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九月初三,京城飞雪,气温骤降,这是今年京城的初雪,比起去年要稍微晚了几日,但此次寒潮凛冽,雪下了之后,竟有四五日都没有融化,京中百姓也纷纷早早地就换上了冬衣。城内由大青驴拉着的煤车,一下要比往日更多了起来。
街头巷尾,多的是百姓排队买煤球的——那有钱人自然是早早就备好了过冬的燃料,那些手停口停的人家,便只能各尽所能,备下一些,如今天气一冷,打量着家里的储备不够过冬的,见了煤车来,便是积极问价,倘若价钱还算便宜,那就再买个百来斤的囤着,要再多买,也是没有了。
还有一等人家,刚刚凑齐钱去当铺赎回冬衣的,也只能是干熬着罢了,并舍不得烧炭,非得要等到那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冬,才把炉子烧得终日不歇,这会儿能熬着,就熬一会儿,家里的孩子能捡回多少煤核,家里边便有多少暖罢了。平日里受了寒气,咳嗽不停,那也只能由得它去了——就算咳死了病死了,那也只是个人的命!
然而,正是因为咳嗽的人变多了,京里街道上,不论贫富,戴着口罩的人也要比往常更多——这口罩也是这几年来兴发的新东西了,就是因为京城那一波波的疫病,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才迅速地在京里扎根下来,成为普遍的民俗。除非是盛夏,否则京里百姓外出时,戴口罩都很常见。
很快,大家也感受到了这口罩的好处来了,别的不说,春秋天刮大风的时候,这口罩可以防尘,到了冬日,一个口罩,一条毛线围脖,有说法,能赶得上一件上好的毛衣呢!只要把口鼻护住了,吸入的都是热气,仿佛也就没有那么畏寒了。
从前日子好过的时候,大家追求的都是来自塞外的好羊毛,买地染色的毛线,现在日子不好过了,能裁缝一个上好纱布做的口罩,也是很有面儿的事情。有些雅趣的人家,还会在纱布外再缝一层好看的棉布,什么天水碧绣寒梅,什么掐金缎、水波纹、吉祥如意葫芦纹的面儿,种种不一而足,倒也给冬日的街头添了些亮色。
这街上迎面而来的人影,虽然穿的可能是灰扑扑的棉袄,还要在手肘膝盖处打上皮面的补丁,但只要脸上来个大红棉布的双喜口罩,也就显得很活泼了,甚至里坊邻居之间,彼此还有靠口罩面儿来认人的,见了红底白梅花的面儿,“他婶子,也来看煤球啊?今儿货倒是正,就是贵些,是山阴来的煤,耐烧,就是要比西山的煤贵了两成。”
“啧啧!那可拉倒吧,两成的价,能多烧两成的时辰不?也不管烟不烟的了,就没烟,我吸了还能长寿么?多亏您带的话,我啊,还省得去排队了!走着,一道上菜市去看看呗?”
“我们就不去了,家里也不缺盐,婶子家今日有且么?”
“这年头,谁还上门吃饭?是前头酸大白菜,家里盐用没了,想去打些回来。你家可还缺什么没有?我帮你问着价!”
“是少些米,婶子帮我留心着——您慢走,小心路滑!”
“哎,走了啊!”
“张大爷,都这么冷了,您还遛弯那,多穿点吧,别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