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是客人,有点奇怪，本来家里的衣服都是常妈洗，哪有客人洗衣服的？
本来摆完地摊挣到钱，俩娃心情都很好,看到岑春芹后,法宝伸出小手抓住颜若衣服下摆,甜宝则直接伸出双臂叫颜若抱。
“我叫岑春芹,老太太是我二姨，我是制药厂的检验员，这几天特意请了假等表哥回来。”岑春芹语气中充满优越感。
岑春芹看颜若第一眼,就被颜若的美貌惊到,觉得自惭形秽,不过她很快调适好心理状态,颜若是农村来的,没有工作,非农业户口，压根就没有竞争力，跟她比差远了，秦审墨根本就不会找这样的对象。
颜若：……
还是甜宝的话言简意赅,她说：“她以前来过，也想当我们计么。”
颜若马上明白对方是谁了,她就是传说中干了没几天就被俩娃气走了的姑娘？
这是离职后又来上班？
她低头看了法宝一眼,俩娃对岑春芹的态度一致,明天是排斥、抗拒、不喜欢。
这时宋如惠在房里叫她：“颜若。”
颜若答道：“来了。”
宋如惠正在喝茶，气定神闲地对颜若说：“她不肯走,就让她在这儿呆几天,审墨不会喜欢她,等审墨回来让他自己处理，一定会把她送走。”
颜若：“……”
挺意外的，宋如惠说这些话时这么大声，也不避着岑春芹？
宋如惠有自己的盘算，她以前找儿媳优先考虑沾亲带故的，想着有这层关系在她们会好好带娃，但现在看来并不靠谱，跟颜若相处之后她觉得颜若就挺好。
她的期望并不高，俩娃肯听颜若的话，逐步在养成良好习惯，也活泼了一些，家里最近很安静，这些都是好的变化。
既然岑春芹不肯走，那就留下，不过就是管几天饭而已，她跟颜若正好有个对比，衬托得颜若温柔、安静、娴淑，这么一比较，秦审墨没准马上就觉得颜若不错。
让他看起来好像是有选择！
颜若跟秦审墨都不知道宋如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颜若肯定会说：温柔、安静、娴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样，老太太你这是对我有误解，我以后没法做事儿。
正在火车上的秦审墨：妈你别给我找事儿，为什么需要我来处理！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岑春芹就在门口往里看，当然听得到屋里的对话，不高兴也不甘心地说：“二姨，我跟颜若公平竞争。”
她惦记着秦审墨，惦记着四合院，知道宋如惠又找了人很不甘心，忍不住又跑来竞争。
颜若：原来还有竞争上岗，可是老太太已经偏向她了，岑春芹听不出来？
从客厅出来，颜若给俩娃洗手，带他们去厨房做馒头，面已经发好，淡黄色，里面加了南瓜，为了让法宝吃点蔬菜，她得想各种办法。
颜若做出了兔子、小熊、刺猬，俩娃看着面团神奇变身，拍着小手给她叫好。
她分了面团给俩娃，让他们俩自己捏，法宝做的是甜甜圈，法宝捏了小老鼠，颜若笑道：“你做的自己吃，反正我不吃老鼠馒头。”
法宝抿着小嘴，伸出小手指指向自己，意思是他自己吃。
岑春芹洗完手也进了厨房，她都看呆了，爱哭爱闹调皮捣蛋的一点都不乖的俩娃竟然这么听颜若的话？
她在旁边根本就插不上手，不过她这次回来二姨毕竟没赶她走，还默许了可以跟颜若竞争，到时候争取表哥就行，表哥肯定看不上颜若。
而且以前常妈看她不顺眼，现在常妈对她态度非常好，总是笑眯眯的说话很和善。
颜若做完馒头就带娃出了厨房去洗手，常妈蒸馒头，她不管蒸。
常妈嘟嘟囔囔：“南瓜馒头有啥好的，哪有大白馒头好。”
看岑春芹神情愣怔，说：“你别泄气，咱们都是秦家的亲戚，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岑春芹马上被鼓励到了，对啊，亲上加亲，老太太肯定会明白这个道理。
“颜若一点活儿都不干，你多干点活儿，老太太肯定能看在眼里。”常妈巴不得有人跟她分担家务。
岑春芹听了这个建议，马上开始表现，帮着洗菜择菜。
——
本来想吃过晚饭带俩娃去大姑家，颜丹红先带着涵涵过来了。因为上午闹得不愉快，涵涵给他们俩带了两块奶糖，还说以后大杂院的小孩没人会再跟他们要蚕。
甜宝很大方，去屋里拿了点心给涵涵吃，法宝把篮子从客厅里拎了出来，仨小孩围在一起看蚕宝宝。
宋如惠跟颜丹红闲聊：“茶摊生意咋样？”
