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见有门,连忙说：“你开个价，价钱好商量。”
田春兰本来想说一万,后来把这个数字夸大又夸大，最后夸张到自己都受不了，说：“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没闹着玩儿，你也别狮子大开口啊，说个靠谱的数儿，多少我都给你,你就跟我说个配方,每种料都用多少,要不你放料的时候我看着,一百,两百，给你三五百的也行。”对方生怕这一丝希望破灭。
田春兰盯着来人：“你给十万，就能商量。”
“你别开玩笑啊，不就是个配方吗，我诚心要买,给你们五百,一人能分二百五呢。”来人不信对方能抵挡得住金钱诱惑。
他现在有点后悔,应该分别找这俩人，各个击破。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摞钱，嘭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这么多,够吧,够你们俩挣半年的钱。”
田春兰跟姜菜花哪儿经历过这阵仗,都看向那摞钱,然后对视,觉得不可思议对方竟愿意出那么多钱。
不过俩人并未被金钱冲昏头脑，田春兰可是有名的悍妇，冷笑着上前两步，举起拖把指着来人说：“你把人当傻子是吧，快说，你是不是有福酒铺的，我们把卤野兔当招牌，你们也跟屁虫一样卖，你们店里做的不好吃，就想来偷我们的配方，你想的美，我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赶快走，要不我不客气。”
说着凶悍地举着扫把上前几步，来人没想到田春兰这么难应付，抬起手肘护着头说：“诶，你别动手啊，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私下谈。”
本来还想说服几句，看到脏扫把往他身上招呼，赶紧跑了。
姜菜花拿起桌上的五百块钱追了出去，来人跑出一段路想起钱没拿，生怕对方把钱落下，赶紧返回来拿钱，姜菜花随手一扔，纸笔撒了一路，那人赶紧猫下腰捡钱，一阵风吹来，纸笔被吹得到处都是，那人追着钱跑，狼狈得不得了。
田春兰觉得真长了见识，等那人捡完钱走后，心情激动地跟姜菜花说：“没想到有这样人，想拿钱收买我们，看到了吧，给多少钱也不能出卖颜若。”
姜菜花说：“咱都老实本分一辈子了，肯定不会干这事儿。”
等到晚上颜若接俩娃回家顺便来酒铺看一眼的时候，田春兰忙着打酒盛菜，没顾上跟颜若说。等第二天早上颜若在卤兔子，她提前过来跟颜若说这事。
“我拿着拖把就把人给轰出去了。”田春兰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我琢磨着就是有福酒铺派来的，肯定是咱们酒铺的兔子肉好吃，他们的味道差，就想要咱们的配方，我又不贪钱，也不会出卖你，哪会搭理他们这个茬。”田春兰说。
姜菜花在旁边附和说：“看有福酒铺的人心眼子就不正，我们肯定不会挣这个钱。”
配方就是卤料配比，颜若一直自己卤野兔，没让田春兰帮忙，所以配方在她自己手里。
再说真是低估了她店里两个伙计的忠诚度，店里这个伙计绝对值得信任。
颜若觉得打探配方这种情况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就说：“真是想进办法打听别人家，别搭理他们就行。”
“配方真值五百块钱吗？够我一年的工资呢，有福酒铺生意那么差，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出来？”田春兰又问。
“确实舍得花钱，有福酒铺就是心术不正，完全冲着咱们酒铺来。”颜若说。
不会是想让她的酒铺倒闭吧，没有这个可能，他们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倒闭的肯定是有福酒铺。
田春兰想了想又说：“前几天有人买了一只野兔，还要两勺汤，说回家熬白菜吃，我给他盛了两勺，他说不够，我一共给盛了六勺，你说那人是不是也是有福酒铺派来的，想弄点汤回去研究配方，结果没研究出来，还是得上咱们这儿来偷，看来以后连汤都不能给。”
颜若觉得光靠汤研究不出来配方，不过还是说：“有可能，咱以后就警惕着点，别给汤就行。”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是个人都能想出来的商战，低级但真实。
——
周日上午颜若刚到店里，颜安平兄弟俩就一块儿过来，送野兔顺便送文玩核桃。
是颜若让颜安平把山上那颗野核桃树的核桃都打下来，晾干配好对给她送过来。
颜安定则跟着大哥一起来看二姐。
