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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别碰

作品: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 作者:煅庚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122万 更新时间:2024-05-30 20:48

步辇走出牢门,就换马车。

马车就停在司礼监前的空场,十分嚣张,视司礼监堂皇威严如无物。

几匹马都被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正甩着尾巴,把脖子伸到假山石下面,埋头大嚼那几株刚长叶的牡丹。

大约是颜面被下得太过狠了,江顺没跟出来,从沈阁手里要回了那个锦囊,就面色阴沉地匆匆由后门走人,不知是急着去忙什么。掌印太监走了,也没有其他太监跟出来……整个司礼监既空且静,像是遭人抄了家。

沈阁随意摆手,遣散了抬步辇的轿夫。

他被郁云凉扶下来,走路也不好好走,懒洋洋将半身力气压在少年宦官身上:“生气了?”

郁云凉蹙眉。

附近没有闲杂人等,他离沈阁极近,不必掩饰自己能说话:“……什么?”

郁云凉实在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又究竟是怎么想的,今晚的一切都极反常——就连这步辇和马车也反常。

在郁云凉的记忆中,前世的沈阁虽然大肆敛财,日子过得却十足可称拮据。

毕竟这些钱要用来上下打点、要用来收买人心,要撑起废太子往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爬回去的野心,远远不够。

重活一世,这人忽然变得很不对劲。

郁云凉不记得,沈阁什么时候会雇这样气派的步辇马车、会用这样精致的雕花手炉,会这么全不顾忌、不留后手地乱花钱……

“确实来得晚了。”沈阁照他手上摸了摸,大方地塞给他几个铜板,“路上买碗热甜汤。”

郁云凉低头,看着手里相当寒酸的铜钱:“……”

……对劲了。

沈阁正低头看他,轻轻笑了一声,把那个手炉也抛进冷冰冰的少年宦官怀里。

“这两天有事。”他站没站相,将手搭在郁云凉的肩膀上,懒声解释,“没脱开身。”

郁云凉被烫得一栗,几乎要把这东西脱手甩出去。

郁云凉蹙紧眉,用袍袖垫着手指,勉强将火球似的暖炉托住,扶着沈阁上了马车。

沈阁撑在他肩上的手忘了松开,郁云凉只好也跟进去,在车厢里找个角落坐了,抱着膝盖团成一团。

郁云凉不得不抱着这炭烤似的暖炉。

冰冷的四肢百骸本来早已麻木,眼下却被唤起蚁噬般的痒痛,不适至极,几乎逼得人想要逃出去……再跳回冰冷的水牢里。

至少那里面的事他想得明白,活着足够清醒,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

郁云凉用力攥着那个暖炉,抿紧了唇,一动不动盯着这个话也不说清楚、上了车就自顾自闭目养神的人。

眼前的事他想不明白。

沈阁这话……什么意思?

他甚至没料到沈阁会来这水牢里找他……沈阁居然说,来得晚了?

倘若郁云凉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定然会觉得沈阁又是故态复萌,花言巧语拉拢人心。

可他已经叫司礼监投进水牢,也就代表失了江顺的看重,叫任何人看来,都只会觉得前途渺茫。

一个前途渺茫的卑贱阉党,有什么可拉拢的?

“坐过来。”沈阁闭着眼睛,忽然开口,“窝在那不难受?”

郁云凉心有忌惮,不清楚这人又耍什么花招,垂了视线低声回话:“……身上冷。”

