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谢稹玉的声音很轻,闷闷的,一如他这个人一样。
可他问出的话却让桑慈脸红心跳,她转了个身背对着谢稹玉,手指忍不住抠着床单,哼声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合籍了你还问我这些废话!”
谢稹玉默然,这哪里是废话呢?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他垂着眼睛安静了会儿,忍不住朝她靠近了一点,低声追问:“那你喜欢我么?”
他靠得太近了,桑慈在被窝里能感觉到他蓬勃的热气。
她悄悄将被子拉下来一点,盖住了自己的脸,绷直了身体和声音,又哼了一声说:“不喜欢!要不是爹爹给我们定下婚约,我才不要和你合籍。”
谢稹玉在背后看着她,虽然知道口是心非是她最擅长的事,但难免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想咬她,不许她再口不对心。
可他也不能确定现在失忆的她心里有没有他。
或许就如她多说,只是因为师叔遗命。
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不喜欢他,听说师叔给他们定下婚约,嘴巴就翘得高高的能挂个小篮子。
谢稹玉声线平稳,好脾气地应了一声。
桑慈抠着床单等了会儿,就等到他一声嗯,顿时眉头皱紧了,又有些不高兴了。
她想开口问你就问这?但又觉得问出来好没意思。
桑慈闭着眼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她出声问:“你就要说这个?”
谢稹玉语气平静,低声应了一声,“嗯。”
他看着桑慈,忍着将她搂进怀里的念头,希望她能接下来问一句“那你呢?”
那他一定不会和从前一样闷着不说,他一定会告诉她。
可她没问,只哼了一声,嘀咕着:“你真无聊。”
谢稹玉无奈地笑了一下,手伸过去,摩挲着去牵她手。
桑慈正抠床单呢,一下被捉住手愣了一下,没说话,但无声和他较劲了一下,却较劲不过他,被他将手握在他掌心里。
“你干嘛呀?”
她不高兴的一声质问,只是在这夜色下,语调多少有点撒娇的嗔味,她转过身来,面朝着他。
黑暗里两只眼睛瞪着他,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谢稹玉除了握住她的手,便是安静地任她为所欲为,垂着眼睛说:“那你想说什么?”
不是你说要说说话的嘛!
桑慈心里腹诽,又戳了戳他胸口。
谢稹玉是剑修,常年练剑,体魄精悍,肌肉紧实,她一戳,他便绷紧了,桑慈觉得手下触感怪好的,想再多戳两下,又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些丢人。
她缩回了手,有些漫不经心地随便说道:“说说这几个月的事。”
谢稹玉想了想,便低声说道:“你在青陵认识了一些新朋友,在那里时经常与他们一起切磋学习,你还下山出过任务,救了一只小藤妖,她叫小藤,如今跟着你回了慕楼峰,在后山养着。”
桑慈听着,兴致又起来了,眼睛在黑暗里发光,她像是听着别人的事一般,“还有呢?”
谢稹玉笑,低声说:“栖凤盛会筑基境弟子的比试,你得了第一,赚了两万上品灵石的奖励。”
“我是第一?”桑慈震惊又新奇,简直不敢相信。
谢稹玉捏着她的手,唇角一直忍不住翘着,“你很厉害,天赋比我好。”
有什么是比听到流鸣山小剑仙亲口承认她的天赋比他好更令人开心的呢?
桑慈忍不住想在床上翻腾,又觉得自己得忍住,得矜持,得平淡地应对,但做废物做太久了,难免兴奋,语气都压抑不住的快乐,“所以我灵根是怎么重置的?”
谢稹玉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又趁着她不注意悄悄靠近了她一点。
他说:“你吃了一些苦,灵根要拔、出来放进我身体里,以我的灵根蕴养。”
桑慈一听就说:“早知道这样可以,我宁愿早些吃苦……那你疼不疼啊?”
她后一句说得若无其事,可声音又轻,上扬着音调,听在谢稹玉耳朵里便像是沁了糖水的甜。
他笑着说:“不疼。”
桑慈哦了一声,心道这木头就算是疼也不会说出来的,只会忍着。
她心想,她的灵根重置他定是帮了大忙的,绝对不会如他嘴里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她安静了半晌,羞于说什么好听的话,只哼声道:“那你怎么放进你身体里的?”