颜丹红没精打采地说：“还是没啥顾客，西头那家一定要把我们整垮，人家摊位都是漂亮姑娘，我们那几号人都长相一般，卖得又是一样的茶水，我们比不过人家，再这样亏下去，早晚得关门。”
宋如惠说：“那个酒铺也得关门。”
颜丹红叹了口气说：“是，那个酒铺一直生意都不错，去年就不行了，街道办想要搞点副业真难啊。”
宋如惠跟颜若解释：“街道办开的那酒铺就在附近，那房子还是咱家的呢，就是我想给儿媳妇那套院子，运动的时候收上去的，前几年还回来，本来街道办就开了个酒铺，现在还开着，只是付给咱们家租金，生意差着呢，都没人去，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该关门了。”
颜若了解了为啥他们家有四合院不住非要住跨院，非常好奇他们家要给儿媳妇的这套四合院什么样。
她敏锐地意识到一听到关于四合院的话题，常妈跟岑春芹都在旁边仔细听着，看来都对四合院有所盘算。
宋如惠应该很清楚她们的想法吧。
颜若想了想，开口：“我在大栅栏看到酒铺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四点多就有人去喝酒了，估计生意不错呢。”
宋如惠说：“这城里酒铺可不少，老北京人爱喝酒得多，大部分生意都好着呢，街道办开这家往白酒里兑水，爱喝酒的都尝得出来，名声搞坏了，不等着倒闭等着啥。”
“您知道的还挺多。”颜丹红说。
宋如惠气定神闲地说：“我是不爱出门，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颜若说：“大姑，我有个主意能让茶摊生意好起来，我本来想过去跟你说，正好你过来了。”
大姑帮了她，她要回报，也要帮大姑的忙。另外她希望自己能多条路。
她跟秦家是双向选择，主动权更多的在人家手里，就像工作试用期一样，她很被动。如果失业，她要留在城里找下一份工作，大姑在街道办职位虽然不高但这份工作非常实惠，帮她找份临时工并不难。
没有理由大姑一直帮自己，她也要帮大姑，那么接下来再让大姑帮忙就不难。
说不定她可以去茶摊工作，她可以帮忙把茶摊经营得非常红火。
“啥主意，说来听听。”颜丹红说。
她们也想过各种办法，效果都不好，她现在实在想不出还能有啥办法救活茶摊。
宋如惠非常感兴趣，说：“颜若说来听听？”
“他们那个茶摊靠漂亮姑娘吸引顾客，你想想有啥比漂亮姑娘更有吸引力？”颜若循循善诱。
“啥更有吸引力？”颜丹红疑惑地问，她有点着急地说，“你别卖关子，直接说。”
颜若说：“电视，漂亮姑娘能跟电视比吗，你在茶摊放个电视，顾客就能被电视吸引过来。只是你说连统一工服都买不起，肯定没钱买电视。”
常妈：“……”
那天她看电视的时候颜若盯着她，难道？
颜丹红恍然大悟，说：“你说的真有点道理，电视好说，街道办有个旧电视，我明天就去申请摆到茶摊去，不过真的管用吗？。”
颜若对自己的点子很有信心，说：“肯定管用啊，现在挺多老百姓都觉得电视很新鲜，有电视看，大家不就都过来凑热闹了吗，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茶，多好。”
颜丹红点头，说：“前几年大杂院老许家最先买电视，大家晚上都挤到他们家去，现在也有挺多人串门看电视。”
宋如惠点头赞道：“颜若这主意不错，你们茶摊可以试试。”
没想到颜若还能给茶摊出主意，这多少让宋如惠觉得惊喜。
颜丹红踌躇满志，说：“说不定真的管用，我明天就把电视搬过去把天线安好，我倒要看看顾客来不来。”
她就带娃过来闲聊几句，没想到得了个说不定管用的点子。
她现在心情都敞亮起来，巴不得赶紧到明天。
——
常妈本来期待岑春芹能搞点事情把颜若赶走，她觉得秦家有她一个保姆就够，越晚找儿媳妇越好，但非要从颜若跟岑春芹两人中选一个，她当然选岑春芹。
可她看岑春芹只有搞事儿的心，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一旦有一丁点苗头，就被宋如惠给压制下去。
这天她撺掇岑春芹说：“你没发现老太太更喜欢颜若，你这样在这儿呆着也没用。”
“我不能针对颜若，我一开口说点什么老太太就反驳我，常妈给我出出主意。”岑春芹虚心请教。
“你还不知道老太太最看重什么啊，当然是孩子，你怎么也得先把俩孩子抢过来，只要俩孩子愿意跟着你，老太太就偏向你。”常妈说。
