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都市言情 > 爹爹的内卷日常 > 第 116 章 元气青梅x佛系竹...

第 48 章 女儿女儿(三合一...

作品:爹爹的内卷日常 作者:晋西甜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886万 更新时间:2024-04-18 07:46

小小一个话本子,竟搅动起帝都风云,连民间这些平头百姓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居然不想将家财留给儿子,而是觉得女儿更有本事。这是个什么鬼道理?

不少士大夫都觉得荒唐至极。他们本就对这荒唐的话本子没甚好感,家中老母亲非要去听这出戏也就罢了,母亲是说不着,但妻女居然也买了那话本子来看,他们就开始挑剔怒骂了,说她们是要翻天了不成,看这些不守女德的东西。

在他们看来,那赵霜儿就是不守女德,谁允许她在没经过父亲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家的?这和私奔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她后面生意做大了,有了好结局,趋利的世人才向着她说话而已。归根结底,这赵霜儿难道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子?亲爹生了病,都不尽孝床前,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孝女!

后来她成了第一女商,不说让亲爹享受荣光,居然还敢和亲爹对呛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长此以往,亲亲父子之道,又该如何?”

“有违圣人之道啊。”

“难道不是有了她阿爹才有了她?她怎能、怎敢和亲爹如此说话?让亲爹含恨而终?”

士大夫们聚在一起,真正是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相投。他们才是清醒的人啊,没有被一些人洗脑。那些愚昧的人,居然真的信了“父不慈就可女不孝”那一套,觉得赵霜儿有此结局也算完美,觉得赵员外含恨而终也是活该。那些人真的是不讲礼义,唯利是图啊!

孔圣人若还在,只怕也得被这些背礼之人给气死了。

哎,世风混乱,人心不古啊!

于是这一日的大朝会,当京兆府尹抛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官员们的反应堪称是炸了。几乎大多数官员都是反对的。

那京兆府尹的原话是:“启禀官家,近日不少百姓都致意京兆府,询问可否放宽立女户的规矩?原先的女户大多为家中丈夫去世,由妻子担任起户主的职责,如今他们想在百年以后让女儿继承家业,能否如此呢。”

看似是说女户,实则是继承权的问题。女儿能否获得和儿子一样的继承资格?要知道,在不少乡下地方,若是一家中的男人死了,若是膝下无子,他全家的财产都是要归宗族所有的,连他亲生女儿尚且无法得到。好一点的情况是,从族中过继一个侄子过去继承他家家业,若能孝顺婶娘、照顾姐妹,也算仁厚的了。更糟糕的情况是,这妻子女儿二人都无人照顾,还失了丈夫的财产。

秦严并未立刻答话,他笑吟吟地问臣子们:“诸位爱卿如何看?”

朱银默默地为即将发言的那些大人们鞠躬点蜡。官家这幅神态,不用说,待会肯定又有人要倒霉了。

唐大人拱了拱手:“官家,臣要参京兆尹。朝堂之上诸公讨论的都是大事,京兆尹竟因为这点小事就拿到朝堂上来分散精力,实在与理不合。以臣之见,不过是少数几户人家到京兆府询问,京兆尹依律回复便是,何必浪费时间?”

京兆尹被唐大人一通喷,也来了脾气:“唐大人不知事因前后,张口就说。来京兆府的何止几户人家,唐大人若不信,尽可以查看京兆府记录,足有五十六户人家相询。本官是官家授权的百姓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百姓有所疑问,臣无力回答,自然只能上禀官家。在唐大人看来,连百姓的事都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京兆尹口舌了得,唐大人讪讪而走,毫无还击之力。见这议论之事势在必行,无法阻止,反对派们立刻转移了思路。

“官家,诸位同僚,微臣看来,原先的女户法与继承法并无问题。若贸贸然因个别百姓的话而有所改动,岂不是今日你改改,明日我改改,我大周律法还有什么神圣可言?”