谢稹玉便不说话了,沉默了下来,却抓着她的手往他衣襟里钻。
桑慈脸瞬间红了,又无声和他较劲,不肯把手钻进去,还攥紧了拳头,却听他低声说:“从这儿放的。”
她这才松了劲,攥成拳头的手也松开了,任由他将她的手按在他紧实的胸口。
“你摸摸。”他声音平静,没有半分旖旎。
桑慈却觉得害羞,庆幸现在是深夜,屋子里的灯还都熄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脸。
她将注意力放在手上,听话地摸了也一下,一下摸到了一处被剑划开的口子。
当然已经结痂成疤了,大约三寸长的一道口子。
桑慈忍不住来回摸了好几遍,问道:“要蕴养多久啊?”
“十四天。”谢稹玉说完这三个字就默然不语了,心口的那条疤被她指尖摸得发痒。
他垂下眼睛,却是想到了昨晚上他们在客栈里的厮混,一时呼吸都乱了几分,脸也有些红了。
但桑慈显然没听出来他的呼吸乱了,小声咕哝:“这么久啊。”
她的手一直放在那儿,又问:“还有呢?”
显然她还想听这三个月内发生的事。
谢稹玉哑然,觉得自己没法很平静地说下去了,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没敢乱动。
他缓了会儿,才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去青陵的路上,我们先去了一趟华邕城,你知道那里吗?离青陵很近,你在那儿遇到一个藏在玉佩里的女鬼,因为她的话,救了一个被妖物藏匿的女子。”
桑慈很开心,她喜欢听谢稹玉说她救了人。
但她傲娇又矜持,竭力保持着平静,“还有呢?”
“还有我们回流鸣山准备昏礼的路上,路过一处村子,名为叶村,村民都是三百多年前辟祸来此定居的,山路崎岖,山脚下还有江河大浪,那儿出了事,有蛇妖吃人,我们过去,你自己一人进山杀了蛇妖,有个叫小蛮的小姑娘送了你很多橘子感谢,我们还帮着村民搭建山路和江河上的木桥,方便他们以后出行。”
谢稹玉淡声说道。
桑慈咬着唇,面色羞红,听着这些她曾经做的事由谢稹玉嘴里说出来,总有些羞赧。
她故作镇定:“那橘子甜吗?”
“很甜。”
桑慈把脸埋进被子里笑。
谢稹玉静静听着她的笑声,唇角也弯着,又低声问:“你不问问我们的昏礼吗?”
“那有什么好问的,不就那样吗?”桑慈轻哼道。
但谢稹玉还是想说给她听,他低着头,语调轻缓:“你结交的好友们都来参加我们的昏礼了,前一日我南下捉了两只大雁,如今还养在慕楼峰后山。”
他说到这,忽然顿了顿,继续说:“那天很热闹,你穿着红色礼服,很美。”
桑慈竖着耳朵听着,见他停顿,忍不住稍稍仰着头,便听到他低柔的声音淌进耳朵里。
他呼出的热气也吹拂在她面颊。
都把她的脸吹热了。
真是奇怪,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了?
桑慈想后退一点,又觉得那样太过刻意,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就挑了眉,管他刻意不刻意呢!
她挣脱掉谢稹玉的手,翻了个身又背对着他了。
“睡觉了,我困了!”她哼声道。
谢稹玉以为她还会问他胸口的叶子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今晚在夜色下换衣服,她没看到。
他这会儿毫无睡意,想念昨晚上和她厮混的时光,安静沉默了下来没说话。
桑慈原本身体紧绷着,见身后没动静了,身体便放松了下来,困意很快袭来,她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了。
却没想到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衣料磨蹭的声音,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过来。
谢稹玉小心翼翼地伸手揽着她的腰,让自己贴紧她,让她窝在自己怀里。
桑慈一下清醒了,挣扎了一下,羞恼道:“你干嘛!”
