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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宫廷岁月057

作品:宫廷悠游岁月 作者:三春景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135万 更新时间:2024-05-16 21:32

宫廷的忙碌从进入腊月起就没有停歇过,过完除夕和元旦才算是过了第一波高.潮。但在那之后并不是就轻松了,之后除了除夕和元旦的余波,就是在为元宵节做准备了。此时三大节,就是冬至、除夕(包含元旦)和元宵节了。

甚至说起全民欢乐的氛围,元宵节还要远胜于冬至节和除夕日,因为后两者都往往限于一家一户之中。大家就算有一些节俗活动,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还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节。元宵节就不同了,是所有人都要走出去过的节日。

它是狂欢节,这一天大家都出门闲逛、观灯;它是情人节,是青年男女极少数可以正大光明走在一起的日子;它还是开年第一节,过了元宵节之后,热闹盛大的冬天一连串节日才算是收了尾。

也是元宵节之后,这场盛大的冬日狂欢会戛然而止,就像一场大戏到了高.潮就结束,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十七日收灯夜过后,包括官员,所有人都要回归日常生活,工作的工作,离家的离家。

今年的元宵节还没到,但过了元旦后,处处都可以看到为元宵节做准备的痕迹,福宁殿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主持各种宴会活动、祭祀仪式的郭敞难得能歇一歇了,趁着这个时间还得看看后妃们送来的元宵节小玩意儿这也是后妃们刷存在感、表心意的方式,平常不年不节时也有这样做的。

而当下过节,有了拿得出手的理由,便是有些矜持的妃嫔也能送东西到福宁殿了。也因此这渐渐成了‘必须’,后妃人人都要送元宵节礼来——于是就有了一大堆东西。

郭敞也会专门挑一个时间全部看过,到底都是自己的后妃呢,一点儿心都不上,那也不像话。

“官家,这是孙修容送来的.”王志通见郭敞多看了那对玉马镇纸一眼,便解释了一句,即使礼物匣子上其实有笺子,写了礼物来历。

“她算是有心了,这是照着朕的‘照夜白’和‘玉狮子’刻的。”郭敞一眼看出那对玉马镇纸的形象原型,就说了一句。不过看他的神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在意。或者说,孙修容有没有心,他其实不在乎。

后宫里那么多妃嫔,谁对皇帝不用心呢?便是如陆美人那样躺平了,没有争宠之心的,也不会说就不在乎郭敞了——他是她们的君王,不把他当丈夫,也是要当做至高无上的存在尊敬的。

视线从孙修容的元宵节礼上滑过,又落到了旁边,点点头道:“这是花容的元宵节礼?其他的便罢了,她倒是懂得应景,还送了这几盏琉璃灯。这样小巧,是能拿在手中走夜路的吧?不怕风不怕雨,雨天用是极好。”

“过几日元宵,便挂在东间吧。”

王志通应了一声‘是’,郭敞又继续点检那些礼物。这次是看到了一堆女红之物,这才停下说道:“这些东西,朕不看都知道定然是充媛送来的。她就是这样,一直低着头做活儿。朕还记得,在东宫时,朕的鞋袜只能她来做。”

‘充媛娘娘’姓陈,闺名‘宜主’,乃是郭敞做太子时太后(郭敞祖母)身边的宫人。因为女红出众、生的美貌,还有那名字的寓意,便被老太后赐给了自己的孙儿。一开始只是做最低的奉仪,之后也不见升的多快,但该升的时候都升了。

如今她也位列正二品的嫔之列。

郭敞一开始其实是挺喜欢陈宜主的,喜欢她那种不争不抢、温润如水的性子。或许他不会经常找她,但在别处烦了、腻了之后,就去陈宜主那里坐坐,不多久也就慢慢好了。

但有一次,郭敞发现陈宜主也没那么不争不抢,一切就变了。虽然说不上生气,毕竟后妃们大多如何,他其实心知肚明,争才是最普遍的.可到底心里头失望了,觉得自己这么好的眼力也看错了人。

他甚至因此不得不怀疑所有后宫.看错的肯定不止陈宜主一个,只不过其他人还没露马脚而已。

每当想到这些,郭敞都会烦恼,即使他一直很清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是必然的。

视线在陈充容的那些女红之物,荷包、鞋袜、手帕、寝衣等上掠过,郭敞想了想:“宋国夫人的元宵节礼在哪儿?”

