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小老板’这个称呼于朵还是接受的。
她现在好多东西都不懂，全靠关大爷支应着呢。
这三个拾荒者都是男的，齐齐对于朵喊道：“小老板——”
于朵点头,“你们好！”
他们都是才跟着贺山从垃圾场那边过来的。好在这个冬天，而且才开工没多久。
身上倒是没什么味儿。
吴珍已经把屋顶上的瓦都捡了一遍了。她因为长得高壮、吃得多,在家就是被当主劳用的。
于朵这儿进屋去看,没有透过瓦缝透下来的光亮了。
之前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她问贺山,“老板呢？”
“背着手出去溜达去了，说到点会回来吃饭。”
于朵点点头,“大家伙洗洗手，帮着王大妈摆一摆饭桌。准备吃饭了——”
既然关大爷说了到饭点会回来,肯定马上就回来了。
她估着老家伙是出去晃悠一圈，顺道通过特殊的渠道散布消息：这儿收古董呢。
还有道上的一些人,也要知会一声。
这些人都是不方便请来观礼看废品站开张的。
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私人开废品站，所以他们也不敢搞大了。
但折腾了几天,也没相关部门的人找上门来。
至少是个民不举、官不究吧。
饭桌和条凳就是买的二手的,都不是一个色的。
昨天她用三轮车载过来，于鹏认真擦过两遍。
这会儿被摆在正房的堂屋里,以后这儿就是吃饭的地方了。
左右的耳房暂时空着,回头可以当办公室。
废品不往这边摆，目前是都摆在了西厢的两间。没女的住嘛！
饭桌上的碗筷倒是买的新的，不过为了节约也是买的粗瓷的。
但菜很好,有鱼、有肉。
于朵去厨房看了一下，林林总总得有八菜一汤。
荤菜都是装两盘。要摆十个盘子，一个汤盆。也是满满当当一桌了。
关大爷说大家以后干的都是体力活,以后要保证每天都有肉。
一天平均三块钱的伙食费,是能保证吃肉的。
而且不会只有一点肉沫。
这些人,一看都是能吃的。
不过，他们那240估计真撑不过头一个月啊！
伙食费就差不多要90块了，工资还要一百多。
然后之前杂七杂八的买东西花了大几十。
房租30。
两个泥瓦匠师傅的工钱也还没有结。厨房弄了，但倒座房还没修复好呢。
这两师傅自然是一起吃饭的。
说是3块钱的菜钱，但平均到人头上也就两三毛。
不过是因为人多，所以能买鱼、买肉。
人多就是比较好安排。
不过这个后继不足的情况，还得赶紧挣到钱才行啊。
现在于朵不觉得开这么个废品站容易了。
240其实根本不够的。
第一个月得预备400才有底气。
但她和关大爷赶时间，240就赶鸭子上架了。
只能这个月努力去拉生意了。
难怪关大爷今天才开张，就急吼吼的出去放消息了。
说话间，关大爷背着手进来了。还有那两个兼职的送货员也来了。
嗯，今天中午把方桌四周搬起来就是一个圆桌。坐12个人不成问题。
至于平常开伙，于朵和关大爷不在这里吃，两个送货员和两个泥瓦匠师傅也不在。
平常就六个人吃饭。
今天是开张，肯定比平常要丰盛许多。
于朵也只能暂时把不知道高老师发生了什么事的担忧按捺下，投入到废品站的开张宴上。
菜都热气腾腾地就上了桌，大家在庭院中间的洗手池洗过手就坐下了。
王大妈放了盆子在那里，里头兑了热水。
这里上午让送蜂窝煤的知青送了100块过来先用着。
同样是靠墙的地方放着薄木板挡着，省得把墙弄黑了。
然后整整齐齐的摞在厨房角落。
其中一个送蜂窝煤的知青和贺山还认得，好像是同学。
送蜂窝煤是两人合伙。一个在前头拉板板车，一个在后头戴着厚头套推车。
搬运的时候，一起干。
一个月各挣四五十。除了脏点、累点没别的。
贺山一个月20，包吃住。没他们一天到晚拉着蜂窝煤走街串巷那么辛苦。
但脏的程度估计差不多。
等众人落座，吴珍忍不住道：“老板、小老板，这比我家过年吃得还丰盛了。”
关大爷道：“要开个好头啊。嗯，下午要上班，酒就不喝了。大家以茶代酒，走一个——”
等喝过茶，于朵也招呼道：“吃菜，吃菜，趁热啊！晚上还有晚上的菜，都多吃点！”
这会儿于家也在开饭了。
于凌卖完带去的30个鸡蛋，一看十一点多了，便直接回了家。
不然饭点还过去补充鸡蛋，就有蹭饭的嫌疑了。
不过她之前到厨房放鸡蛋，看到废品站今天备的菜比于家过年还丰盛。
关大爷估计花钱也是挺大气一人，从前大手大脚惯了嘛。
有钱的时候就舍得花，没钱了再想办法呗。
至于小妹，她花钱其实也挺大方的。有钱的时候，愿意尽着手头的花。
之前逛夜市她就看出来了。小妹给于鹏和娜娜花钱挺舍得的。
这么看来，小妹的性子其实有点像关大爷啊。
不过想想，像父母一样一辈子节省，最后留下八百多。
六百多归了于承，另外留两百给她们姐妹。
真还不如像关大爷这样花得大气些，带着身边人一起享福。
嗯，这也是于凌能挣钱之后才有的想法。
卖鸡蛋以来，她在用钱上观点转变也有点大。
今天去卖鸡蛋，还有个护士也偷着来买了10个。