他在水牢站了两日一夜,身上早和一块冰差不多,离这病恹恹的废太子太近了,说不定能直接冻死沈阁。

……倒也是个报仇的好办法。

郁云凉盯着自己的手,他又想起那天浑河边的事,想起那柄匕首,还有沈阁吐出来的血。

从温转凉再转冷,比浑河水更冷,沿着他的手蜿蜒向下淌。

郁云凉的瞳色转深。

在水牢泡了这么久,他却依然觉得这只手上有血。

……这只手腕被另一只手松松扯住。

郁云凉依然皱着眉,从思索里回神,沿着那只探过来的手抬头,看向莫名开始对他动手动脚的沈阁。

上辈子也没这些光景——沈阁不是断袖,没有龙阳之好,更兼看不起宦官阉党,万万做不出这种事。

难为这人,为了拉拢他,居然想出那种办法。

郁云凉跟在沈阁身边,冷眼看着对方强压反感装出和颜悦色、温情小意,也觉得有趣,于是就一直佯装不知,看这人究竟能装到哪一步、装到什么时候。

后来郁云凉也的确知道了答案。

上一世,沈阁离他最近的一次,是为了方便一刀捅进他的肋间,刺穿他的心脏,要他的命。

而眼下的这个沈阁,忽然莫名其妙凑过来,拽他的手。

……是为了跟他要刚才那几个铜板。

“…………”

郁云凉尚且没想完过去的事,一口气卡在半道上,差点噎过去:“你要铜板?”

这人拿拍银票的气势,气吞山河地给了他拢共三枚铜钱——也就算了。

给了还要回去??

“不是要回去。”沈阁示意窗外,“有人卖甜汤。”

马车走出司礼监,不紧不慢晃到了浑河边上。

这里常有水患,涨水发水灾快,重修得更快,不过短短三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盛况。

外面相当热闹,有勾栏也有商贩。弹唱说书,杂技皮影,混着卖荔枝膏的、卖五味粥的、买糖糕和梅花酒的。

也有人卖甜汤,在锅里滚得热腾腾冒白气,风里有种蜜渍过的桂花香。

郁云凉匪夷所思盯着他。

眼前的废太子居然比他更理直气壮,相当坦然地盯回来:“两碗。”

郁云凉:“??”

钱够吗?!?

沈阁气吞山河地再拍给他三枚铜板。

郁云凉的神色像是被这足足六枚铜板噎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了沈阁半天,终于靠着仅剩的一线理智,想起眼下形式——他并非前世的督公,尚且不能把这人的脑袋摘下来晃一晃,看看泡进去了多少浑河水。

郁云凉站起身,将那个雕花暖手炉砸回废太子身畔,敛起衣摆下了马车。

……

祁纠靠在窗边,没忍住笑,咳嗽了两声。

“按着点肋骨,你那伤口崩裂了。”系统知道他没开痛觉,从旁提醒,“小心一会儿昏过去。”

祁纠拉开几层衣襟,低头看了看:“不要紧。”

反正人已经捞出来了,下一步没什么要紧事做,无非就是回那个破烂王府。

郁云凉被他从司礼监带走,一时片刻再没法回去……直到江顺能想通。

直到江顺终于能想通,不该难为郁云凉,因为郁云凉是废太子的人。

这事没什么复杂的。

任务很容易做,难度等级相当低,祁纠现在还是更想喝口热乎的:“我有点冷。”

“你冷是因为你在流血,你的伤口崩裂了。”系统这叫一个操心,“你能不能先让郁云凉给你裹裹伤?”

祁纠按住衣领:“这多不好意思。”

系统:“……”

祁纠倒也不是真这么想,扶着肋间,笑着咳了两声。

……他倒是隐约记得,自己的清白出了点状况,上次任务遇到了些奇怪的小问题。比如有人非得用嘴给他拔罐,还非要扒了他按摩。

这记忆不坏,祁纠其实也承认,在某种程度上他想速通这本书、用最干净彻底的方法解决郁云凉的心魔,是因为他有点想去找找人。

找一找有没有哪个犄角旮旯,藏着只脏兮兮的戗毛狼崽子。

他记得自己养过只狼崽子。

系统沉默良久,帮他把窗子推开一点,看马车下面正在买甜汤的郁云凉。

少年宦官裹在黑袍里,苍白冷硬、面无表情,吃力地跟那个甜汤老板打手势。

打手势……讲价。

一碗甜汤三文钱,两碗理论上是六文,但郁云凉不爱喝这东西,只想要半碗,回去应付脑子里进了浑河水的废太子。

所以郁云凉要老板便宜一文钱。

系统问祁纠:“你觉得郁云凉像吗?”