王志通连忙道:“回官家话,在后头那一桌。”

最前头这一桌摆的当然是高位妃子的元宵节礼,即使郭敞如今喜欢素娥,也没有让她的元宵节礼夹在这其中的道理。

郭敞也不看前头这些了,走到靠后一桌,不用王志通点明,很快就找到了贴着‘宋国夫人进上’笺子的匣子,匣子总共有三个,一大两小。他先打开了小小扁扁方方的一个,打开来就发现里面全都是写着字的花笺。

“‘一对湘江玉并看,二妃曾洒泪痕斑。汉家四百年天下,尽在留侯一借间’(注一),这是灯谜?等等,朕想想。”这灯谜并不难,郭敞略作思索便得出了‘筷子’的谜底,翻过花笺背面,果然写了谜底‘筷子’。

“果然是筷子。”郭敞笑了笑,又去看其他花笺,都是各色灯谜。

“.‘重重叠叠上瑶台,几度呼童扫不开。刚被太阳收拾去,却叫明月送将来’(注二),这个写得有意趣,唔,朕来想想——该是‘影子’罢?果然如此。”郭敞笑了笑,又找到一张不是写着灯谜的花笺。

素娥在这张花笺上说明了这些灯谜的用处,是叫郭敞元宵节用得着就拿去用的。当然,若是用不着,当做小游戏自己猜着玩儿也不错。

此时元宵节已经有了观灯猜灯谜的习俗,元宵灯谜这种东西,倒不在于多难多巧,就是要大多数人猜得出来,才能活跃气氛。当然,也不能毫无难度,在稍有些难度,能叫人活跃的前提下,能有些趣味感就是最好的灯谜了。

郭敞想着元宵节时候开宴,到时候与民同乐,确实有要出灯谜、猜灯谜的时候。往常这些他或是自己来,或是叫身边的人来,都是无妨的,倒没有提前准备过——毕竟他是皇帝,想不到什么好灯谜,谁又会一定要他上呢?

“素娥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往年过元宵节,朕出得几个灯谜便不行了。如今有这样一匣子,尽可以为难人了她也是会这些,难怪她总说自己日常会自得其乐,从不会无所事事么。光是这些灯谜,每日想上两个,就够推敲个把时辰了。”

郭敞拿出了那个小匣子,王志通自然明白意思,接过了那匣子就让宫人收起来了,这是郭敞要在元宵节时使用的意思。为防止到时候忘了,要王志通这些人替他记着。

看了灯谜,郭敞的兴趣更增,干脆开了三个匣子中最大的那个。打开一看,这竟是一个果子盒,里面上下两层,每层两格,这样便盛装了四样点心。

郭敞再看匣子上的笺子,写着‘宋国夫人进节食四品,有上灯圆子、油?、桃花酥、米花糖’。

上灯圆子就是元宵,只不过此时的远销都是没有馅儿的,素娥做了有馅儿的。而且不是‘包’出来的汤圆,而是事先将馅儿切成小块,在户外冻硬了,再蘸水后放到不透的竹扁筐里摇出来的汤圆。

经过了六蘸六摇呢!

也因此这上灯圆子比此时常见的上灯圆子要大不少,郭敞因为晓得素娥常在吃的上有巧思,并不觉得这奇怪,只当是素娥又有什么新做法了。便道:“这上灯圆子还是如常煮着吃么?”

“先去煮一碗罢,正好朕有些饿了。”郭敞也没多想。主要是素娥过去搞出来的新吃的都很不错,郭敞也不觉得她会翻车。

煮上灯圆子是很简单的事,甚至用不到御膳房,福宁殿后有茶房,平时能煮茶煮粥煮汤水什么的,这时候煮个上灯圆子自然也不成问题。

说起来一层两格,一格也装不了多少上灯圆子。不过这上灯圆子个头大,而且只是做个点心吃,也不必吃饱,王志通便让人只煮了四只——到时候先盛来两只就该够吃了。

煮上灯圆子时,郭敞就看另外三样,首先是上灯圆子旁边的油?,大约都是圆的,个头也之稍小一些,就放在同一层了。相比起明显比一般上灯圆子大不少的元宵,这些油?就很正常了。

郭敞也不奇怪,此时油?才是元宵节的代表食物,而不是什么‘元宵’。所以哪怕是凑数,送节食的话也该包含一份油?。这种传统食物就不该讲究什么推陈出新,最传统的样子就好了。

油?在素娥看来,其实就是一种炸汤圆,而且此时的油?就和上灯圆子一样,是没有馅儿的。素娥实在吃不来,但也无意在里面搁糖。最后只按照自己上辈子老家做‘油炸果子’的办法,搓好后的油?糯米团会滚一圈糖再去炸。