这回的官员学聪明了,知道不能说百姓少,而是用“个别百姓”指代。

“是极是极,我大周律法乃太、祖爷与诸位开国功臣共同拟定,实行已一百年,岂可轻易费改?”

“官家,祖宗之法,岂能变之?”

官员们也不是傻子,心里边都有一把称,若是这律法改动能让他们从中牟利,哪怕只是一点点利益,他们也不会反对。主打一个灵活运用“祖宗之法”。可现在这改动明显只是有利于女子,于只有女儿的人家,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才是我们的基本盘啊!

勇毅伯原本上朝也只是打盹儿。他是个纯正的武将,偏偏膝下并无儿子,如今也已经快六十岁了,估计一辈子都是没有儿子的命数了。前半生奋勇杀敌,这勇毅伯的爵位却也是保不住的。

开国之时,太、祖分封了好一批兄弟,不少功臣都得了可以传承的爵位,那时候真是将星云集,谋臣如雨,聪明的人总是一茬茬的冒。谁知道太、祖晚年也发了瘟,很是折腾了一会儿,就将一部分有爵位的勋贵给从头撸到尾。

等到了神宗皇帝晚年时,几个儿子打生打死,夺嫡不知道多么惨烈,神宗岂能容忍臣下与儿子觊觎自己的宝座?又是将不少参与夺嫡的勋贵打的打杀的杀,直杀得人头滚滚。(没有爵位的文臣们当然也不放过,但由于此时回忆的是勋贵出身的勇毅伯,故而略过。)

勇毅伯继续回想着。最后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活着,那儿子倒是顺利即了位,可惜一上来就想铲除权臣,太过着急了些,倒先被权臣铲除了。神宗皇帝的膝下一个儿子都没了,皇位该轮到谁来坐呢?

偏偏神宗皇帝也是一个兄弟都没有。经过朝臣与宗室再三商量博弈,最后决定立神宗皇帝的皇三女,时年三岁的秦懿。此举也有效仿北魏元姑娘的意思。元姑娘的父亲孝明帝暴毙后,太后为巩固权利,将一个多月的公主谎称为皇子,拥立为帝,后面见朝中并无异动,才有废黜了元姑娘。

他们一开始也是这般打算的,三岁的秦懿也就是个过渡的皇帝,正好幼帝年轻不知事,又是个女子,天然就有把柄在手,想要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谁曾想到,叫你做元姑娘,她偏偏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朝臣宗室们是博弈之后无奈立的秦懿,不过是想着她暂时占住那个位置,不好叫天下无主,姓秦的宗室打成狗脑子罢了。等到他们筛选出合适的宗室后,再让秦懿退位,她就应该乖乖退位嘛。

好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也有看走眼的一日。等秦懿十五岁亲政、二十岁彻底掌权之后,又是杀了个人头滚滚,不少勋贵又被按头打了一遍。女帝威势愈隆,在位期间不知道收拾了多少勋贵。

可怜开国时多少公爷侯爷伯爷,现如今只剩下两家国公(英国公和成国公),四家侯爷,九家伯爷罢了。

是的,别看那忠勤伯是个废物点心,人家的爵位倒也不是全然废物的。

勇毅伯的爵位同样是祖上传下来的。历经了不知道几次政变,几次上位者的宰杀,勇毅伯府始终屹立不倒,安安稳稳传到了勇毅伯这里。他在女帝期间也识趣,因此保住了爵位。坏的是他没有儿子啊!没有儿子,爵位到他这就到此为止了。

勇毅伯颇有些心灰意冷的,对朝中许多争议也无所谓了。他又是武将出身,本就嘴笨,可听到今日吵的这事,他顿时来了心思:他虽然没有儿子,但他有几个女儿啊!若是真的可以让女儿继承的话,岂不是他的爵位也有戏了!

朝中本就有女官了,再多一些女爵也不奇怪吧!

