了。
林晓慧没忍住，冲到台上给了辛明政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也是头一次听他讲述起那场战事。
辛明政并没有顺势回抱，两手垂在了身侧。
这一出，搞得王科长准备的献花的人站起来后都楞在当场，不知道现在该不该上去。
于朵一看还是老熟人呢。
如今在宣传科上班的、王科长的外甥女。
嗯，就是数年以前排练好了，临到上台又掉链子那位。
她如今已经是宣传科的正式工人了。
这会儿她倒是敢上台了，但却被一时激动的林晓慧抢了风头。
没错，上台给英雄献花也是一个出风头的美差。
两边离得很近，辛明宇小声道：“刘青，你直接把花给那位女同志吧。”
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刘青就成了一个帮忙把花抱上台的。
退场的时候，于朵见王科长朝自己招手。
王科长之前几年对她还是很关照的。尤其刷标语见到辛部长那回，他是真的尽力帮忙了。
虽然没帮上，也得记情不是。
于是于朵对常宁道：“师兄，我过去一下。”
“嗯。”
王科长直接问道：“刚那女的谁啊？”
莽莽撞撞的就那么冲上去，一把把人家解放军同志抱住，还半天不舍得松手。
把他的安排全打破了。
于朵道：“辛大哥的战友，正好在北京学习就来一起听听。”
她没提林晓慧是师长的女儿。但王科长一听就知道能到北京来学习的，这代表回去之后会有升迁的希望啊。
这么年轻，如果不是立下了非常大的功劳，那就是有背景的了。
而且，这个女孩子也是从前排站起来的，显然是辛明宇安排她坐的那里。
这就是家里都认可的关系了。
王科长就没再说这个话题，反倒问起于朵，“听说辛部长主动问你要不要到宣传科上班，你回绝了啊？”
“之前是真的很想来。不过如今嘛，我已经争取到去读高中的机会了。就还想再继续学业，也许将来能考上大学呢。至不济，高中生也比初中生要强很多。”
王科长点头，“说得没错，那你加油！以后考上大学再回机械厂来，可就非同一般了。说起来咱们厂的子弟里，大学生的比率也很低的。”
比6%肯定要高些，但也没高到哪儿去。
而且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刘青正在生闷气，但脸上不敢露出来。
旁边有个年轻的女的问她，“那个和科长说话的，就是于朵么？”
刘青瞥了一眼，“可不就是她！”
于朵当年说是给她救场，其实是踩着她出风头。
这些年因为于朵一直活跃在宣传科，当年那件事也时常被人提起。
而问她的人就是元月2号入职宣传科，当临时工的回城知青了。
秦副厂长现任妻子娘家的亲戚程雪。
她这四个月，更是明里暗里被人拿着于朵比较。
一句‘不如于朵’让她听得都快焦躁了。
甚至就连之前工人私底下选厂花，原本雀屏中选的她，最后也是被人说‘不如于朵’。
所以，看到于朵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刘青道：“哼，她凭什么坐前排啊？”
程雪道：“不是听说她和辛部长的小儿子相看过么。”
常宁载着于朵回去的一路发现她挺沉默，便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哦，我在想接班制还有裙带关系。”
于朵不认得程雪，不过这个人她肯定是印象深刻啊。
还有刘青，排练了那么久连台都不敢上。要说于朵看得上她，那肯定不是真话。
可这两人都进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宣传科。
刘青还是正式工，而程雪听说入职半年也就有机会转正了。
还有不学无术如邱勇，却可以去接班。
铁饭碗的名额本来就不多。就这么被占了三个！
她、二姐，以及千千万万的年轻人，却找不到正式工作。
关大爷挂在嘴边的阶层固化，就是这个意思吧？
常宁听了她三言两语的讲述，不由道：“你确实想事情还蛮深的。”
于朵道：“我还想起了历史书上说的世卿世禄制、九品中正制。果然只有考试才是最公平的。”
“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你如今要想的就是如何在中考里考到全市top200。下一步就是进了高中，如何考到话说如果进了我妈找好的X中，你打算考哪里啊？”
“还没有想过，我连报考什么专业都还没有最后确定。”
“没有最后确定，就还是有想法了嘛。来，下车，我们边走边聊。”
于朵只好跳下车，看着常宁也下来，然后推着车和她一起往废品站走。
她道：“我想考能研究怎么给2000万回城知青以及城市适龄青年安排工作的专业。”
常宁点头，“嗯，这也是当下急需的方向。就是经管类的专业嘛。考京大吧，京大的经管专业很好。等我考进去了，给你找相关资料。嗯，我明天就要去北京图书馆，一起去吧。”
于朵之前就想过要去办借书证，于是点点头，“好的。”
“行，明早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