夜色里,谢稹玉的声音好听又平静,“昆玉到处都是雪,夜间冷。”
“我不冷!”桑慈恼道。
谢稹玉默然,低声说:“我冷。”
桑慈安静了下来,好半晌哼了一声,算是默许,没再挣扎。
谢稹玉垂眼笑了一下,安心地闭上眼睛。
如果不是神魂有损伤身,其实她不恢复记忆也挺好。
第二日早晨,桑慈醒来时,赶紧浑身都很热,像是被大蛇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谢稹玉依然将她拢在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早晨在谢稹玉怀里醒来……当然,以前不算,她失忆了,这就是第一次!
桑慈很别扭,低头将他的手拿开。
费了点力气,但好在还是拿掉了,她小心下床,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谢稹玉。
他好像还睡得很熟,俊美的脸上浓睫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桑慈歪头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目光,撩开帷幔出来。
她一下床,谢稹玉便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还抖动的帷幔,透过间隙看桑慈转身进了屏风后。
他收回目光,盯着床顶看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一晚上,桑慈给他腰封里塞的信里说了,她的芥子囊里有一本小本子,等她失忆后让他拿给她看的。
谢稹玉撩开帷幔,抬眼就看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芥子囊。
桑慈的习惯,睡觉前会把身上配饰包括芥子囊荷包这些都放到梳妆台上。
他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起身穿鞋走过去,从芥子囊里找出了那本蓝色封皮的小本子。
他不该私自偷看她的东西,可他想知道她会写什么。
翻开。
桑慈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时,看到谢稹玉穿着中衣靠在梳妆台低头翻看一本小本子,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本子。
本子封皮上没有写字,她一时不知那是什么书册。
不过她也就只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转而将视线放在谢稹玉身上。
他乌黑如墨的头发披散着,姿态舒散,中衣衣襟敞开来一些,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肌肉线条清晰。
他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要更高大一些,肩宽窄腰,腿又长。
桑慈忍不住目光多看了两眼。
谢稹玉却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依旧清明,一如从前的干净澄澈。
可不知是不是桑慈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些水意。
桑慈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恼,先收回了目光,又看过去,见他还盯着自己,一下恼了,瞪他一眼,“大早上看我干嘛?”
谢稹玉不语,安静地垂下眸子,手指却捏着那本蓝色封皮小本子,低声道:“我去里面穿衣服。”
桑慈看着他站直了身体,捏着那小本子从自己身侧走过。
她忍不住稍稍偏头朝他看了一眼,谢稹玉也在这时站住转过身来,看她一眼。
两人一对视,桑慈下意识就要出声说点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
谢稹玉神色沉静地看着她,低声说:“有人欠我的东西。”
欠我的情书。
桑慈哦了一声,没追问,自顾自去了镜子前面。
谢稹玉默然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捏紧小本子进了屏风后面。
再次打开小本子,上面除了一两笔简单总结提醒她自己要注意的敌人外,剩下的内容全是相差无几的,总归是一个意思。
——“我最喜欢谢稹玉,千万千万记得,我最喜欢他,我就算失忆了,也得对他好点儿,我最喜欢他!我可不能忘了他!”
他以为小慈写给失忆后的自己的记事本上会写那场大梦的相关事情,却没想到半本本子都在提醒她自己不要忘了他。
谢稹玉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他低垂着眉眼,还在乎纠结什么呢?
就算现在失忆后的小慈对他只是亲人玩伴般的感情又如何?
他得到的已经许多许多了。
他将那本本子贴着心口缓了会儿,这才拿了衣服穿衣。
等他再出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桑慈的身影了,但他听到了庭院里她和江少凌对剑喂招的声音。
他转身看了一眼小行剑,抬手召了一下,提剑也走了出去。
庭院里,桑慈正和江少凌交锋。
她身姿轻盈,用剑招时极有自己特色,灵活多变,身影如电般迅疾,江少凌的剑则和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宽仁,包容万象,剑意中蕴含生生不息之意。
虽然桑慈失忆了,但身体的本能令她可以应对上江少凌的剑招,只是比起从前要稍稍滞涩一些,可也只是在刚刚出招时,后面她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熟练。
谢稹玉靠着门框看了会儿,估摸着两人还要切磋一会儿,索性收了剑不凑热闹,去一旁起锅准备做早饭。
他取了面粉和鸡蛋,摊了鸡蛋饼,又熬了一些粥。
等粥熬好时,他听到桑慈高高兴兴对江少凌说:“大师兄,刚刚那两招,你跟我说说,我怎么会被你打歪呢!”