勇毅伯颇有几分鸡贼,先看向英国公。嘿,英国公爵位比自己高,他本人又比自己得圣心,膝下还没个儿子,此事有益于他们家,他应该先出头啊。可惜他等了又等,那些反对派的话车轱辘似的说了个来回,英国公还是没有吭声。

哦吼,他懂了,英国公和自己可不一样,他和夫人都还那么年轻,没准日后还能有儿子呢!又不是和自己一样,年近六十,眼看着再没儿子了。

等不了了!勇毅伯自己站出来道:“微臣反对方才几位大人所言。若是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话,为何这些年来,朝廷所收税赋屡屡根据民情修改?”他心里嘲笑一句,当年那些大人们不也是为了私利立了女帝,不过是后面翻船了罢了,怎么那时候又不说祖宗之法了。

“只要朝廷修订律法是一心为了百姓的,那又有什么过错!时移势迁,只怕就是太、祖爷在天有灵也要欣慰不已的。”

“微臣请官家悉听民意,便宜行事。”

卢行溪心里叹了口气,勇毅伯说的其实一点错也没有,可惜这番话不该从他嘴里说出。

果不其然,不少反对派早就攻讦起来。勇毅伯身上的爵位和他身后无人的事实就是最大的把柄。

安大人:“微臣看勇毅伯完全是为了自己说话吧。伯爷并无子嗣,唯恐爵位后继无人,便支持修改律法,为了一己之私,而妄动律法,伯爷来日又有何面目去见太、祖爷!”

“勇毅伯全然为了私心,而忘记自己身负公职,还要矫伪成为百姓说话。微臣劝伯爷还是悬崖勒马为好!”

勇毅伯瞳孔一缩。这确实也说中了他的心头事。他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你才没有子嗣!女儿如何不算我的子嗣!”

他抓住这一点不放。

那官员真是没见过武将厉害,继续嘲讽道:“谁人不知,伯爷膝下只有几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正所谓时也命也,伯爷还是认命为好。女儿如何能算得子嗣?”

勇毅伯直接上前去,拿着笏板当头就是一击。他也是“有勇有谋”的,直对着那人的肩膀痛击,而不痛击脑门。

“你安敢羞辱我女儿?我女儿怎么就不是我的子嗣了?”

安大人:???

官员们:???

有些刚入朝不久的新科进士们皆愕然不已。怎么当庭就打起来了?

其余官员们则都是见惯了大场面似的云淡风轻。早就说了本朝武德充沛,就连文官也是颇有几分手上功夫的,经过明章女帝改革科举之后,文臣武将都得有点东西。比如程信是御史出身,却也能跑会跳,手上有点力气。

安大人被勇毅伯笏板击中,也火气上头了,居然妄想以卵击石。只见他出拳还击,就要展示本朝文官的风采。

勇毅伯眼前一亮。

诸位大人们实在是看不下眼了,再不去救安大人,他就要被勇毅伯单方面殴打得不成人形了。于是下场拉架,拉的拉(拉住勇毅伯的衣袖),拖的拖(拖走面上挂彩的安大人)。

“咳咳。”秦严轻轻咳了一声,威严道:“你们把这奉天殿当什么?又将朕置于何地?”

群臣皆伏身,恭敬一拜:“微臣不敢。”

朱银在秦严身后,在心里撇了撇嘴。官家还装呢,刚才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官家是腰杆挺直,眼睛睁大,明明看热闹看得很是开心,现在又来追究了。

安大人正要诉苦,求官家给他做主,可他的声音如何抵得过战场上骂阵的将军。勇毅伯先声夺人,一马当先就跪了下来:“微臣该死!微臣不该在奉天殿对同僚出手,耽误朝廷议事,也污了圣目。”

安大人:“微……”

勇毅伯指着安大人道:“千错万错,都是微臣之过。若在安大人辱骂家中女儿的时候,微臣忍住了就好了。”

安大人:“臣没有……”

勇毅伯继续虎目含泪:“都是微臣不好。微臣身为武将,如何能干涉百姓民生之事?安大人说的倒也在理。”他忽然超大声:“只是微臣有句话要说与安大人,女儿也是微臣所出,你安大人只将儿子视作子嗣,我将自己的女儿也视作子嗣,又关你安大人什么事!莫要太多管闲事了!”

