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林济最近几年写了不少非现实向的剧,细细盘点的话，大概自《淬火》大结局后，他就再没写过正剧了,因而休息前的最后一部剧，他更偏向现实主义题材。
事实上,他虽然合作了这么多卫视平台,写正剧的机会其实不多，平台出于收视考虑,也更青睐非正剧向的剧集。
正剧题材不好写，因为这种题材是没有模棱两可的空间的，写得好就是好，一旦差了,不是一部剧扑街了那么简单,而是一群人所代表的时代和精气神摧毁于他手中。
林济一般也不会轻易动笔。
正当林济纠结着剧本该怎么写的时候,他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真爱诺言》的收视率出炉后,和林济合作过的导演、演员和片场工作人员都纷纷向他发来了祝贺。
林济要休息一阵的消息演员们都听说了,《真爱诺言》让他之前合作过的这批演员来演不合适，但下一部剧的话,他们倒不介意到林济剧里演一个角色。
林济加了他参加的所有剧组的群,最早的是《悄悄恋着你》，群里的演员至今都很活跃，也是和演员们聊聊天、发发红包之后林济才发现,原来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写完这么多剧本了。
而和他合作过的演员，不谈戏份少的配角,只论戏份颇重的角色,大概都有一百位了。
林济不由感慨：“果然,我还是太优秀了。”
马鑫：“……”
经纪人欲言又止。
不过林济合作的演员虽多,他却不会固定和某一位演员合作，毕竟他是先有角色，再挑演员，陈橙、杜柯瑶这样的流量型演员之所以被他选中，只是因为他们有契合角色的点罢了。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选错。
……
林济之所以产生新剧本的灵感，是因为他看了一篇报道，在那篇报道里，一位处于困苦中的女性靠自己的努力和技术的帮扶过上了好的生活。
这样的人物离林济的生活很远，也不像他之前剧本里所写的故事，豪门总裁动辄几千万上亿的投资，或许这位女性一年只能赚到十万块钱，多数时候还没有，但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林济反思了一下自己，作为编剧，他似乎习惯了写大人物，即使是偏现实主义的《淬火》，主人公吴志远最终也是一位成功人士。
而《后宫》《静梧传》，分别是未来的太后、□□，《我欲成仙》和《一剑三千里》都是天才修士和剑士，在他的剧本里，现实主义也是大人物的现实主义，他好像很少描摹小人物的人生。
一旦反思开始，林济就忍不住想写一个小人物的故事了。
这种故事，观众未必爱看，可林济觉得，作为编剧，他有必要去创作——至少《淬火》和《代号11》播出之后，吴志远这样的奋斗者和娄知这种隐秘战线的奋斗者为观众所知晓了。
说写就写，在动笔这件事上，林济很少犹豫。
抓素材的话，只看那一篇采访显得太单薄了，所以林济打算实地去取取景。
采访的主人公郭秀家在G省，距离C市挺远，林济和G省那边不太熟悉，唯独和G省云和卫视的总监打过交道。
既然郭秀的故事发生在G省，林济打算和云和卫视合作合作。
云和卫视如今的处境和曾经的旭日卫视有些像，只是旭日卫视慢慢找到了定位，云和卫视的存在感却依旧很低。
林济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云和卫视的总监慕溪正在生闷气，她刚被台长叫过去训了一顿，说台里的广告收入连年下跌，连一些老主顾都不爱光顾了。
卫视的广告大半来自于剧集，可慕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台长天天喊着对标旭日卫视，摆脱卫视末尾的困境，困境要那么容易摆脱，那还叫什么困境？
再说了，云和卫视怎么争广告？
众所周知，卫视成绩够好，都不需要商务主动出击，多的是品牌找上门——通常来说，那仅限于一线卫视和收视好的二线卫视。
而云和卫视呢？拍的剧都是观众不爱看的那些，旭日卫视是因为运气好，搭上林济拍了一部《代号11》，之后就一直在挖掘本地的电视剧资源，可云和卫视要什么没什么，之前的赞助商都是本地的酒厂，但最近几年，白酒行业越来越不景气，品牌就算有营销预算，也不会找云和卫视这种小卫视，找的都是青蓝、大江那样的一线卫视。
“大不了不干了。”慕溪闷声闷气道，“我是负责剧的，又不是负责招商的。”
在招商这块，台长应该比她懂得多，她刚入职云和卫视的时候，就听说过台长招来了几个大赞助的消息。
如今卫视招不来商，差点连诈骗广告都接了，若非审核的时候谨慎了些，后果恐怕要比想象中还严重。