岑春芹觉得难度非常大，俩娃烦人得很，也不听她的话，要不之前看在四合院的份上她也不会撂挑子走人。
“你看颜若不是让俩娃洗袜子吗，你赶紧去制止啊。”常妈努了努嘴说。
两人密谋完毕，一起出了东厢房。
水池边，俩娃坐在小板凳上，面前各有一个脸盆，都在洗自己的袜子，颜若在旁边坐着，常妈瞅了俩娃一眼，不满地开口：“这要搁过去，这俩孩子可是少爷小姐，让他俩自己洗袜子，你不给洗？”
颜若不在乎常妈的语气，闲闲开口：“什么少爷小姐，一脑门子封建思想。”
不过是俩没爹没娘的可怜娃。
“小孩子应该学会洗衣做饭，基本生存技能要从娃娃抓起。”颜若又说。
天越来越暖和，水也不凉，俩娃其实在借洗袜子玩水，还玩得挺开心。
可是另外两人觉得明明是颜若懒得动手，可真会找说辞，说得比唱得好听，老太太知不知道她在偷懒啊。
两人说得特别大声，当然是说给宋如惠听，岑春芹要表现自己，抢着去洗袜子，甜宝一下就恼了，跺着小脚尖叫：“不要动。”
岑春芹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这俩崽子还是跟之前一样不可理喻，她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
法宝的脚乱踩，打翻脸盆，他的鞋袜也湿了，颜若瞥了岑春芹一眼，说：“你得给他换鞋袜。”
“法宝才不要让她给换鞋袜。”甜宝嘟着嘴代言。
颜若温声对法宝说：“好，姨姨给你换。”
她拿来干的鞋袜，边给法宝换边警告岑春芹：“没事找事，你最好不要给我找活儿。”
岑春芹：“……”颜若在老太太面前看着很老实，怎么对她这么强硬？这下老太太总知道她的性格又臭又硬了吧。
大人们非常平静，可是法宝这几天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恼之中，舅舅马上就要回来，可是家里有两个姨姨，他只希望颜若姨姨跟舅舅结婚。
多余的姨姨明明就是来捣乱的。
他的烦恼无人诉说，跟甜宝这小丫头说吧，这小丫头完全没往这方面考虑，跟平常一样无忧无虑的样子，他都有点羡慕甜宝，为什么她可以那么天真！
想来想去，他只有一个主意，就是跟姥姥表达观点。
他在小本子上写字给甜宝看，甜宝瞪着懵懂的大眼睛，说：“法宝，我不认字啊。”
法宝画图给她看，甜宝这次理解得倒快，说：“这四个人是舅舅、姨姨、你和我，旁边还有一只大老虎，大老虎就是春芹。”
法宝点点头，又拉着甜宝去找姥姥，把本子给宋如惠看，只见上面写着“我们想让舅舅跟颜若姨姨结婚，让捣乱的人走。”
俩娃现在很期待舅舅回来，这样他们有姨姨还有舅舅。
宋如惠很欣慰，他们俩喜欢颜若，他们也希望有正常的家庭，她抚摸着法宝的发顶，慈爱地说：“不用担心，舅舅回来捣乱的人就会走。”
“我们不想让春芹当我们舅妈。”甜宝还是不放心，撅着嘴表达不满。
宋如惠说：“姥姥跟你们一样，希望颜若当你们舅妈。”
岑春芹肯定不行，她跟孩子这关都过不了，她觉得颜若可以，就是不知道秦审墨怎么看颜若。
——
颜若因为拿了大额预支工资，心态良好，受的影响不大，依旧正常打工。
吃过晚饭俩娃看完蚕宝宝，颜若又得寸进尺提议道：“你们俩都洗下脚吧，脚丫太臭了会把蚕宝宝熏死。”
俩娃仰着小脑袋齐刷刷看她，甜宝提问：“姨姨，真的吗？我们俩在蚕宝宝身边蹲的时间太长了吗？”
法宝的幼小心灵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还有这回事？
颜若点头：“嗯。”
宋如惠看向三人差点笑场，强忍住笑赶紧回自己屋。
为了蚕宝宝的生命安全考虑，俩小孩同意洗脚，颜若赶紧给他们脱鞋，兑温水，又把他们抱到板凳上，把脚丫按进水里。
岑春芹在想要在娃面前刷点好感，蹲下来说：“我帮你们洗，你们俩哪会洗脚啊。”
俩娃突然变得烦躁，法宝满脸抗拒，甜宝则瞪着眼说“不要你帮。”
两个小软团子活脱脱是两个炸毛小猫咪。
从俩娃对岑春芹的态度，颜若也知道了他们俩确实难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俩娃的毛捋顺的。
甜宝会自己洗脚，法宝的动手能力比她差，脚上又爬满了蚂蚁，很难洗掉，颜若上手挎挎一阵搓，换了两遍水，终于搓出正常肤色的脚丫来。