安大人:……

我滴个乖乖,谁说武将就不会说话了。这勇毅伯不是说的有条有理呢,真是神也是他鬼也是他,什么话都叫他给说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你勇毅伯真的太会装可怜了。这是你的素日为人么?

他抬眼看秦严:“还请官家为微臣做主。”如今也只能指望官家公平断案了。

秦严一脸威严,嘴角勾勒出不可冒犯的冷意,“朕只有一句要问安大人的,女儿若不算子嗣,那祖母是如何即位的?”

“!”安大人吓得面色煞白煞白的,只觉得官家的话仿佛冷透了整条脊梁,此时此刻他如坠冰窖,方才他已经说出来的话反反复复地回放在他脑海中。悔意密密麻麻地涌上心头。

“微臣不敢冒犯文皇帝。是微臣口无遮拦,还请官家宽恕。”

安大人认了栽,瘫软在地,整个人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其他朝臣们也都吓得不敢吭声了。反对派们自是心中一寒,只是叫官家断一下勇毅伯和安大人的案子,官家却跳脱出去,骤然发问,问的还是这么敏感的话题。是啊,你说女儿不算子嗣,又将以女儿继承父皇皇位的明章女帝置于何位?难不成明章女帝是造反上位的么?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官家是女帝的亲孙子,又是女帝自小带在身边的,早早就立为皇太孙,女帝待他倒比待亲儿子还要亲厚。

如今他们出言不逊,隐隐有指摘女帝之意,当孙子的如何不生气!

秦严神情冷肃:“你还没有回答朕。”

是啊,官家可是问出了口的。朕的祖母,是如何即位的?

安大人浑身颤抖,强撑着全身的勇气道:“文皇帝天资聪颖,受神宗皇父遗命,被立为新君。”

这就是史书上所说,至于后宫、总是、朝臣是如何纠缠相斗,如何短暂平衡,如何同意暂时立秦懿为帝的,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言明的。

“安大人既然知道如此,下回可不要再说出女儿就不是子嗣的话了。”秦严轻笑一声。可在座众人都知道,这笑意中携带的警告是多么冰寒逼人。

就连并不介意京兆尹上书的一些官员,从未反对过女子继承的,也都心里一紧。官家威严愈重,本就不是可以触及底线的。

唯独勇毅伯心中高兴得很,今天官家都是站在女子这一边,恐怕他女儿袭爵一事,真的有可能实现!

官家英明啊!文皇帝英明啊!我陈思言宣布,从今日起,文皇帝就是我心目中最崇敬的皇帝!

安大人称是,可谁都知道,他很快就要倒霉了。开罪了官家,又有对明章女帝不敬之嫌,谁能容得下他?

仍有头铁之人出列道:“官家,文皇帝之功勋,微臣等自是铭记于心。女子应当也为子嗣,只是若人人都能女子继承家业,岂不是乱了世道?文皇帝英明神武,可几千年才能出一个文皇帝这般英主。旁人家中呢?勋贵家中呢?我朝女子中难道有这么多明秀之人么?”

到时候岂不是到处都是女国公、女侯爷、女将军?这还得了?

当然,这人吸取了前面的教训,特意点了“文皇帝英主”一事,意在绕开这个特例来谈这件事。也是委婉地提醒官家,我没说你祖母哈。

旁人还未说话,勇毅伯就心中着急起来。“房相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把他这个大老粗都憋的会说成语了,他大手一指最前方的人,“林相莫非不是明秀之人?”