所以素娥送的这些油?倒是比普通油?上色深一些.但郭敞以为是素娥炸的时候偏爱这种炸的厉害一些的,这也是个人口味,不值得奇怪。

“油?便元宵节时吃吧。”郭敞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种炸出来的油锤,刚出锅可以直接吃,又香又脆、又软又糯,是最好吃的。不过大家其实很少吃刚出锅的,特别是寻常人家,难得用一锅素油,所以会一次炸很多。炸出来的油?也能吃很久,从正月初吃到元宵节过完也不成问题吃法就是拿去煮着吃。

揭开上面一层,下面两层的解释明显要‘精致’的多。郭敞首先就被左边做成桃花形状的粉色典型吸引了注意力:“这一定就是桃花酥了。”

说话就拈了一个吃,这类点心一看就是直接吃的。

桃花酥是清朝时的糕点,素娥曾经做过制作视频,这时再做也不难——非要说难度,大概就是‘油酥’和‘水油皮’了。当然,相比起荷花酥那种,桃花酥已经很简单了,毕竟不要求层层张开的造型效果么。

不过桃花酥在此时已经很精致很可爱了,郭敞尝了一个,发现味道也好,不是那种中看不中吃的。就点点头说:“素娥一贯是这样的,点心要好看,但也要好吃,绝不做那等样子货。”

相比起桃花酥,旁边的米花糖就要‘朴素’不少了。米花糖也是清代才有的点心,不过郭敞一见米花糖就笑着说:“这不是孛娄么?”

所谓‘孛娄’,其实就是华夏爆米花,用糯米来爆的那种。起源于汉代,到此时已经是元宵节爆款小食之一了,和上灯圆子差不多。‘孛娄’是拟声词,拟的是米花爆开时的声音,除了这个外还有‘炒米’‘糯米花’等名字。

而米花糖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猪油在锅中加热化开,然后加入饴糖,等待饴糖融化冒泡,就可以吧爆好的糯米花加进去了。迅速翻滚,使米花均匀裹满猪油饴糖液,最后铺在板子上压平,切成合适的小块,就是米花糖了。

这是一款非常简单,看着也很朴素,但吃起来很香甜的点心。

饴糖的甜蜜,猪油的香,糯米花那种属于谷物的朴素清甜,结合的恰到好处!郭敞尝了尝,立刻抛弃了之前还称赞的桃花酥。

“这孛娄还能这样吃,是之前无人想到的吧?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味道极佳呢!而且瞧着也十分简单。”虽然素娥没有写做法,但米花糖实在是太朴素了。郭敞看一看样子,再尝尝味道,便是不痛庖厨之道的,也晓得大概用了那些东西,做起来应当不复杂。

猜了灯谜,吃了桃花酥和米花糖,上灯圆子也煮着了。沉浸于甜食之中,郭敞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而愉悦,再打开最后一个长匣子时就显得随意很多了——王志通也注意到了郭敞的心情变化,全然没有了之前忙碌半个多月的疲惫烦闷,心里觉得官家果然待宋国夫人不同!

是的,素娥送的元宵节礼挺不错的,既有别出心裁的灯谜,又有好吃的元宵节食。但话说回来,郭敞会少这些东西么?会被这些东西‘收买’,心情就有这种程度的变化?不,那是不可能的!

真要是那样,这宫中最红的应该是陪皇帝玩儿的文人待诏,是御膳房的厨子!

说到底,送东西的人不同,牵动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

郭敞打开长匣子,里面是一个卷轴,该是一幅画。虽然之前看匣子的外形就知道该是画卷之类,但还是打开了才真正确定。

这一下郭敞就想起了,先笑着摇了摇头,才对王志通说道:“她还是这样,要朕来说就是太老实了!前些日子朕叫她画一幅宫中之景,原是想着要画景就得常出去观瞧才行,也是叫她能多出门的意思。”

“她如今画得了,就巴巴的和其他元宵节礼一同送来她难道不知道,另寻个时候单独送来好邀功?混在元宵节礼中,朕要是不仔细看,不就略过了?”

郭敞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语气却又是带着无奈的:“她那样一个聪明人,偏偏.”

王志通在旁揣摩着郭敞的意思道:“宋国夫人性子至纯,这正是赤子之心呢。”

“赤子之心?哪里至于!”郭敞却是摇了摇头:“她虽性子单纯了些,却也没到那份上。非要说她如今这样,其实是她本性太正,再加上矜持,做不来太过讨好的事——这样的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坏!”