江少凌虽然平日懒散,但他能天英榜第五,当然剑道天赋也是极好的,他便拿着剑给桑慈比划了两下,又忍不住也哄她高兴高兴:“再过两年,师兄我就打不过师妹了,师妹这剑势,这剑意,啧啧,不是我说,就是师弟也差点意思!以后等师妹成了天英榜第一,可一定要罩着师兄啊!”
桑慈心里高兴,但也知道是大师兄在哄着自己,十分娇矜地微微扬着下巴,“好说好说,大师兄也很不错。”
谢稹玉听着这番对话,低头笑了一声,打断两人的互相恭维,“吃早饭了。”
“来了!”
桑慈收了剑就扬声应了一声。
江少凌一边和她一道往石桌旁走去,一边说道:“看来咱们还是得要师弟罩着,不能少了他做饭。”
桑慈轻哼一声,不搭理江少凌这一句了。
谢稹玉才不会随便给其他人做饭,大师兄也就是蹭了她好处。
用过早饭,江少凌喝了杯茶,道:“阿慎已经和我说了,他们大概今天下午或是晚间就到昆玉地界了。”
说完他看桑慈眼神困惑,便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打算过几日闯风家密阁借回生珠一事,此事单他们几人去闯有点棘手,所以就找了帮手。
虽然江少凌和谢稹玉隐瞒了上丹涧和风吟春的事,但话还能圆得上,所以桑慈没怀疑,点了点头。
江少凌干咳几声,一本正经道:“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待师妹借用完后,自会将回生珠再返还给风家,绝不贪他一厘一毫。”
桑慈:“……”
因为早上练剑出了汗,桑慈吃过早饭就回屋换衣服。
此时天光亮着,她低头一眼就看到了心口处的那片叶子,一下愣住了,低头摸了摸又看了看,搞不懂那是什么。
昨夜谢稹玉也没有跟她说这个。
桑慈急忙换好衣服,将衣带系上,从屏风后出来就要去找谢稹玉。
谢稹玉看到桑慈进屋就知道她要换衣服,如今天光大亮,她换衣服就一定会看到胸口的叶子,所以早在门口等着。
“谢稹玉!”
听到屋里她喊自己,谢稹玉便推了门进去。
桑慈眉头皱着,见了他就指着自己心口位置,“这儿,叶子,是什么?”
她抬起眼看过来,眼底都是困惑。
谢稹玉早就想好怎么回她。
“是我送你的礼物。”
也不算敷衍,她之前总是这么念叨。
想来,是那场……大梦里,他所赠送。
“做什么用的?好丑!”桑慈满脸不满。
谢稹玉自然是不知道的,想了想,低声说:“独属于我的印记。”
什么印记不印记的!合籍不算,还要在她身上敲一个章吗!
桑慈脸都红了,觉得这木头合籍后太不要脸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恢复记忆,想要知道当初她到底是怎么答应他把这么个丑东西印在心口的,绿不绿红不红的……
还好没人看得见。
但是桑慈脑子转了个弯,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呼吸一滞,盯着他问道:“那你看过这个?”
这是一句废话,他都说这是他的印记了。
但是……
那个地方……
谢稹玉看着桑慈的脸越来越红,知她想到了什么,垂眸笑了一声。
何止看过,亲过,摸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他没说话,桑慈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很正常,他们都合籍了,这很正常。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决定出去练剑。
谢稹玉要跟着,桑慈回头瞪他一眼,“不许跟来!”
他站住了脚,看着她羞恼地拿着山聿走出去后,才跟在后面出去,听着桑慈冲外面喊:“大师兄!我要和你练剑!”