位于朝臣最前方的,正是林相林纷,历经三朝的女相,屹立不倒。

只是平日里林相十分低调,近年来除了一些重要事情,轻易不会张口,也有半隐退之意,给新人腾位置的意思。

林相微微一笑:“勇毅伯谬赞了。”

房东泷和顾瑾二人都是参知政事,人称一声副相,可在林相这个老前辈面前都是要低头行礼的。现在勇毅伯那个二愣子直指林相,房东泷如何敢担下这等干系:“臣并无此意。林相是我朝肱骨之臣,夙夜奉公,德高望重,臣一向最为敬服。”

心里忍不住骂道,他娘的,勇毅伯怎么忽然聪明了起来,说谁都好,哪怕是朝中除了林相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官,他都有把握把场面圆回去。

只有林相,也惟有林相!

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只有林相完全致仕了,女官的阴影才能够彻底消除。他们只要等着就是了……就像太上皇即位之初,慢慢地将女官抹去,慢慢地将母亲的阴影抹去。

可偏偏太上皇不中用啊!真的好气啊!跟了个志大才疏的主子,现在都当太上皇了,还要整日里擦屁股,担惊受怕的。

房东泷伏低做小当孙子,已经很多年没当过孙子了。现在又当起了孙子。

秦严见众人面色不一,显然各有成算,也担心反对派又来一句“能如文皇帝、林相这般英才又有几个女子”之类的屁话,他实在听厌了。最后只说:“此次更改律法不容小视,民意不容小觑,朕看还是再议吧。”

今日的朝会就到此结束了。

官家都说了下次再议,反对派准备回家后好好写一写奏章,再开一开小会,下次定能引经据典,将那些意图颠倒伦常之辈都给统统打回原形。

官家看样子也是站在他们那边,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世道还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要让更多的林相位于高处,而他们这些勤勤恳恳考上来的男人们屈居人下么?

从前从来未有这样的事,除了武周有个上官女相之外,可武皇也没有弄那么多女官啊!好不容易太上皇登基后打压了不少,今上怎么又有和太上皇作对的意思?

好家伙,皇室之间永远是这一辈和上一辈政见不合是吧?

他们真的好羡慕前朝的官员啊!秦汉,唐宋,哪有一家朝堂是这么多女官的呢!偏偏文皇帝开了个“好头”。她的地位又在那里,哪怕是死了,也没人能置喙。

噢对了,弱宋还是算了。不想当宋朝的官员。

他们拉帮结派要搞反对,家中只有女儿的勋贵们也团结起来。此时不争何时争!难不成还要等官家帮他们搞定此事?做你爹的白日大梦呢!

嘿嘿,这事要运作好了,说不定还能讨得圣心呢,说不定女儿也有爵位了呢。女儿虽然比不上儿子,但我不是没儿子么?到时候给女儿招婿,家中子孙后代也都跟我姓,那不也是一样的!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办成这桩事!

太上皇闻知朝中此事,也是勃然大怒,又将秦严叫了过去。

“你究竟要做什么?”太上皇完全想不通这个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他祖母一手带大的,但他到底还是男儿身啊,何必为那些女子说话呢!女儿有没有继承权,关他秦严什么事!他又不是没有嫡长子!

“女儿有继承权,对你有什么好处不成?”太上皇完全想不到其实秦严并不介意让秦晔登基,所以他的思路完全没往这边走。“你今日为何要提起你祖母一事!”

今日朝堂上的机锋,他后面也全都知晓了。在他看来,本来这事就没什么好讨论的,当时反对派已经节节胜利,若不是秦严这兔崽子跑出来抛出女帝一事,何至于扭转局面?

秦严淡淡地看了着急的太上皇一眼,忽而笑了:“父皇,儿子一直很好奇一事。您上位之后,对祖母的心腹之臣多有铲除,其中就有不少女官,您究竟在怕什么?”

太上皇:!!!

他恼羞成怒道:“混账!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这逆子!”

“噢?若是不怕,何至于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秦严嘲道,“您是一国之君,莫非觉得自己无力驯服朝臣?”