“好了，洗完了。”颜若直起腰来，做了个扩胸运动，然后把手往法宝鼻尖下放，说：“你闻闻我手臭不臭，都是你的臭脚丫弄得，脚现在干净了，下次要自己洗。”
法宝小嘴抿出好看的弧度，小身体往后仰，甜宝在旁边咯咯笑，颜若赶紧把法宝扶住，省得他摔倒。
颜若不想事事代劳，教俩娃穿袜子穿鞋，法宝看向甜宝抿了抿唇，甜宝马上给他翻译，说：“姨姨，法宝说谢谢你。”
颜若觉得很欣慰，说：“法宝很乖，甜宝也很乖。”
得到姨姨的夸奖，甜宝美滋滋，法宝害羞，小脸腾地就红了。
这几天，颜若猜想岑春芹会联合常妈搞事，但她高估了她们俩的实力，在宋如惠的强力压制下，俩人还算安分，根本就闹腾不起来。
以前颜若觉得宋如惠和善、温厚，可这几天颜若对宋如惠多了点了解。
这几天跨院还算平静，大家相安无事。
倒是常妈指使岑春芹干了不少她自己应该干的活儿，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家里好像多了一个保姆。
常妈要么是犯懒，要么是做事情潦草，室内边边角角都是灰尘，连古董家具角落也有灰尘，大概是秦审墨要回来，她们搞了个大扫除，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整齐，甚至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
——
秦审墨八点多钟下火车后去了厂里，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忙到下午四点，提前一小时坐公交车回家。
特意错开下班高峰，可在大杂院还是遇到同样下班回来的邻居，他听到他们说：“颜若在你们家住了一个多星期了。”
“你妈这次给你找的媳妇长得特别俊俏，你可有艳福，有那么俊的媳妇。”
“你妈好像挺满意这个媳妇，说不定会让你们结婚呦。”
听着邻居们各式各样的语气，秦审墨觉得头疼，随便跟邻居们应付几句，秦审墨走近月亮门，脚步逐步放缓，他就要跟颜若见面，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跟她见面，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无法预计他们对彼此印象会怎么样。
如陈汉民所言，他们不结婚的话，会不会对颜若有负面影响？
跨进月亮门，院子里一切如故，花园里倒是明显看出播撒过种子，一个穿着花衬衣的姑娘正在水龙头边洗衣服。
听到脚步声，岑春芹回头，看到秦审墨回来，惊喜万分地喊：“表哥，你回来啦。”
岑春芹连忙站起身，朝秦审墨跑过来，不顾手上还是湿的，就去抓他的工服衣袖，语气非常亲昵：“表哥，我等了你好多天，你可算回来了，表哥你出差这些天很累吧，二姨说你会有假期，这段时间我们就能把婚结了。”
秦审墨脸色一沉，打量了岑春芹一眼，他在山里不过呆了三个多月，现在姑娘家都这么直接了吗？
他对此非常反感，不过他涵养很好，并未表现的过于明显。
这时常妈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岑春芹的积极主动非常满意，这下岑春芹跟颜若还不得争起来，她就爱看这种热闹，顺便在旁边把水搅混，最好两个都走。
常妈笑眯眯地说：“审墨这回出差的时间可真长，老太太盼着呢，回来肯定要结婚，你们赶快聊会儿培养感情。”
秦审墨瞥了对方的手一眼，拂了下手臂，直接甩掉，说：“别拉扯。”
岑春芹没看出秦审墨的冷漠，在她印象中，秦审墨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有心理准备，嗲声嗲气地说：“表哥，人家看你回来高兴嘛。”
秦审墨无语至极，听到表哥这个称呼他就头疼，他到现在也没理清她妈那头的远亲到底有多少，只觉得这些远亲层出不穷。
颜若也是他妈的远房亲戚？也是他表妹？没听说啊！
真是太意外了，他母亲的眼光真的不咋样，长辈定的亲事一定不能获得幸福。
再说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表兄妹真的能结婚吗？
陈汉民那家伙居然同情颜若，对颜若起了恻隐之心，那么就把颜若让给他好了。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是不是现在就给陈大侠打电话，陈大侠说可以跟颜若结婚，那么他就能得到解脱？