谢稹玉跟着出来时,外面阳光正灿烂,给庭院里鲜活灵动毫无一丝阴霾的人身上镀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他静静看着她,眸中有笑意。
随她开心。
到了庭院里,桑慈挽了个剑花,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意思是不许他跟着,谢稹玉也不吭声,默默从芥子囊里拿出一篮子核桃,坐在石桌旁剥核桃肉。
江少凌又被抓壮丁去陪练,他明白师妹还有些缓不过劲来对着师弟别扭,但师兄真是难为,竟是没一个闲散日子过了!
傍晚时分,客舍里传来江少凌一阵松一口气的惊呼:“阿慎他们来了!风家这边应该也收到了消息,我去接他们!师妹,师兄这老胳膊老腿儿真不行了!你让师弟陪你练!”
他拄着自己的剑,做出一副气喘吁吁再也不行了的样子。
谢稹玉这会儿已经剥完核桃,也炒完糖霜核桃仁了,正拿罐子装起来。
桑慈中午困得不行睡过,这会儿小脸被风雪吹得绯红,精神却很好,因为她一直在练剑,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拎着山聿在石桌旁坐下时,带着一身蒸腾热气。
谢稹玉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桑慈的身体早就习惯了,下意识仰着脸让他擦,一边嘴里念叨着问:“我之前在青陵仙府和楚慎还有李扶南熟吗?”
谢稹玉想起每次桑慈和楚慎见面都互相看不顺眼,皱了一下眉,淡声说:“不必多理会楚慎,李扶南性子柔和,你们两私交还可以。”
桑慈哦了一声,又将目光聚焦在面前这张好看的脸上。
察觉到桑慈的目光,谢稹玉便抬起眼与她对视,见她眼神古里古怪的,就问:“怎么了?”
桑慈拍开他的手,但很快又看他一眼。
谢稹玉没再问,只低着头继续装核桃仁。
他安安静静垂着眼坐着,但桑慈却坐不住,她忍不住扯了他衣袖,哼声问道:“我记得你很讨女修喜欢,在青陵仙府时,你没招蜂引蝶吧?”
谢稹玉先看了一眼她攥紧自己衣袖的手,那小手攥得紧紧的,透出几分在意来。
他心中微甜,摇摇头,沉静的脸很认真,“没有。”
说着,他顺势将桑慈的手握住,又用另一只手捏起一块核桃仁往她嘴边塞。
桑慈很容易就信了,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但东西都喂到嘴边了,下意识就张了嘴。
谢稹玉剥核桃很有技巧,每只核桃都分成大小均等的四块桃仁肉,上面均匀裹着糖霜,炒得香甜,不用他喂,她自己抓了好几个塞嘴里,脸都塞得鼓鼓的。
“好吃吗?”
“好吃。”
桑慈毫不吝啬夸道,神情娇憨。
谢稹玉腰间玉简闪烁,桑慈微抬着下巴指了指,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被他握住了,下意识要抽掉。
但谢稹玉却在低头拿起玉简扫过一眼时,下意识攥紧了桑慈的手。
江少凌:【师弟,问剑宗来了三个人,沈无妄也来了,我也没想到他会跟来,诶,你可和师妹好好说说他,现在师妹失忆了,万一、万一……】
万一后面他没说完,但是谢稹玉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桑慈。
现在的她和大雨夜之前没什么两样,从没下过山,没经历过大梦,除了性子有点娇纵外,她单纯良善,很容易被人骗。
“干嘛这样看我?”桑慈被谢稹玉看得蹙眉,拿了帕子擦手上糖霜,也不吃核桃了。
谢稹玉将她两只手都拢在掌心里,垂眸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你说啊!拉我手干嘛!”
桑慈又有些别扭,但也就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便默许了。
谢稹玉要开口前,耳朵却有些红了,他低声说:“之前你神魂有损时,把一些重要的事记在了一本本子里,让我等你失忆后拿给你看。”
桑慈立刻皱眉:“那你拿来啊!怎么现在才说!”