他可是一国之君啊!就以秦严自己来说,男子女子皆可用得,有才华的人,怎么就不能用呢?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论聪明才智,他从来不输别人。只有内心卑劣、才疏识浅之人,才会通过疯狂打压一些人来彰显自己的权位。

太上皇一时间有些急怒攻心,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他死死地盯着秦严,这张脸实则与母亲并不相像,可他愣是从中看到了一些母亲才会有的神态。

呵呵,不愧是母亲带在身边的孙子。这种讨厌的感觉简直是一模一样。也不要怪他这个做爹的恨他,他这般又如何能让他不恨?

“秦严,你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众生为敌么?”他最终还是缓缓问道。不肯让女儿有继承权的人何其之多,难不成秦严都要一一骂过去?更改律法,说得容易!

秦严脸色淡淡:“父皇,您在宫里太久了,外面已经变天很久了。”

若是皇帝有心做成一件事,那是无论如何都能够做成的!更别提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下面多的是帮手为他效劳。唐玄宗为哄美人高兴,何其荒唐,特意设立荔枝使,千里迢迢想方设法运荔枝到长安,所耗人力物力不知凡几,就这,也无人敢骂。

他秦严忝居帝位几年,干的也还算可以,如今修改律法也并非为一己私心,他相信这事一定能办成的。

祖母一定也会高兴的。阿令也会高兴,灼灼也会高兴。这么多他在乎的人都会高兴,秦闻一个老头子不高兴,那又关他屁事!

太上皇的干预仿佛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不少太上皇的老臣都失望不已,指望太上皇以父亲的名分逼压官家是不成了,只能另想法子。

卢行溪回府就与妻女说了此事。只要不是涉及军情等机密的,他一向是不吝于与妻女分享朝政的。长孙质的衙署性质特殊一些,她就从来不把情报带回家里,很能藏得住话,就连她的郎君也不知道丝毫。

有的时候,一条来自龟兹的军情同时过了长孙质和卢行溪之手,但他们夫妻二人彼此并不知道。

他们能够保守各自的秘密,也能够体谅对方的难处,从来不主动询问。

但今日这事属于是卢行溪能说的。这事其实也关系到他们家呢。

长孙质听了就有些默然。她当然也希望萤萤可以继承家中爵位,只是……本朝第一个女国公,只怕到时候也是争议不休的。她的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想到了外甥女灼灼。

卢照雪却没有阿娘的那么多顾虑,她只是高兴道:“原来那么多百姓都决定要把家财留给女儿么!那真是太好了!”

如今的私产,如果后继无人(即没有儿子),除了妻子本人的嫁妆,家财不是收入宗族就是官府,反而本人的妻女是无权继承的。

卢照雪为自己的那个话本子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而兴奋地脸都红了,“阿爹,姨父能同意此事么?”

既然都有百姓请命了,总不能不听听百姓的声音吧?

卢行溪微微摇了摇头:“此事还有的磨呢。”他将朝中不少反对派的意见说了出来。他们倒也有些意见是合理的。

卢照雪皱了皱眉头,长孙质看得可乐:“放心,这些事你姨母也会出力。你小小人儿不必担心成这样。”

也算是萤萤灼灼她们先起了个头,吹进了这股风气,民间有了发声的,皇后娘娘才好参与其中,再添上点助力。还有林相等个别女官,她们也必然会助力的。

这些女官们最是与女帝志同道合,为官处事除了那股抱负之外,还有一层就是共同的理想。

卢行溪又将今日勇毅伯和安大人的事迹说了出来。卢照雪听得嘴巴大张:“阿爹,你们的朝会经常如此么?”