颜若发现来喝酒的酒友里面有人玩核桃，她就有了主意，把核桃摆在酒铺，一定能卖出去。
除了麻核桃，他们还拿来一些蘑菇、红枣还有家核桃等山货。
兄弟俩把酒铺里里外外看了一圈，颜安定说：“有个酒铺真不错，大姐，我能去院子里看看吗？”
颜若给她指了指门，说：“去吧。”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颜安定说：“姐，这院子给你了吗？可真大，房间又多，你婆家真守信用，也真舍得，这么大的房子都能给你，这要是让咱生产队的人看到了不都得羡慕死，要是让二姐看了她肯定得嫉妒的睡不着觉。”
颜安平话少，他很欣慰妹妹能拿到房产，看样子妹妹在婆家干得不错，他伸出大巴掌拍了弟弟一下，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兄弟俩带来四十对狮子头核桃，核桃青皮处理得干干净净，每对肉眼看着都一模一样，从外形到重量上都毫无瑕疵非常完美，二十对个头大，二十对略小。
“一整颗树的核桃你们一定挑了很久吧。”颜若问。
“可不是，挑得我都麻木了，分不出来每对到底是不是完全一样。”
颜安定吐槽说：“挑得我眼睛都快瞎了，颜柳特别懒，我们俩拽着她一块挑她都不肯。”
颜若提议说：“下次你们先把歪瓜裂枣挑出去，是不是配对就能快一点？”
颜安平点头：“明年的时候试试。”
摆弄着那些核桃，颜若觉得每一对她都喜欢，想挑出一对自己盘着玩儿，听颜安定说：“大姐，颜柳知道我们要来，她拜托我们跟你说一下，让你帮她在城里找个对象。”
颜安平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说：“别跟你大姐瞎说。”
他又转向颜若，说：“颜柳是这样说过，但被我给拒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用管颜柳。”
颜若微微蹙眉说：“你回去告诉颜柳，我跟她关系又不好，找我算哪门子事儿，再说她才十六，急着找什么对象，她不是应该多读点书吗！”
颜安定说：“大姐，我要是把这话跟她说，她肯定要说你怎么不读书，怎么就急着嫁人呢。”
颜安平又捶了他一下，说：“你净听颜柳胡说。”
要是颜柳在颜若面前说这些话，颜若肯定忍不住捶她，她对颜安定说：“你回去跟她说，我跟她能一样吗，起码她妈不会给她找八年劳改犯当对象，再说她怎么知道我没读书，我报了补习班，在学习高中课程。”
颜安定哇了一声，说：“大姐你好上进啊，你都这么上进我也要用功读书。”
颜若说：“你当然得用功读书，爸妈指望不上，你只能靠自己。”
颜安定一拍脑门说：“差点忘了，我带了几张试卷给你看，我的成绩能排班里前三名。”
他考上了乡初中，开学后读初一。
颜若翻了翻他带来过的试卷说：“咱们乡镇教学水平差，班里前几名才能考上大学，你努力吧。”
哪里都有城乡差距，同一个京城，周边山里的教学质量不比外地农村好，跟城里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还是她婚后兄弟俩第一次一块儿过来，颜若不可能连门都不让他们进，于是把野兔放进锅里，让俩帮工看火，就把他们带回家里。
宋如惠是个做事周全妥帖的人，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给足人面子，并让人感觉舒适，对兄弟俩就是如此。
看颜若跟兄弟俩关系还比较亲近，她亲切地跟他们俩闲聊问了他们的情况，还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
颜安平不想让宋如惠误认为他们是农村来的打秋风的亲戚，不想让颜若因此被婆家人看不起，连忙推拒说赶不上班车，他们待一会就揍。
但宋如惠肯定要留他们吃饭，说下午有班车，并招呼章嫂多做几个菜。
颜若不想让兄弟俩太过拘束，就说：“大哥，我婆婆是诚心留你们吃饭，中午就在这儿吃。”
颜安平这才安心留下吃饭。
兄弟俩临走的时候，颜若又提议：“咱家院子里不是有棵核桃树吗，可以嫁接成麻核桃，就是把狮子头老树保存下来。我听同学说咱们县城产的狮子头还像宫里进贡，过去八旗子弟玩核桃的挺多，我想以后经济发展，大家手里有了闲钱，会有更多的人玩核桃，那时候麻核桃就能卖钱。”
等文玩核桃最火的那几年，品相好的狮子头一对能卖中五位数，她们村就是优质产地，那棵老树就是源头。
等文玩核桃火起来，这棵老树就值钱了，大家就会为抢这棵老树打得头破血流，这都是涌入颜若大脑中的文字，大概是小说内容。
她不知道颜安平能否接受提议，毕竟家里那棵核桃树能产好几麻袋核桃，够全家吃上一年，还能卖钱。
颜安平想都没想，就接受了她的提议，说：“我秋后去打树码子，明年春天嫁接，等长了核桃我挑好的拿来给你玩儿。”
“好的，大哥。”颜若说。