“拿不准。”祁纠把软枕堆成一摞,靠在上面,“他被教得太像把刀了。”

系统跟他一起上交的缓存数据,一样也拿不准,只能变成块纱布,尽量堵一堵那个没完没了渗血的伤口。

“那你就先把他教回人。”系统提出建议,“然后再看看,像不像你养过的狼。”

祁纠枕着手臂,空着的手把玩柳枝,闭目养神。

系统还想再看看郁云凉讲价的进度,刚探出来一点数据,听见马车的密门响,立刻缩回祁纠衣服里装纱布。

……

郁云凉端着一碗半甜汤,上了马车。

他把那一整碗的甜汤放在废太子手边,自己捧着另外半碗,缩回角落。

少年宦官喝不惯这东西,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硬灌,像是喝什么味道极怪异的药。

“你不喝?”郁云凉看着祁纠,又看那碗汤,“快凉了。”

“喝。”祁纠说。

他嘴上说着喝,其实根本没动,坐没坐相靠在软枕里:“我怕烫,晾一会儿。”

郁云凉:“……”

居然还能晾一会儿。

快烫死他了。

察觉到相当阴郁的视线落在身上,祁纠没忍住笑了一声,睁开眼睛,空着的手拍拍身旁:“过来。”

郁云凉听了他一次话,索性懒得再较劲,接着听第二次,端着滚烫的甜汤坐在祁纠身边。

“不喜欢喝?”祁纠把暖炉揣回怀里,“这东西味道不错。”

他的声音很缓和放松,仿佛就真的只是随口闲聊。

郁云凉从未放松过,手指曲了两下,看向车窗外,浑河两畔人流熙攘,有通明的灯火。

水患仿佛也只是场突兀的噩梦。

隔了片刻,郁云凉收回视线,皱紧眉:“太甜了。”

他不喜欢甜的东西,喝了头晕,脑子就跟着不清醒。

“下次可以让老板多加水,把味道冲淡。”祁纠说,“或者去旁边茶摊,买半碗茶汤,兑进去搅和搅和。”

郁云凉:“……”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讲价叫人抓包,几乎针扎地坐直,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庞绷紧了,咬牙死死盯着祁纠。

祁纠睁开点眼睛,看见少年宦官耳垂涌起的淡淡血色,轻声笑了笑。

郁云凉仿佛被踩了尾巴:“笑什么?!”

“没什么。”祁纠说,“那天借你的匕首,你别介意。”

郁云凉在这句话里顿了几息,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慢慢放下手里的空碗。

这个人擅作主张,借了他的匕首,捅了一道伤。

只差半分伤及脏腑。

郁云凉说话的时候,依然还是那种咬字不顺、有些沙哑的调子:“……为什么?”

祁纠实话实说:“不太想活。”

郁云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没什么反应,依然沉默坐着,垂着的眼帘下,瞳孔却隐蔽地凝定。

祁纠给出这个答案,又被系统在内线里提醒,说是不尽然准确。

于是他重新加了个限定:“当时不太想活,现在改了点主意。”

毕竟当时祁纠和系统推演出的结论,只要让郁云凉杀了他,就能解开心结、成功植入金手指,完成任务结算提成。

但回执表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重活一次的郁云凉,要从一把刀变回一个人……一个确实在活着的人,并没这么容易。

郁云凉问:“改了多少主意?”

他慢慢问出这句话,盯着祁纠不动的那碗甜汤。

倒春寒尚未过完,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冷得像是块冰,甜汤已经不烫了。

但这人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说了半天没用的话,连手都不见动哪怕一下。

……

具体改了多少主意,还得看金手指的植入进度。

祁纠睁开眼睛,让系统开了个投屏,检索当前的任务完成度:“还不知道……”

话未说完,车厢外骤然炸开一片混乱。

马车剧烈摇晃了下,郁云凉倏地纵身跳起,抄住那碗甜汤,掠到前室:“出什么事了?”