“我进屋打电话。”眼看对方又要来拉他，秦审墨往旁边跨了一步，语气冰冷地说。
他大步走进客厅，拨通三线工厂的电话，花了足足有十分钟，陈汉民才把电话拨回来。
对方的声音义愤填膺，充满仗义感：“秦审墨，你们家就是一个封建家庭，你以为你在反抗包办婚姻，颜若才是弱小无助的受害者，我最看不惯这种事儿，你果然如我所料不同意跟颜若的亲事，等我出差结束，我马上来拯救她。你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
“你来跟他说。”秦审墨面无表情地说。
岑春芹满脸茫然，她说什么。
秦审墨见她不动，不想跟陈汉民多费口舌：“好的，说定了。”
大好人，第一次觉得陈汉民是大好人。
不想跟人独处一室，秦审墨挂掉电话迈着大步往外走，在客厅里觉得呼吸滞涩，到了院子里后，终于觉得呼吸都自由起来。
就这么一通电话，把他的憋闷之气释放了不少。
秦审墨很反感难缠的人，可岑春芹就是这么难缠，她从客厅里追出来，跟刚才相比，满脸娇羞的脸上带了点喜色，她像受到鼓励一般，这次没有拉她衣袖，直接抱住他的胳膊，说：“表哥，你不会喜欢颜若对吧，你把她推给了别人是吧，你不会跟她结婚，你会跟我结婚。”
秦审墨修长的俊眉下双眸黑沉如墨：“……”这话不太对劲儿啊。
“你先放开我。”他提高音量，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可岑春芹哪里肯轻易放开，她满面含羞：“表哥，你可别不好意思。”
拉拉扯扯间，颜若牵着俩娃走进月亮门，看到院子里的拉扯场景，三人停下脚步，就站在不远处看。
两拨人都看向对方，秦审墨的目光一下就被颜若吸引，他不是对女人多感兴趣，而是颜若的相貌过于突出，以至于她无论站在哪儿，都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姑娘长发乌黑，皮肤瓷白，五官眉眼格外精致，唇角微微扬起，亭亭玉立往那儿一站，能让整个跨院明亮起来。
颜若饶有兴致地看向秦审墨，身姿笔挺，有一米八多，容貌比照片中的他更加英俊，眉眼俊朗，脸部线条立体流畅，他一定很有文化读过很多书，普通的藏蓝色工服压根掩盖不住他清贵端方的翩翩公子气质。颜若还没见过有谁能把普通工服穿得那么好看。
只是这男人一出场就跟女人揪扯不清。
秦审墨移开视线，垂眸看向依旧扯着他袖子的那只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岑春芹终于感觉出秦审墨的语气又冷又严厉，再加上颜若回来，她原本娇羞含情的语气也正常一些：“表哥，你真不记得我？人家叫春芹，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岑春芹看向默默对视的两人，终于聪明一回，说：“表哥，你不会把我当成颜若了吧，你不会想让人把我弄走吧，表哥！”
秦审墨：“……”
他沉默地看向手里牵着俩娃的姑娘，所以她才是颜若是吧。
一只手臂仍然被人拉扯着，抬起另一只手臂，秦审墨大拇指揉着眉心，他的手覆在额头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很干净。
从他踏进月亮门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能不能重来一遍，重新进门，他这次绝对不会认错人！
他垂下手臂，微微转头，收敛情绪让语气平和：“手拿开。”
岑春芹听出秦审墨在尽力克制，如果她在继续纠缠就会对她不客气，不情不愿地拿开手臂，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凶干嘛？”
“法宝，甜宝。”秦审墨摆脱束缚，迫不及待地往旁边跨了两步，伸手掸了掸右臂被抓过的衣袖布料，看向对面三人，见颜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看他，觉得似乎被噎了一下，将视线移到两个小豆丁身上，说：“你们俩想舅舅了没有？”
甜宝拉着颜若的手就往院里走，撅着小嘴不满地说：“舅舅一回来就跟人拉拉扯扯，一点都不像话，姨姨别理他，我们走。”
秦审墨觉得有点尴尬：“……”