还说‘都等你几天了’！
合着她们私下都知道自己去那儿是卖鸡蛋的。
30个鸡蛋，她挣了6毛钱。
有稳定进账，人确实要大方些。
邱新梅今天给于鹏和娜娜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中午回家吃饭，别跑到废品站去混饭吃。
娜娜这会儿还有点不高兴呢，那么多好吃的。
邱新梅刮了一下她撅着的嘴巴，“那又不是你小姑一个人的。就算关大爷不在意，我们也得自觉。”
关大爷没答应邱勇去废品站上班，她当然不会多高兴。
但这些父亲打小就教给她的人情世故，自然是要遵守的。
于鹏道：“关大爷说过，以后他的东西都留给小姑。”
“那是以后的事了。咱们不能现在人还在，就当人家的是你小姑的了。那样做会被戳脊梁骨说吃相难看的。”于承道。
他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关老头这些年用糖果、水果把附近小孩吸引到他的庭院里听他讲故事。
是在给自己找料理后事的人和继承人呢。
最后就相中了于朵。
邱新梅道：“辛家还不知道小妹和关大爷合开了一个废品站么？”
于承道：“我不清楚，辛部长没找过我。才半天，没听说也是有可能的。”
他现在对和辛家联姻的事完全无能为力了。
还牵涉到高老师那个估计是副厅级起步的前夫，根本不是他能力范畴内的事了。
顺其自然吧！
吃过午饭，于鹏在家搜罗用不上的玻璃瓶。
完好的讲个数，不完好的称重量。废品站都是要收的。
之前的他拿到国家的大废品站卖掉了。
以后就卖给小姑。
娜娜也跑过去帮忙。
于凌看得好笑，“两点钟才开始收呢，你们都上学去了。放在那里，回头大姑给你们拿过去卖。保证不贪污你们的钱！”
今天中午，那边吃饭肯定会吃得比较慢。开张嘛，总有些场面话要讲。
她想得也没错，于朵都是一点四十了才慢悠悠的往高家去。
肚子吃得有些微撑，不敢走快了。
高老师还是没回来！
她先把之前一万字现成的翻译稿拿上去了邮局。
如今她经常来邮局，四天来寄一回稿件。
然后隔两天又来替高老师领一次汇款单，然后拿到银行存进高老师账户。
这钱高老师花不到，除非是又要去协和医院了。
她有退休工资可以领用嘛。
去协和医院大概是半个月一次，照样是于朵载着往返。
不过不用马医生再作陪，都知道骨科怎么走了。
有他打过招呼，于朵每次去门卫室借用轮椅倒是挺方便的。
虽然高老师没回来，于朵还是回高家去了。
她去背《英汉大辞典》，看《红楼梦》。
关大爷让她没事少往废品站去，他都安排好了的。
废品站这会儿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生意，吴珍在一个人收着。
该过秤的过秤，该点数的点数。
贺山和那三个分拣员，这会儿依然是分赴附近的垃圾场。
告诉拾荒者这里开了一家废品站，一斤贵两分钱。
不然刚开张，生意从哪来？
这些拾荒者都是临近天黑收工，然后把废品拿到废品站卖。
王大妈洗了碗、收拾了饭桌回大杂院她小姑子家休息去了。
晚上五点再过来做饭都来得及。没事她也不想在废品站里待着。
要不是缺钱，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她也不想在废品站做饭啊。
如今这样，包吃，一个月工资20元。另外还能挣一天三毛去黑市买菜的钱。
这三毛钱其实不是工钱，去黑市买东西也要冒风险的嘛。
都过了年了，黑市就不那么安稳了。
关大爷则去茶馆听评书去了，他中午安排的让贺山先负责日常的管理。
说了，能上能下。！
负责做管理的，一个月另加5块钱。
想让关大爷守在这里，那是不可能的。这个旧式少爷这辈子就没上过班。
解放前吃过饭，都是提着鸟笼就出门了。
前头二三十年也大多数时候厮混在茶馆等地。
至于本钱可能用不了多久，他还没于朵上心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这辈子不也过出来了。
而且，茶馆是消息传布最广的地方了。
有些找他鉴定货物或者让他帮忙寻觅买主、卖家的人，也日常在茶馆活动。
这就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果然，他这一过去，就有人问道：“老关，听说你开了个废品站收废品啊？”
关大爷给自己叫了一壶茶，点头道：“是，烂玻璃、破铜烂铁、纸壳子这些都收。要是有旧东西，也收！不过旧东西，就要让我过过眼才行了。”
旧东西，在场的一听就都懂了，古董嘛！
那肯定他是要掌眼之后才开价的。
当即就明白，收废品就是明面上的。
关大爷也没多说，没干过的真不知道收废品其实日常利润可以的。
也有人打趣道：“听说你找了个传人啊？”
关大爷点头，“嗯，不然我这无儿无女的，死了没人管。或者就是居委会管，也不会多上心啊。不想活一辈子草草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