受惊的马匹沿着河堤夺路狂奔,马车也被扯得东倒西歪。

他尽力模仿了祁纠的口吻,车夫惊魂未定不疑有他,卯足力气勒缰绳:“马惊了!勾栏喷了火,马吓着了……”

一群耍把戏的刚进京城,不知规矩,口吐烈焰三尺高,惊着了不止一匹马。

不少马车都因为这一变故受惊,有的侧翻有的滚沟,有的实在刹不住,一路滚进浑河里。

郁云凉咬紧牙关,盯着近在咫尺的浑河水,剧烈的心跳声撞击耳鼓,身体变得僵硬。

有力道从他身后覆上来。

祁纠靠在他肩上,接过那碗甜汤喝了两口,对车夫说:“弃车。”

下面是浑河水,跳下去死不了人,游上岸就行了。

车夫早就想逃命,只是心疼这马车,又怕贵人追究:“这、这——”

“要找马车,去废王府。”祁纠说,“不会讹你。”

车夫如逢大赦,当即甩下马车,抱头就往水里滚。

祁纠捞住被他扔开的缰绳。

郁云凉定定盯着他:“你不跳?”

祁纠靠在他身上,揽住缰绳那只手绕上几圈,就将缰绳在手上锁牢:“还没跳够?”

他语气轻松,还似在半开玩笑。

郁云凉几乎被他气厥过去,死死咬牙,冷声开口:“我说了……我不会领你的情。”

郁云凉不会御马驾车,身体又被水牢泡僵了,走路无碍已是极限。

这么跳下去,他活不成。

祁纠知道,安抚地拍了拍手掌下僵硬的脊背:“不会让你死的。”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上辈子那个废太子,一样也没教过郁云凉。

沈阁用不着郁云凉当什么君子,也根本不想让郁云凉当君子。

祁纠和系统刚临时开了个小会,发现可行性相当高,提成相当丰厚,于是决定趁这段时间,把这一批金手指全插郁云凉身上。

“逐水车。”祁纠说,“你要御马,就要比它们更清楚,你想走什么路。”

郁云凉身体冰冷,静默着不动,盯住祁纠的手。

这只手挽缰绳挽得极稳,并不受狂奔的惊马干扰,每当要走错路,就强行勒辔改道,重新跑上河堤。

不知道的人,甚至未必知道这是辆失控的马车,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正策马疾驰。

郁云凉胸口起伏,半晌才哑声重复:“逐水车。”

逐水车,曲岸疾驰,不坠水。

郁云凉并非全然不懂,他也曾偷捡过人家不要的书看,知道六艺、知道五御,听过逐水车和逐禽左。

只是早早就有人让他明白,他不配看这些。

他只要做个往上爬的宦官,爬到权势滔天、翻云覆雨,做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

祁纠对郁云凉的好学态度相当满意。

他靠在郁云凉肩上,把缰绳分出来两股,递过去:“你试试?”

郁云凉抬眼,漆黑瞳孔盯住他。

“我不会。”郁云凉慢慢地说,“车会翻的。”

祁纠咬着衣襟撕成布条,照郁云凉的手上缠了几道,把缰绳塞进他手里:“翻就翻了,没什么大不了。”

缰绳一共四股,郁云凉攥着自己手里那两根马缰,手指捻得青白,学着祁纠的动作缠在手上。

隔着布条,立刻传来掌骨被勒紧的剧痛。

郁云凉骤然蹙紧了眉,倏地回过头看祁纠。

祁纠像是不知道痛,御马那只手隐在袍袖里,依然极稳当,甚至有时间提醒他:“向左。”

郁云凉死死咬着牙关,极力向左扯缰绳,让马匹远离河堤。

狂奔了这一会儿,受惊的马受人驾驭,已稍微显出些平静下来的趋势。

祁纠就适时放松掌控,提醒郁云凉几时收缰、几时放绳,如何使力如何转道,什么时候能让马自己跑一段。

马又不是汽车,吃草不烧油,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不论被惊扰得多厉害的马,只要找到平坦宽阔的地方,放开了猛跑一段,也就差不多了。

……

他们的马车逐渐缓下来,变得平稳,又慢慢停下。

郁云凉攥着缰绳,心跳依然如同擂鼓,胸口起伏不定,低声说:“……马停了。”

祁纠靠在他身上,微垂着头。

郁云凉的心口莫名慌了下,扯住垂下来的袍袖:“马停了,没事了。”

“嗯。”祁纠笑了笑,松开按着肋间的手,他歇了一会儿,问郁云凉,“能不能自己回去?”