可不知怎么回事，这锅好像要往她头上甩了。
慕溪脸色有些阴沉，这个上午天也是阴沉沉的，看着就快要下雨了。
她这边氛围不太好，助理也不敢离她太近，在气氛沉闷的办公室里，手机忽然响起的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慕溪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下意识就不太想接，怀疑是某些楼盘的开盘广告，或者那些到电视台来打秋风的电话。
云和卫视已经够穷了，偏偏还有人觉得他们富得流油，三五不时就打电话过来，免费采访，免费拍摄，有些人还想往剧里安插演员，慕溪一想到这些人提出的要求，就觉得头大如斗。
都是卫视总监，华泰人送外号散财童子，别的不多，钱绝对多，拍剧搞活动没谁比得过青蓝卫视，而大江卫视的章力纯则是业内权威，大江卫视赚钱的本领稍逊青蓝卫视一筹，口碑却是总监们人人羡慕。
要么有钱，要么有名，不能什么都捞不到。
可她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该干的活还是得干下去。
慕溪叹了口气，接起了电话，她没料到的是，打给她的这通电话既不是推销的，也不是诈骗的，而是——
“林编，当然没问题了。我这边会和新闻部门协商的，辛苦您了。”
原本沉闷的办公室气氛顿时变亮了，慕溪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滴，也觉得它成了喜雨。
“什么情况？”助理和外间的同事悄悄使了个眼色，“应该是有不错的合作。”
“和咱们？”同事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说慕老板怎么会忽然高兴？都坏脾气好几天了。”
“等等看呗，台里有了什么新动向，不会瞒着咱们太久的。”
果然，几天之后，云和卫视的员工们就收到了下一部剧要和林济合作的消息。
“谁？？？林济？？？”
“不会是同名吧？林鸡或者灵机之类的。”
“如果真是林济的话，我承认，我们卫视真的开始走大运了。”
“一楼！！林济本人就在一楼！！”
这个消息一出，云和卫视各个部门的员工闻风而动，能拍照的拍照，贴着窗户看的贴着窗户，势要保证出现在卫视大楼下的是货真价实的林济本人。
“确定是本人了，所以有内幕吗？林济为什么要和咱们合作？”
“据说是有素材需求，新闻部的同事已经陪他跑好几天了，据说是慕总亲自上门做的工作。”
“台里怎么可能不同意，其他金主都是假的金主，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金主爸爸，除非谁都不想要奖金了。”
和其他卫视不同，云和卫视各部门的奖金分得不是那么清，毕竟其他卫视的奖金多到发不完，而他们……得先有奖金，才能把钱发下去。
“现实主义题材好啊！我举双手赞成！希望小林找到更多素材，帮咱们把电视剧部门的特色挖出来。”
“新消息：赞助商回来了，还指名要赞助林济写的那部剧，慕女王表示，咱这人人都争着和林编合作呢，您这点赞助诚意着实不太够啊。”
“笑死，所以有人人吗？根本没有其他人竞争，我怀疑和林济合作这个料都是慕老板自己放出去的。”
“慕老板是想瞌睡来了枕头，正为招商的事发愁呢，天上掉下来一个林济，不求这次合作多有持久力，至少给咱卫视带来一点热度吧？日子再这么过下去，闷都要闷死了。”
云和卫视的配合程度超出林济想象，对方不仅派车把林济送到郭秀所在的村子，还拿出了所有和郭秀有关的报道——都是新闻部门的工作人员提供的。
林济在郭秀所在村住了半个月，拿到了村子以往的照片，了解了帮扶后村庄的变化，还看到了村外的学校、地里种植的庄稼和蔬菜。
G省地域辽阔，山道多，在从前，两个村庄想连通都非易事，本村的闺女嫁到隔壁村，回一趟娘家都得大半天。
可现在，道路建得很宽，回去一趟相当方便——云和卫视的新闻部门存储了不少素材，不过卫视在筹备剧集时没往这个方向考虑。
林济慢慢走，慢慢看，听郭秀本人的人生经历，在田间地头陪郭秀一起干农活。
他有些惭愧，论干活的麻利程度，他连郭秀的一半都不到。
他听着郭秀用一口方言讲述自己的故事，像是回到了当初写《淬火》那阵子。
林济只能说，听完郭秀的讲述之后，他好像没有那么浮躁了，只想用自己的笔把郭秀的故事传达出去。
在这里，他是工具，郭秀才是故事的缔造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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