谢稹玉看她一眼,幽黑的眼睛上浓睫轻颤,很快又垂下眼,将那本蓝色小本子拿出来递给她。
桑慈一看就认出来了,是早上谢稹玉倚靠在梳妆台前看的那本。
“你看看。”谢稹玉松开她,别开了脸。
这下他整张脸包括脖子都红了。
桑慈忙接了过来,她是从第一页开始翻的,字迹果然是她的字迹,前面都是一些关于咒律方面的笔记,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稹玉提醒她:“从中间往后看。”
桑慈气呼呼看他一眼,她就想慢慢看看自己以前写的笔记,每一个字看在眼里都觉得有意思。
那是她现在错过的时光,她就想好好看看。
谢稹玉知道她脾气,看她一眼,心情又一松。
横竖现在还有他看着,这次绝不会让那沈无妄有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
他心情平静下来,给桑慈倒了杯茶。
却看到她虽然不满他的话,手下动作却没耽误,直接翻到了后面记事的那里。
后半本,只有前面半页寥寥几笔写了些事,其中一件就是提醒她自己沈无妄是她仇敌,见面必厌之恶之。
桑慈满眼茫然,完全记不得沈无妄这个人,她抬头看谢稹玉。
谢稹玉垂着眉眼,道:“沈无妄是问剑宗弟子,现在正跟着他师兄师姐上风家来。”
他脸上红晕退了一点,语气显得很平静。
小本子上没怎么写这个沈无妄怎么是她仇敌了,不过桑慈了解自己,她写下这些时,必定是觉得不想多提及沈无妄这个人了,心里该是厌烦极了他。
她点点头,心里记住了,又往后翻。
谢稹玉本以为桑慈会多问两句,却没想到她只点了一下头,他想说点什么,可转眼就看到她正盯着后面的内容,眼睛慢慢睁大,便又别过了脸,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抿着。
桑慈简直不敢相信,她揉了揉眼睛,小本子上的笔迹货真价实就是她的笔记。
上面却是满页的诸如“我最喜欢谢稹玉了!”“我不能忘记他,要牢牢记住!”“就算我失忆了,我也要对他好点儿!”
这十个多月发生了什么,她……竟然这么喜欢谢稹玉吗?
不对啊!
岂有此理,应该是谢稹玉这么喜欢她才对!
桑慈又后知后觉想起来早上谢稹玉拿着这本子看,立刻就知道他全看过了,顿时有一种被人脱光衣服的羞耻感。
她抬眼看谢稹玉,就见他低垂着眼睛,安静内敛地坐在那儿,但耳根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眼朝她看过来,就见她正不甘心地瞪着他。
谢稹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哂,心道他也不知道她会在那上面写满那些字。
“都是我的错。”他低声认错,但声音里分明还有笑意。
不该偷看,不该笑,不该让她满心欢喜,不该一口气吃这么多糖。
可恶,他可太得意了!
桑慈将本子收了起来,哼了一声,却不想搭理他说话,强撑着不会居于弱势。
她站起来,准备回屋子里去。
就在这时,听到了身后御剑而来的风声,下意识转头去看。
江少凌带着楚慎三人先去拜见了风鸿山,上昆玉的礼他们还表面要维护的,但昆玉上丹涧的事,他和楚慎李扶南已经说过了,总要让他们知道风家不干人事,这样他们几人一起“干坏事”才没那么多顾忌。
李扶南和沈无妄倒还好,楚慎那脸子当场就要甩出来。
从梅香居出来往风家客舍去的路上,江少凌已经和谢稹玉通过气了,但他还是有些发愁。
真是师兄难为,整日要为师弟师妹操心。
眼看着马上到风家客舍那一片,他朝着跟在楚慎和李扶南身后没怎么说过话的沈无妄看了一眼。
这人依旧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模样。
几人落地。
谢稹玉已经站了起来,人站在桑慈身前,挡住了某些窥伺的视线。
桑慈从前只跟着谢稹玉去宗门交流大会时远远看过楚慎和李扶南,不太认得他们了,正好奇着,被他挡住视线,忍不住就揪着他衣袖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谢稹玉不语,手轻轻一按,将桑慈脑袋按回到自己身后。
桑慈气,这木头,干嘛呀!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少凌:师弟占有欲十足!
小慈:可恶,仗着身高为所欲为!
谢稹玉:……感谢在2023-12-2222:26:09~2023-12-2310: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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