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看看于鹏,“明天过节，去喊你小姑回来吃晚饭。这会儿你就去。”
这会儿天还没黑尽，而且一路过去都有路灯。十分钟就走到了,沿途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熟人。
于鹏点点头起身。
娜娜也站起来,“我也去。”
邱新梅把她肩膀按住，“你哥一个人可以快去快回,你就别凑热闹了。”
娜娜道：“我想小姑了。”
“你小姑明晚就回来吃饭了。”
于鹏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听到于朵跟废品站的人在说吃西餐的事。
他进来先和关大爷打招呼,然后又道：“小姑，明天过节。爸爸说喊你回家吃晚饭。”
于朵点头,“好，吃饭的时候我一准到。你赶紧回去吧！哦，这是紫皮糖，拿回去和你妹吃。”
她可没打算回家做饭，顶多到时候拎些东西回去就不失礼了。
于鹏接过去,一捧呢。
“小姑，这是外国糖吧？”
“嗯,我从老莫西餐厅抓回来的。”
那一桌她最小嘛,就都把桌上糖果给了她揣着。
于鹏带回家，分了几颗给妹妹，“拿着,慢慢吃。小姑给的，老莫西餐厅的外国糖。”
邱新梅轻哼一声,这是攀上高枝了啊。
肯定是高老师前夫回来了。
于承瞪她一眼。
于凌道：“我也都没吃过外国糖啊。不给大姑一颗？”
于鹏道：“给了你,不给我爸妈说不过去。一下子给出去三颗,我和娜娜就不剩多少了。大人不要和小孩抢糖吃。”
“你小子抠门,小心以后大姑也对你抠门。”
于鹏这才分了一颗给于凌,“那大姑尝尝。”
“这还差不多。”
于承和邱新梅也没心情吃糖，没要。
剩下几颗于鹏就自己揣着了。
第二天一早，废品站的几个人也坐公交车去天X门广场逛去了，连王大妈都一道去。
于朵和关大爷不想去挤。
吃过早饭依然是一个看书复习，一个修复古董。
“关大爷，咱们今天中午怎么吃饭呢？我不得闲做饭呢。”
王大妈他们下午两点上班，多半是要在外头吃了回来。
难得放半天假出去玩嘛，还领到了一块钱的过节费。
八个人一道吃的话，喊几个菜也就不贵了。
关大爷道：“咱们去茶馆吃啊。茶馆里现在不但推出了点心，还有了一份一份的饭菜卖。”
那于朵就省事儿了，“好，中午你喊我。”
“行，去看你的书吧。”
高老师一家三口在家，常宁做饭。
高老师做饭的手艺十年如一日的烂，常宁决定自力更生。
今天所有国家机关都放假，高老师和师丈想办复婚手续还得等明天。
他们也吃过早饭就坐车出门了，去城里逛耍。
至于高明家里，有人告诉他，“你妹夫，哦不，前妹夫和外甥回来了。”
高明道：“我前几天问小敏，还说是五一之后呢。”
“昨天有人在老莫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和一对年轻男女吃晚餐。”
高明是打算到时候开着车去载上妹子，一起去火车站接人的。
结果现在人都回来了，他还不知道。
说话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就有点玩味了。
这要是两兄妹关系好，能外甥和前妹夫都回来了，还啥都不知道么？
高明一家努力营造的假象，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那是于朵和那个什么顾朝暮吧。
高明私下问朱萸，“打听到顾朝暮的身份了么？”
朱萸点头，“打听到了。他爷爷是北京军区的老领导，爬过雪山、过过草地的老红军。他父亲到江苏任职去了，副厅级。他母亲也一道去了。”
而且，他父亲十年前就是副厅级。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样年富力强、上头又有人的干部，怕是很快就要升迁。
可惜了啊！
高明道：“接小敏出院，冉冉不是也去了么？怎么没和这个小顾搞好关系啊？”
这多好的女婿人选啊！
朱萸没好气道：“别提了，他看到冉冉在公交站台等着，都一溜烟就开走了。而且之前在高敏家，说话也针对冉冉。这才把她气跑的。肯定是常宁那小子跟他说了什么。别白费心思了，你妹子那边的人脉咱用不上。对我们都有成见！好处啊，都让于朵一个外人得了。”
冉冉说得没错，如果没有于朵的存在，他们的做法也只能叫人之常情。
高明皱眉。
看这样子，高敏不太可能带常志远回来拜见他这个大舅哥了。
他只能主动和他们联系。
他打了高敏那边门卫室的电话，结果值班的门外大爷道：“高老师一家三口出门去了。”
“我是高敏的哥哥，麻烦你等她回来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啊。”
此刻的西单客流量挺大，这边的摊子初具规模了。
高老师一家三口就奔这儿来买东西来了。
高老师道：“于朵跟我说这儿的衣服基本都是广州那边来的。款式多、不用布票，价格也不是多贵。”
常志远左右看看道：“这挺成规模了啊。”
“以经济建设为中立嘛。北京比沿海一些地方慢一点，但也不能慢太多了。”
