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上了火车,晚上他们三个就轮着值班,一人值一晚上。
值班的人不敢闭眼睡觉的。
不然让人把货拿走了,上哪儿哭去?
另外三女两男,组成了另一个小团队。这样大家到时候各看各的货。
有两个人值夜班,还能互相聊聊天,不至于困得睡着了。
徐然他们首选是23号晚上的票,这样可以少在旅馆住一晚上。
但没有买到,23号才去买23号当晚的票,很难买齐八张一起的。
他们还是准备一起回去,互相有个照应。
来的时候都在火车上看到那么多事了。回去带着货呢,更得小心。
于是就买了24号下午的票。
于凌盘算了一下,得28号上午才到得了北京。
还行,能赶上小妹16周岁的生日。
到时候关大爷、高老师还有黄师傅等人都会到于家来晚饭。
本来是18周岁成年,但于朵这不是已经在自己挣钱自己花了么。
法律意义上,她16周岁就算成年人了。
于承的监护人职责也就可以卸下。
既然是成年礼,自然是要好好的操办一下。
到时候街坊四邻都会来的。
等24号上了火车,八个人就分坐了两拨。
于凌和徐然、陈恳坐一个三人的座位。
三个人的眼睛至少要保证有一双盯在头顶的三袋货上头。
上火车的时候扛着麻袋够呛。
人太多太挤了!
陈恳扛了一麻袋货先上,硬挤上去的。
然后于凌被徐然从车窗那里举起来送进去的。
人多起来了,已经很难挤上去了。
至于徐然和剩下的两麻袋货。
他拆开从车窗送进去,里头分成了几个小包。于凌在里头用大麻袋重新装。
她装好了,陈恳再设法送到行李架上。
最后第三袋都没能找到头顶上行李架的空位置。从广州回京的人,大多是大包小包带着货的。
就只能是硬塞进了三人脚下座椅的位置。
因为空间不太够,又从里头拆了一部分货塞进另两个麻袋里。
然后徐然再从车窗爬进来,陈恳在里头拉他。
这会儿,过道上已经完全没有空位了,要走进来比从车窗爬进来还困难。
弄好这一切,车子都开动了。
三个人都累出了一身汗。
但汗也只有汗着了,没法去盥洗台擦擦。
一路上尽量少喝水,上厕所跟打仗似的。
就这样,半道还遇上了有人想从车窗挤上来抢东西。
带了货的这帮人一个个也悍勇得很,帮着乘警把车窗、车门硬抵住。
这也带动了其他没带货的人一起行动。
于凌帮着抵住车窗的时候,身上的薄毛衣都被扯破了。
好在脚下位置的麻袋里就有带的货。徐然半蹲下帮她找了件小棉衣出来换上了。
也没法去厕所换了,她直接在位置上就脱掉毛衣换上了。
毛衣真扯得有点破了。她犹豫了一下,不要了。
这一次进货,他们都发现了,广州批发到手的衣服和北京的差价很大。
北京商场里卖10块的,广州的批发价往往在3—5块之间。
只要这次能把货顺利带回去,他们的身家至少翻倍。
知道了这其中的巨大利润,等卖完了,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
这件不算新又领口扯破个大口子的毛衣,她就不要了。
如果不能顺利回去不,不可能的!
她决不允许出现这种可能。
之前那个想抢她麻袋的家伙,毛衣领口都给她扯烂了。
是被她硬生生咬得松了手,从车窗摔下去的。
谁要敢抢或者偷她的货,她敢杀人!
没见旁边那个一起睡了几晚的女知青吴琼,瞧着斯斯文文的。
刚拿着不知道哪找来的拖把,都把一个劫匪从车窗叉出去了么。
这些货,如今就是他们的命!
于凌嘟囔道:“以后再也不过这穷日子了。”
陈恳点头道:“对,再不过穷日子了。下次再去广州,我要把好吃的都吃遍!”