动不动就全武行,多少有点出乎她意料了。

卢行溪:“……倒也不是啦。只是今日稍微激烈了那么一点点,其实不算什么的。”

当年太上皇秦闻还在位的时候,有一次突厥来袭,就有一个太上皇的心腹臣子提议迁都,一副俨然要做南宋第二的模样,有个老将军一气之下,纠集了十来个官员当着皇帝的面就殴打了那怂货。

谁都知道那怂货传达的是皇帝的意思,他们打不着皇帝,难道还找不着他的代言人么?真是将熊熊一窝,有这么个皇帝当家做主,大周朝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景宗文皇帝啊,您走的太早了一些啊,对了,您走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了?(示意,再示意)

那一次卢行溪年轻气盛,也跟过去踹了那鳖孙一脚。还别说,还挺爽。秦闻见自己的心腹被挨揍,气得差点升天,就要立刻处置了这些逆臣。可惜当时大多数官员都不同意迁都,那就是要等着将领抗击突厥了。万众一心之时,秦闻只能忍下这口气,捏着鼻子算了。

卢照雪听说当年还有这等事,也是频频点头:“阿爹你们做得对!像这种准备弃都而逃的人,和叛国贼又有什么区别?”要真是听信他所说,岂不是下一个南宋?大一统的王朝立刻就缩了水,很快就要灭亡了。

“这种人该打!”卢照雪感同身受道。可恶,怎么太上皇在位时,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啊!就这还能混成帝王心腹,那帝王又是什么好人?

卢行溪眼神迷蒙了一瞬。其实当时他们都准备发动一次“玄武门之变”了,虽说秦严本就是太子,但皇帝实在太过昏庸,这次是准备迁都,下一次呢?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秦严身为太子,当年又是皇太孙,女帝死了也才几年呢,宫内宫外势力不知凡几,要发动一场政变并不复杂。

至于名声,秦严其实并不在乎。

谁知道……秦闻居然被二十万来军给吓怕了,生怕自己成了亡国之君,居然学了宋徽宗,直接把皇位传给了儿子。

本准备背上恶名也要发动政变的秦严:……

不管怎么说,捡漏还是快乐的。

卢照雪又关心爹爹:“阿爹,幸好你有点武艺在身上,要真的打起来了也不怕。”

卢行溪骄傲地点头:那是。你阿爹我呀,虽是文官,却也文武双全。又瞟了一眼阿质,嘿嘿,看我看我。

长孙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勇毅伯竟还是个妙人。他一通打过去,看似是武将鲁莽之举,实则给了大家时间。”

要不然当场大多数的反对派就已经定下基调了。所以说,文人还是怕混人。他们那些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伦理纲常,就得勇毅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来收拾一下。

“的确如此。”卢行溪真的好像第一日认识勇毅伯一样。平时看他没声没息,低调得很,没想到还有这等智慧。单看他后面和官家请罪的那番说辞,就知道他其实心有沟壑,很有城府。

哎,估计之前真觉得爵位不保,才心灰意冷。

卢照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阿爹,如果真的修改律法的话,岂不是我也可以继承阿爹的爵位?”毕竟勇毅伯就是要为家中女儿争取这个。

“是啊,让萤萤做下一任英国公,你高不高兴?”卢行溪捧起女儿来。

卢照雪呆了呆,“其实我从前从未想过这些。对我来说,爹娘俱在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也从来不缺钱财,至于能不能做国公,我从来没想过。”

她低了头在思考,卢行溪和长孙质也不去打搅她,只让她自己想。

“可是我们最近有了那个话本子嘛,我也接触了不少民间事。我可以不要这个国公的继承权,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有可无,但是有的是女子们需要继承她们父亲的一切。”

“我不能说不要。因为她们不能发声,而我可以。我若说出不要父亲的位置,岂不是代表她们说了不要父亲的东西?”卢照雪的声音越来越大。

卢行溪听了,眼神大为欣慰。女儿居然深思熟虑至此。她可以想到这一层,就不知道超出同龄人多少了。

他卢行溪有这么个女儿,足以虎视诸位同僚。他们又有谁的儿女比得过我的女儿?