于凌正在跟徐然沟通呢。徐然听了她说的正在考虑，还没有答复。
于凌道：“如果陈恳参加，咱们各出一千块本钱，按四五六分。我拿四、你拿六。毕竟要保证一路上平安回来，你们男同志出的力更多。他要是不参加，那就我四你六。”
两千块拿去进货，如果能全部回来就能变成五千。
当然，只是合作伙伴的话她也说了。
于凌说完忽然看到高老师了，忙抬手打招呼，“高老师——”
高老师往这边一看笑道：“是于朵二姐，走，咱们就去她摊上看看。”
老常和小常刚回来都没钱，但她有啊。
之前她攒了1200，报销之后还剩三四百。然后稿费又给了三百多。
她现在兜里有八百，富裕着呢。
她把那爷俩都带了过来。
于凌笑道：“这两位就是朵朵的师丈和师兄了吧，恭喜你们啊！”
常志远听说是于朵的姐姐，便和气地点了点头。
常宁道：“也恭喜你啊，反正咱们能回来都是好事。”
“是的、是的。”
高老师道：“于凌啊，你看着给他们爷俩配几身衣服。”
于凌点头，“成！既然是高老师你买，那我给你都打个九折。”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
高老师呼啦啦的给男人买了三套，又给儿子买了三套。
最后又给自己买了一套。
还都是挑着高档的买。
她平时就在买衣服，倒是不像这爷俩，行李箱里就两身换洗的。
一百块都花出去了。
倒是没人觉得常师丈是在吃软饭，等着女人给自己花钱。
如今一家子的钱通常都是女人在管。出门花了钱，负责上前买单的也都是女人。
于凌少赚了十多块，但也有八十来块入账。当然，还没算人力成本。
这可真是一个主顾，把她平时大半天的利润都挣出来了。
于凌道：“高老师，我算是明白朵朵素日在家念叨的那句话，还是术业有专攻的才好啊。您看您能做做翻译，赚双份的稿费。这钱花着可真是舒坦！”
高老师点头，“你也不错啊。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嗯，我知道的。”
他们一家买得多，于凌送了个纸箱子。衣服就都叠好放里头，先搁于凌这儿，回头逛好了来拿。
这西单卖的东西还挺丰富。
徐然看着那一家人，想了想道：“于凌，我答应你。”
他也想有这样给家里人以及喜欢的人花钱的底气。
不说一掷千金，至少是看上什么，他能像刚才这个高老师一样说一句，“看中了咱就买。”
于凌高兴地竖立起右手掌，徐然笑着和她对击了一掌，“一言为定！”
接下来，再找四个高大的‘镖师’就可以了。
徐然问道：“刚那是什么人啊？”
“哦，于朵的老师，以及她昨天刚从下放的农场回来的男人和儿子。我觉得刚那位常师丈应该很厉害。上回肉联厂的副厂长跑到我们家给于朵过生日，一直都在找机会跟高老师接触、说话。”
于凌听于朵讲过这俩人的爱情故事，这些年两人不论顺境、逆境，都没有过别人。
啧，听得她都要重新相信爱情了。
不过，这世上应该是有好男人的，只不过她没遇到而已。
徐然道：“看着像当官的。”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关大爷过来叩于朵的房门，“走了——”
于朵把书和习题册放好。
两人一道往茶馆走去。
关大爷背着两只手走着，于朵落后半步。
她瞅瞅关大爷，“您可就只差一个鸟笼了啊。”
关大爷道：“现在，哪有人有闲心、有粮食养鸟啊？不过，我年轻时真玩过几只好鸟。”
“后来，放生了？”
“让人偷偷给我打杀来吃了。”
40年代末的金圆券，过一条街米价就要往上翻几个跟斗，见风长。
那会儿也不知道是谁把他的鸟吃了。
算了，不去想了，都是为了活下去。
当年水木著名的教授朱自清就是因为物价暴涨，又‘不食嗟来之食’饿死的。
那会儿是漂亮国的人把我们的金融系统完全搞崩溃了，大肆捞取我们的民脂民膏。
然后又装好人，运来一些便宜点的粮食卖，收买人心。
朱教授知道这个情况，有气节、不肯吃。
但他们小民百姓不知道那么多，当然是吃饱肚子最重要啊。
一度还有人以为漂亮国的人是好人，发善心呢。
到了茶馆，如今师徒俩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从前阔了不少。
不过也不敢挥霍。毕竟废品站还没证呢。
别人看他们辛辛苦苦没挣几个钱，嘲笑之余心态就会比较平。
但要是他们过得太好了，肯定会招来红眼病的。
也就比从前稍微大方一点而已。
于朵一直紧张的复习，今天能放松地看看表演、听听曲也觉得很舒服。
她道：“比起跟着去吃西餐，我还是喜欢吃咱们华国的菜。”
关大爷剥了一颗水煮花生米喂进嘴，咽下去了才小声道：“今天有点挤，改天咱师徒俩去八大楼搓一顿。”
偶尔去一次还是可以的。
他想了想，“要不，六一儿童节？”
“我已经两年，哦不，三年不过儿童节了。干脆再往后推三四个星期。等我六月底中考之后去吃。”
关大爷点头，“成啊！”
酒足饭饱回去，于朵就回屋睡午觉。
今下午她就不去高家打扰了。但自己也要看三个小时的书，还有晚上也不能浪费。
至于明天，明天高老师复婚。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