郁云凉不回答,反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祁纠低头看了看:“没事。”

“有点累。”祁纠说,“你要是学会了,我就回后面……歇一会儿。”

郁云凉说了几句话,却都没能顺利出声,他有些烦躁地用力咽了咽,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祁纠。

这人说……之前不太想活,现在有点想了。

有多想活?

既然说了想活,为什么不让他看伤?

“治伤,我会。”郁云凉终于发出声音,他扯着祁纠的袖子不放,脸上又现出拖着这人去医馆时的阴郁,“我看一眼,然后随你。”

他总算想明白了该怎么做,根本不征求这人的意见,双手扶住祁纠的身体,强行让这人靠在前室的车厢壁上。

郁云凉单手按着祁纠,一手扯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他的瞳孔蓦地收缩了下,下意识就伸手去按。

祁纠握住他的手:“别碰。”

郁云凉盯住洇透衣料的大片血色,怒气不受控地涌上来,寒声说:“你在流血!”

“看见了……”祁纠靠着车厢,低头看了看,“你不是怕血?”

郁云凉几乎把牙咬碎。

他半句话也不再跟这个人说,脱下漆黑外袍,又去脱贴身的中衣——这是司礼监里,江顺刚叫人给他套上的,为了不让废太子挑理,衣料选了最好的棉布。

郁云凉把棉布全撕成条,一部分叠起来压在祁纠的伤口上,剩下的那些用力缠紧:“你撑一下,得去弄药。”

他身上平时都是带着药的,偏偏这次刚从水牢里出来,什么都没有。

郁云凉向四周张望,马车跑到了荒郊野地,他应该能找到几种止血的药草。

先用药草应付一下,然后他就去弄药。

祁纠垂着头,半睁着眼,很安静地看他折腾。

郁云凉把那个伤口用力裹紧,抬头看祁纠,瞳孔缩了下,抬手轻拍他的脸:“别睡。”

“……嗯。”祁纠睁开眼,“没睡。”

郁云凉胸口急促起伏。

他想把这人弄去宽敞些的后室躺着,尝试揽住祁纠的身体,手臂却连僵硬带脱力,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死不了。”祁纠慢慢抬起只手,拍了拍他,“你看,说了你怕血……”

郁云凉打断他的话,嗓子沙哑:“闭嘴。”

他不是为这个。

祁纠就配合地闭嘴,慢慢呼出那一口气,伏在郁云凉身上。

郁云凉总算攒足力气,护住那个仍在渗血的伤口,把他拖到后室,又匆匆把那一堆软枕全拂下来。

他仔细抱着祁纠,把人慢慢放在软枕上:“疼吗?”

没人回答他,郁云凉就不再问,跳下车去翻找止血的草药,一颗接一颗塞进嘴里嚼。

药效越好的草药越苦,苦得沁进心肺。

郁云凉尝出最苦的几颗,塞进嘴里全嚼烂,用棉布滤出汁水。

他回到马车上,给这个人上药止血。

……

郁云凉手上沾了不少的血。

可他只是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继续换药,动作利落,不受半点影响。

他的手不再僵硬,流畅得像是正常人,记忆里曾被一刀一刀废掉的左臂,也逐渐恢复自如。

郁云凉把祁纠的伤口裹好,他其实还想检查这人勒缰的那只手,可暂时没这个时间,他也没有这个胆量。

看了的话,他就再驾不好车。

“你究竟想要什么?”郁云凉盯着眼前的这个人,“我说过,我并不领你的情。”

依旧没人回答他。

郁云凉也不在意,把所有能找到的衣服全盖在祁纠身上,钻回漏风的前室。

春寒料峭,他身上一直是种暖不起来的苍白,现在就变得更冷。

郁云凉重重甩了下缰绳,他学会了驾车,在夜色里疾奔,去弄最好的伤药。

……他好像做了很赔本的买卖。

郁云凉有些迟钝地想,最好的伤药要一两银子,他现在一年才能攒一两银子。

他才从这人身上捞了一文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