他想象的见面可不是这样的，不管是跟俩娃，还是跟颜若。
法宝撒开小腿往客厅里跑，把装蚕的篮子拎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网兜桑叶，两小家伙都蹲在窗根下喂蚕，颜若就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看着他们。
甜宝一边给蚕喂桑叶，一边扭头打量舅舅。
秦审墨站在原地沉默，觉得这个蹲在地上小小一团又不时回头看他的小孩很可爱，他大步走过来，也蹲下来看向挎篮，用尽量温和的语气找话说：“你们养了蚕啊。”
甜宝嘟着嘴巴，哼了一声说：“想不到你会这样，我们不会再理你了。”
秦审墨：“……”
“法宝，我们只要姨姨，不要舅舅。”甜宝说。
法宝也对舅舅很好奇，可是要对舅舅表示抗议，压根就不看秦审墨，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秦审墨面对两个对他非常不满的小孩：我说我很无辜你们相信吗？
他用目光向颜若求助，颜若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他看过来，但是她不说话，唇边清浅的笑意更加分明。
她才是颜若！
那个叫他表哥的不是！
他们俩还没对话，但颜若明显比叫他表哥的女人顺眼多了。
不管怎么样，秦审墨还是感觉自己受到创伤的内心得到安抚，获得了暂时的平静。
好在俩娃在数蚕宝宝，他在旁边看着也不会太尴尬，他觉得应该跟颜若认识下，就偏过头看她，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秦审墨。”
颜若觉得多了个男人在旁边又默默无言很不自在，好在他先开口，于是抬头回视，说：“你好，我是颜若。”
之后，他们没有更多的话题，就各自看向装蚕的挎篮。
岑春芹往这边看过来，呆愣在原地，秦审墨不理她，一回来就跟颜若寒暄勾搭上了？
常妈非常期待看戏，心情一直非常愉快，炒好一个菜她迫不及待站在厨房门口看热闹，结果她往北一看，刚好看到秦审墨跟颜若正凑在一块儿，含情脉脉对视。再往南边看，岑春芹独自一人，满脸失望落寞，像被钉子定在原地一样往窗根下看着。
难道岑春芹落了下风，这该如何是好！
“春芹，一点都不懂事，你表哥出差那么长时间肯定累了，还不给他泡茶去。”常妈提醒岑春芹。
“我这就去。”岑春芹不甘地说，缓慢挪动脚步。
秦审墨站起来，转头，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生硬：“我不需要喝茶，你们俩都不要说话。”
常妈：“……”
岑春芹：“……”
不让她们说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宋如惠进了院，岑春芹立刻告状，委屈地说：“二姨，表哥回来了我好言好语跟他打招呼，他把我甩开。”
宋如惠上上下下打量着久未见面的儿子，见他似乎黑了点，比之前更加沉稳，牵挂的心才放归原位，说：“你从哪条路回来的，我还特意去等你，没等着。”
“我从东边胡同进来的。”秦审墨说。一般人都是从北边胡同进，他从东边进，就是为了少见几个邻居。
“跟颜若打过招呼了吧。”宋如惠问。
秦审墨往身后看了一眼，目光从颜若姣好的面容上掠过，问道：“妈，颜若在这儿，怎么还有所谓的表妹也在？这是什么事儿！”
宋如惠熟悉儿子表情，看出秦审墨面色不悦，而他并不轻易表露情绪，肯定是刚才岑春芹纠缠过他，就说：“岑春芹自己来的，在这儿呆了好几天了，给你表姨夫打电话，让他把闺女接走。”
岑春芹咬着下唇，很委屈地说：“二姨，为啥要我爸把我接走，要赶我走是吗，颜若哪里比我好，她从农村来的，没有非农业户口，没有正式工作，根本就配不上表哥。”
秦审墨一点时间都不耽搁，马上问老太太电话号码，老太太告诉他去通讯录上找谁的名字之后，他大步流星进了客厅，翻找到电话号码，立刻拨通电话。
宋如惠的目光追随着秦审墨的身影，一直到他进入客厅。