兄妹两人分开，颜安平感慨，颜若跟他说核桃的事儿其实是担心他没有挣钱的路子，她是在为他以后找出路。
颜若对家人说的话看似冷酷无情，其实颜若很关心他。
妹妹尽心地为他考虑，他自己也要努力。
颜若只留了五对核桃摆在酒铺架子上，剩下的都带回家，跟宋如惠说是山上的野核桃，跟她说盘核桃对身体健康有好处，问她玩不玩，没想到宋如惠也感兴趣，说：“你给我随便拿一对。”
颜若让她自己挑，宋如惠居然能认出核桃是狮子头品种，夸赞核桃形正花纹好看，她很快从里面选出一对说：“这对表皮硬度好，应该上色快，盘出来红润。”
颜若很惊讶：“妈还懂文玩核桃啊，看来我是遇到行家了。”
宋如惠很谦虚：“我就懂一点。”
颜若笑道：“看着真不像是懂一点，看来我得跟妈多取取经。”
午饭很丰盛，表明主人家诚心待客，有砂锅白肉、锅塌里脊、水爆肚仁、京酱茄子等，吃过午饭，颜安平兄弟赶去车站坐班车。
傍晚，颜安定看颜柳衣服鞋子手脸都很干净，肯定又假装去上工，就跟她说：“大姐现在有四合院了，她婆家给她的，一进四合院，有挺大的院子。”
颜柳惊呼：“真给她了？她都没跟我们说，我还以为她拿不到房子呢。唉，同一家的姐妹，为啥她命那么好，能嫁到条件那么好的人家，唉，我为啥不能呢，唉。”
颜安定觉得她的表情可真够夸张，说：“我就知道你会嫉妒，果然如此。嫉妒让你变丑了，二姐。”
颜柳翻了个白眼，哼道：“颜安定，你是个叛徒是吧，你跟她同父异母，跟我同母异父，你怎么就跟她亲，你敢说你不嫉妒？”
颜安定也哼了一声，说：“我当然一点都不嫉妒，我当然盼着大姐能过得好一点，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还是先死了通过找婆家改变命运这条心吧，你才十六，还可以接着念书。”
颜柳连连翻白眼：“你别老气横秋的教育我，念什么书，颜若怎么不念书呢，我就要找个好婆家跳出农门，管得着吗你。”
颜安定有点生气：“颜若高一为啥辍学你不知道？”
他决定不管颜柳，她爱咋咋地。
晚上，颜若把核桃拿给秦审墨看，他也挑了一对，并把两个核桃握在手里转圈，发出咔咔的摩擦声，这种盘法叫武盘，不让核桃磨擦不出声的盘法叫文盘，颜若怕他把核桃尖磨掉还挺心疼，不过没提醒他。
第二天，不少工友发现秦审墨手里多了一对核桃，纷纷问他：“秦工，怎么还盘上核桃了？”
“我不能盘核桃？”秦审墨问。
“能，就是感觉秦工比以前接地气儿。”
“对，秦工结婚后接地气多了，看来还是结婚好。”
秦审墨：他以前不接地气？结不结婚关系大吗？
不过短短时间，他感觉到了盘核桃的好处，能让自己松弛下来，神经别那么紧绷。
下班后他对颜若说：“我觉得我已经提前加入大爷行列。”
他怀疑工友说他接地气就是说他像没事盘核桃，盘葫芦，养鸣虫，遛鸟的大爷。
颜若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我以后叫你秦大爷。”
秦审墨看了她一眼说：“你不介意这辈分就行，大侄女。”
颜若：“……”
——
吃过晚饭，颜若跟俩娃在卫生间里洗漱，听到院子里有熟悉的声音，走出门一看，果然是徐家老夫妻俩，这次竟带了徐翔。
“妈，审墨，徐家大爷大妈带着徐翔挨打来了。”颜若朝正房的方向喊。
老夫妻俩：“……”
这一嗓子不仅把母子俩从正房叫了出来，俩小豆丁从卫生间跑出来，连章嫂也站在厨房门口凑热闹。
秦审墨快步往这边走，看徐翔耷拉着脑袋，一副斗败了的公鸡的模样，嗤笑道：“徐翔，怎么这么老实，你手下那几十个弟兄呢，怎么不带他们，你不会真的要来挨打吧。”
徐家二老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赶紧说：“咱们进屋说。”
说着还朝法宝看了一眼，法宝早就已经被颜若抱到怀里，小家伙正贴在舅妈怀里，舅妈能给他安全感，小家伙一点都不畏惧，睁大黑黢黢的眼睛往这边看着。
秦审墨拦住几人说：“可以挨打就进屋，不行就请回。”
老两口满脸肉痛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俩舍不得儿子，不过徐国平还是痛心地说：“进屋，打。”
颜若非常意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俩人对儿子溺爱得不得了，还能打儿子？
之前她说打徐翔让法宝开口只是个不花钱也不费力气的提议，没指望老两口会同意，没想到他们还真把徐翔带来了。
宋如惠也觉得意外，冷声说：“请进。”
颜若赶紧招呼甜宝：“快去拿鸡毛掸子。”
甜宝得令，倒腾着小腿，飞快地往正房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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