徐然看看几个女知青,忍不住捂着脸笑。
之前真没看出来她们能这么悍。尤其是于凌,一直看着都还比较文雅的。
他这一笑,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这一节车厢的人刚才团结起来,和乘警把劫匪全打了下去。这会儿气氛着实是好。
徐然看着于凌,眼瞳里满是笑意。
于凌察觉出点什么,心慌的转开了头。
徐然安排的,第一晚值夜是他自己,第二晚是陈恳,第三晚是于凌。
不过于凌道:“我第一晚吧。我妹正好是抵达那天过生日。我先把夜值了,后面两天安心睡。这样也能精精神神的回家去。”
虽然在火车上三四天也精神不到哪儿去。
但总比头一晚熬了通宵,第二天回家去的样子好。
以前抢收的时候,也轮流值过夜。不过那种时候通常都是钟言去替的于凌。
她下乡那些年,自从跟钟言好上,还是受了他不少照顾的。
徐然原本是想着让她最后一晚值,到时候回家自然洗个澡就睡个舒坦。
反正提出帮她值夜,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听了这话道:“那行,你第一晚,我第二晚,陈恳你最后。回头代我们向你妹说一句生日快乐。嗯,让她再带回去的货里挑一件,就当我送的生日礼物。”
陈恳道:“我也是一样。之前两次聚会都多亏了小于朵费心、出地方张罗。”
反正只要能带得回去,一件衣服不算什么。
于凌也知道这个道理,“行,那我就替我妹多谢两位大哥了。”
徐然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沉默。
他也知道这会儿跟于凌说什么,她也是不会接受的。
那就只有温水煮青蛙了。
到28号上午下火车的时候,一行人脚踏实地后终于松口气。
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这一路真是跟打仗似的。
大家在分好货后就大概分了分各自去练摊的区域,省得互相抢生意。
于凌就选择去西单,吴琼准备去荷花市场附近。
这俩地儿都是解放前的商业中心。如今虽然因为之前打击投机倒把被取缔了,但渐渐的人气又在起来了。
其他人也各自选了自己家附近。
徐然道:“走啊,出站再说。我已经通知了那五辆三轮车来接。”
于凌直接占了一辆,三麻袋货呢。
然后大家各回各家,都累得不行了。
回去的一路,于凌坐在后边车厢里。吹着风,靠着麻袋就睡着了。
等到了大杂院门口,骑三轮车的小伙子才把她叫醒,“于凌姐,到了——”
徐哥特地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于凌姐,帮着把货下了再离开。
吴大妈从外头回来,看到有这么一辆三轮车停在自家大杂院门口。
远远儿看到是于凌在下货,便调转脚跟从旁边的侧门进了第二进院。
不然这么公然的投机倒把,她看到了管是不管?
虽然投机倒把办公室都不管了,但万一回头又要管呢?
跟她一块儿的周大妈身上没责任倒是不怕。她走过去,“于凌啊,你怎么跟逃难的似的?”
于凌正和汽车的小伙子把货下下来,“周大妈您来得正好,帮我看一下车跟货。我这可不跟逃难的似的么,路上遇到抢东西的了。”
他俩把货一麻袋、一麻袋的往里搬。
周大妈就站胡同里帮忙看着。
好歹她娘家侄女还在于凌手底下挣钱呢。这半个月都挣了20来块了。
路过的人忍不住问,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在这里站一站。”
如今于凌在倒卖鸡蛋的事,街坊四邻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这会儿又看到弄回来三麻袋东西,就有人停下来问。
于凌道:“这是我们一伙知青的,搁我这儿。我哪有钱进这么多货啊?回头我就在西单练摊,大妈您来买我给你算便宜点啊。”
卖了两个多月鸡蛋,她胆子也大起来了。
投机倒把而已嘛,不是什么大事。比起来,受穷才是大事。
路过的邻居也觉得于凌或者说整个于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进货。
而且之前知青聚会确实一次、两次都是在于家的地方。
这么说倒也有可信度。
“行啊,回头来照顾你生意。”
等走远了才道:“如今这当二道贩子的,也敢正大光明的了。”
“她妹不是还开了废品站么。也不知道老于家的家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干这个。我看啊,老于两口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还不是于承没用,管不住妹子。”
于凌把货都搬进了她和于朵的房间,锁起来。
因为家里没人,又托了隔壁杨大妈一声。
于朵的生日宴是晚上才办,这会儿还早呢。
废品站那边王大妈才刚叫了个送货员一起去买了菜回来。
三轮车冲洗干净,买了满满当当一车的菜。然后用一大张布盖着载了回来。
今天就是王大妈主厨,回头在大杂院摆坝坝宴。
杨大妈点头,“行,我帮你看着。”
于凌是预备去大澡堂子洗个澡,然后回来睡一大觉。下午起来帮着王大妈一起张罗。
回城之后,这家里于朵是待她最够意思的。
不过于朵跟她说不用放在心上。说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吃喝拉撒睡都是二姐照顾的。
那倒是真的。
他们家是双职工家庭嘛,妈妈也得工作满八小时的。
白日给了钱托人看着于朵,放学之后肯定是她照顾的。
于凌既然去了广州卖衣服的商业区,自然还是顺便给自己、给家里人买了些衣服的。
不过这会儿都不在家,她就只把给自己买的、从里到外的拿上。
然后拿上洗澡票,去了澡堂子。
唉,澡堂子里搓澡的女技师好厉害。
她筋骨完全松了一遍。
要不是家里有那么多货,她都想直接留这里睡一觉了。
现在只好挣扎着爬起来,付了相关费用。然后撑着回家再睡。
她直接吃了些干粮,换上新买的棉质睡衣再睡的。
于朵不回来做午饭了,于承一家四口就只好又吃上了食堂。
吃过他们回来,邱新梅看小房间从里头锁着便知道于凌回来了。
她对儿女道:“轻着些,大姑回来了,在补眠。”
两小的点头,果然放轻了手上动作。
邱新梅出去问杨大妈。
杨大妈道:“对啊,于凌回来了。别提了,刚回来的时候跟逃难的一样。不过去澡堂子洗了个澡回来就焕然一新了。嗯,十点多到的吧。她说吃了剩的干粮睡一大觉,下午起来和王大妈一起张罗。”
邱新梅点头,“嗯,杨大妈,晚上你们一家早点过来哦。”
“成啊,不就摆在院子里么。腿一迈就过来了,到时候我也来搭把手。这朵朵差不多是跟在我们这群大妈身后长大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