沟通过程并不愉快，不过结果是好的，挂下电话，秦审墨一回头，法宝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仰着小脑袋睁大眼睛看他，好像是个监工，秦审墨突然觉得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有点可爱，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把法宝抱起说：“跟舅舅一起去院子里。”
秦审墨扛着法宝返回院子，轻轻把法宝放下，对岑春芹说：“你爸这就出发来接你。”
岑春芹很失落，很委屈，很不甘：“我要走？为啥颜若不走，二姨，你真觉得颜若比我好？”
围观吃瓜的常妈心里像坠了块铅，岑春芹在家里呆了好几天，原本她以为岑春芹也是待定人选，谁知道秦审墨一回来就让她走？
不会真的把颜若留下吧。
每个人各怀心事，不过晚饭还是准备好了，这顿饭吃得格外沉默，根本就没有人说话，吃了三四分钟，法宝掏出小本子，在本子上写完字递给坐他旁边的秦审墨看。
秦审墨嘴角含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说：“舅舅知道啦。”
他看向颜若，开口：“颜若，法宝让我给你夹菜。”
真没白疼俩宝。
颜若差点被逗笑，他这样说好像在征询她的意见。
她未答话，宋如惠先开口：“要夹菜你就夹，哪还用问人家？”
说完又对颜若说：“他就这样死板，做事一板一眼的，你习惯了就好。”
“颜若喜欢吃什么菜？”秦审墨又问。
宋如惠这时候觉得儿子特别不中用，夹个菜还用问东问西，一桌子菜，有油爆大虾、锅塌里脊、熘肝尖、醋溜木须，鸡丝核桃，挑好的夹不就行了。
宋如惠在心里吐槽时，颜若开口：“我不挑食。”
秦审墨把每样菜都往颜若碗里夹了一点，顺利完成任务。
颜若看着碗里堆成了小山尖的菜，说了声谢谢。
宋如惠又在心里吐槽哪有这样给人夹菜的，可俩娃对舅舅还算满意，法宝给秦审墨比了个大拇指，甜宝见状，也扬起小手做同样的动作。
秦审墨很意外能得到小孩的夸奖，比在工作中受到领导夸奖更让他心情开阔。
吃完晚饭岑春芹父亲就来接她，宋如惠语气很生硬：“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看好你闺女，别让她再来我家胡闹。”
五十多岁的男人陪着笑脸说是她闺女自己跑来，他们没看管住。
他的脸面挂不住，连忙呵斥自己闺女想要给自己找回尊严。
“丢人现眼，赶紧跟我回家去，以后别来烦你二姨。”
岑春芹忍了很久终于爆发，她抢过他爸手中的行李包扔在地上，忿忿不平地说：“二姨，你挑来挑去谁都以为你会挑个最好的，谁知道你挑了个最差的，为什么给我表哥找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对象。
颜若可懒了，一点家务都不干，净会耍手段笼络俩娃，农村来的到了城里就以为自己是少奶奶，她又没有学历，没户口，没工作，哪点配得上表哥，城里随便一个姑娘拎出来都比她强，她更比不上我。”
秦审墨看了眼颜若，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变化。
宋如惠脸色暗沉，但语气平静充满威严：“颜若是我相中的，谁都没有资格诋毁她，收起你自以为是的想法，你这些话不要让我再听第二遍，我家的事儿由不得你说三道四，你们走吧。”
这话说得很重，岑春芹一下就愣住了。
秦审墨算是给两人台阶下，把行李包捡起来塞到岑春芹他爸手里做出送客的手势说：“走吧，别等我妈动气，我妈最近肯定不想再见到你们。”
岑春芹又是挫败，又是委屈，竟咬着下唇蹲地上哭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被她老爸拽出了跨院。
俩娃手牵着手从月亮门处往外看，看俩人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这才松了一口气，蹦跳着往正房处跑，甜宝欢呼：“捣乱的姨姨走喽。”
看秦审墨看他们俩，甜宝仰着小脑袋哼了一声。
秦审墨：“……”我真的是无辜的。
看俩娃去拉颜若的手，秦审墨也走过去，在离他们两米远的地方站定对颜若说：“不要听那女人瞎说，你没事儿吧。”
颜若扬起笑脸说：“我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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