长孙质则更是震惊。她抱住女儿:“萤萤,这些话都是你刚才想出来的?”

“是啊。”卢照雪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惊讶的,对她来说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就是爹娘唯一的孩子嘛,她继承爹娘的一切不是名正言顺的么?至于什么世道,说不让女儿继承父亲的财产,那就是这个世道错了嘛!她看明章女帝,就觉得她在拨乱反正,女帝走了,现在她们这些女孩子接续拨乱反正呀!

总之,邪不压正!卢照雪有此信心。

她的这些真实想法如行云流水般流入了她爹娘的耳朵里,炸的两个大人都愕然。原来是他们都想复杂了,在萤萤的眼里,她爹娘构成的世界观就是她的世界观,她在爹娘的爱里长到这么大,理所应当地觉得爹娘爱重自己没错,是不平等、重男轻女的世道错了。

她还觉得自己拨乱反正是真正的正义。

从她这个角度来说,居然一点也没错。而且还特别能自圆其说。萤萤也心有沟壑,而且是她自己逻辑满分,谁都很难撼动她。

卢行溪承诺道:“阿爹答应你,这件事会告诉你结果。阿爹也会努力。”

卢照雪笑盈盈的,和妻子的笑脸映在一起。看得卢行溪心头软软的。

自古以来,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第二日,官家就悄悄召集了一些重臣,大约十余位,在太极殿商量此事。

这些人中,既有昨日的支持派,也有反对派,也有中立派。

一群人从辰时讨论到申时,才最终有了个结果。

房东泷从太极殿出来后,忍不住擦了擦汗:真是后生可畏啊。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常宁宫的方向,官家强硬至此,又已经培养出了心腹重臣,上皇拿什么和儿子斗啊!

他自己,可能也要思索退路了。他可以为上皇尽忠至死,可他的儿孙们还年轻啊,还大有可为啊。

没能参加太极殿小会的朝臣们也已经等了半天了。今日在衙署当值,也忍不住分心。究竟会有个怎样的章程?

此时方才知道结果。

小官和上官说道:“官家下了圣旨,着刑部尚书与房相、顾相一同修改继承法,特殊情况下,女子也可以继承父亲的财产。”

“什么特殊情况?”倒是说得清楚一些呀。

“好像说是,对民间百姓和朝中勋贵是两套方案。百姓们在没有兄弟的情况下或者兄弟违法犯罪、父亲同意的情况下,女儿也可以继承父亲家业。勋贵的话,更加复杂。明日你只等着听刑部如何说就是了。”

天啊!若真是如此,那可是大变动啊!

不知道多少男儿的蛋糕被分了。女子们的心态只怕也要发生变化。

长孙令闻知消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太极殿。朝臣已经散去,秦严一人留在此处,静静地呆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严。”

听见熟悉的声音,秦严回了神,拉过妻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暂时只能做到如此了。”

秦严背叛了自己原本的立场,站在了他的祖母、妻子、女儿代表的女子这一边。

将来史书工笔,又会如何记载呢。

长孙令看着这个男人,头搭在他的肩上,“已经很好了,先稍微破开一道缝隙,为那些可怜的女子留容一些空间吧。”

不然,失去丈夫、父亲财产的她们,要怎么活啊。

“阿令,你高兴么?”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了。

长孙令仰着头,想起了太多太多,“高兴呀。”

听见她声音的欢快,秦严也很高兴,在她耳畔道:“既然这么高兴,那今晚我想……”

“不,你不想。”

“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连我这种小透明作者都收到了小天使在新年祝福墙的新年祝福,好感动!jj终于干了回人事,给我们发了站短,看得到是哪位读者的祝福呜呜呜。

谢谢卖萌打滚毛茸茸送出2次,宸送出1次。

所以今天在外过年也带着电脑,又码了一万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牙齿白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含笑的流星10瓶;37613741、仓仓玖2瓶;袜不想加班、笑笑、6042689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