时间久了,郭敞越觉得素娥非常‘矜持’,甚至‘傲慢’。当然,这个‘傲慢’并不是贬义,颇有些有才之人恃才傲物的意思.这反而说明了秉性争执,做不来身段柔软、卑躬屈膝的事。

王志通之事保持谦卑的表情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官家是不需要他说什么的。

“朕有时想提点她,免得她日后在宫中吃亏。有时又觉得她一直如此也不错,她那样的在宫里也太难得——”郭敞的话忽然止住了。

是画轴展开了,这样一幅画在眼前,郭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见过无数杰作的,那些由时间最出色的画者画出的美妙作品,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郭敞也能打动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被养‘刁’了,不那么容易被震慑住。

但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这一幅《瑞鹤图》,画的是冬日宫廷。但宫廷其实不是重点,下方有宫殿瓦顶和部分宫殿建筑,描绘也很细致,其雕梁画栋无不透露出人间富贵之极。但没人会注意到这一点,画作的中心在上方,冬日起得大雾,最终形成了一片清冷云气。

同时云气也隔开了宫殿和天空,这仿佛是一种分解,仙境与人间的分界。

上方大片的青蓝色天空,调色极妙,大片大片画开,有一种天空无限延伸,远不止画中一小片的感觉。就在这种典雅的,真实而又不真实的天空中,是一群白鹤。除了两只白鹤落在宫殿左右最高处的鸱吻之上,其他都做翩飞之状。

二十只白鹤,姿态各不相同,这和此时很多描绘仙鹤的图画不同,那些图画最多不过描绘两三只而已。而且基金可能地工笔细画!这样细节地去绘画,其实反而将仙鹤拉回了‘人间’——写实不一定会杀死浪漫,但多数情况下确实如此。

《瑞鹤图》中这样画,扑面而来的就是浪漫的、仙气飘飘的,而且一次二十多只,气势完全不同。也就是这样,才有了玉宇澄清、仙鹤告瑞的大气!明明是这样优美清俊的绘画题材,居然能产生壮丽之感呢。

这幅《瑞鹤图》实在是太好了,便是将古时名画全算上,也能在郭敞这里排到前几。素娥之前虽然也有极好的作品,可也没有《瑞鹤图》这样的——事实上,真要让素娥来说,她也完全同意这个结论。

她画《瑞鹤图》,一开始是给郭敞交差来着。郭敞让他画宫里的景色,她固然能够敷衍一番,随便找个景致入画。实在不行,画些宫中是女画儿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不能让郭敞觉得自己敷衍他,所以这种事是不能做的!

之前一段时间,她还真为了这幅画出门好几次,让她庆幸的是没有因此陷入到什么麻烦事、麻烦人里。幸运的是,不过多久,她就看到了《瑞鹤图》中那一幕。这立刻让她想到了那幅历史名画《瑞鹤图》,所以就有了敷衍又不敷衍的她这个版本的《瑞鹤图》。

说敷衍,她是照抄了那幅宋代名画《瑞鹤图》,这省了多少事儿啊!不需要再想构图、色彩等等,胸有成竹,直接就能下笔如有神了。

说不敷衍,则是因为这种级别的画作,哪怕是照着画也是千难万难的!绝大多数人都画不出原作的精髓。

素娥这幅画能画出来,在她自己看来,都有些运气的成分了。别的不说,就说那天空部分所用颜料的调色吧。她虽然尽可能想调出原作的颜色,但那是古代颜料,根本没有‘标准化’的!真的就是一次一个色了。

最后落到纸上,真的出了理想中的效果,素娥自己都吓了一跳!想来,要再来一次都不行了。

至于说画技,素娥也觉得画这幅《瑞鹤图》的时候自己的状态十分微妙,展现出来的技巧真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佳.这也是一种如有神助吧。

说实话,这样一幅作品画出来,素娥看到成品都舍不得给郭敞!真想留着自己珍藏,然后再画一幅算是给郭敞交差了。最终没有那样做,一方面是素娥没有什么收藏的癖好,另一方面也是一贯以来的谨慎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一贯以来的表现就是事事以郭敞为重的,让郭敞完全是这段关系重的中心。现在有了一幅这样的杰作,按照她过去的样子,更应该献给郭敞才对。若是留着,之前的一切表现就都成了虚情假意了。

或许别人不会这么极端,但素娥知道郭敞的性格,他就是这么极端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至于说瞒下这件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便是有机会瞒下来,素娥也不愿意为了一幅画担这样的风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干脆提早一些送出了这幅画——送出去了就不用想了,眼不见心不烦。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刘基所作灯谜

注二:苏轼所作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