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庄和小高等人的介入案子不再像之前那么黏黏糊糊的,有了很明显的进展。
他们调查取证，发现乔玫的暖壶内胆被人换过，但是放在宿舍的饭盆儿和茶缸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随身携带的不锈钢水杯不见了,据社团人回忆可能是乔玫演出发病那边丢的。
当时后台乱糟糟的,丢什么都有可能。
公安们觉得找不到物证就没有办法定案。
小庄和小高几个却觉得物证不只是乔玫的水壶和水杯，还有剧毒物的来源,而且一个案子除了物证还应该有人证。
这不是简单的小偷小摸,这是需要严格管控的剧毒物投毒案件,单凭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完成？
学校实验室的实验耗材都是明确登记的，谁领多少、用多少、剩余多少、什么去向都要有记录，如果没有记录就该承担被怀疑的风险。
否则实验室、医院岂不是能随便被偷毒却查无对证,那责任谁承担？
按照陆盼他们的化验结果来看，乔玫身体里的毒素不止一种，好在每一种剂量都不是很大，有的还被身体代谢掉，但是因为毒素伤害叠加，导致她突然发作。
她体内目前检测出来的微量毒素有三种,两种无色无味，一种有气味的。
有气味的剧毒，如果很少量掺在味道重的饭菜里也并不能被人觉察，而剂量少也不会立刻发作。
毒害是一点点慢慢积累并且残害身体的。
根据乔玫父母回忆,女儿前段时间喉咙有些不舒服,看大夫诊断是用嗓子过度导致红肿,开了消炎药和含片。
女儿怀疑是自己爱吃辣子鸡、辣味锅儿导致的喉咙上火,为了热爱的歌舞剧她戒掉辣子,饮食非常清淡,嗓子也果然好转。
事后分析只怕那时候她就一点点被人下毒了。
投毒人的目标可能是她的嗓子。
公安就将嫌疑人锁定社团的竞争者上。
小庄几个却分析社团只是大学生们的兴趣爱好，而且乔玫一直都说这是自己的兴趣，她并不想固定从事歌舞剧团的工作，市剧团来发掘人才她也是推荐别人，她做陪衬。
她的专业课成绩很优秀，这是她热爱的事业，歌舞剧只是她的兴趣，怎么看都不会形成互相残杀的竞争关系。
可几个公安却觉得舍友就更没有这样的利害关系，舍友又不是歌舞剧团的，为什么要毒哑她？
分析案情的时候他们同时调查学校几样剧毒物的领取情况。
小庄他们背着公安又调查了与乔玫有亲密接触人员的家属职业情况，有无可能接触剧毒品，譬如在医院、化工厂、大学实验室等单位工作。
由此掌握一部分信息。
再根据舍友和某些同学突然将舆论往许小悠身上引，就引起小庄他们更大的怀疑，对他们来说这甚至是本案的突破口。
如果没做亏心事，只需要如实说即可，为什么非要众口一词往许小悠身上泼脏水？
当然这是基于小庄等人百分百相信许小悠的基础上做出的判断，公安们却不会信，毕竟他们没有理由无条件相信许小悠。
小庄他们兵分几路，两人跟在公安身边调查，另外则由柯城带人私下调查。
几日后，柯城得到有效信息。
那几名突然指证许小悠和乔玫不和、背后说乔玫坏话的同学大部分都收到过死亡威胁，有的是上自习的时候收到红字纸条，有的是家里人收到威胁纸条，有的家里人真遭遇意外事故，吓得也开始指证许小悠。
这些不仅能还许小悠清白，也侧面证明真凶家世不一般，有很大的社会能量。
若是普通人家，又怎么可能威胁那么多人？
再之后他们查到陈丽娜的妈妈曾经从街道办申请过老鼠药，而乔玫体内就有微量砷残留。
大学实验室剧毒物登记处也能查出苏奕的哥哥有资格接触某一项剧毒品，并且领过多次。
而乔玫的男友只是一名文科生，因为文采出众吸引的乔玫，他是外地学生没有能力从实验室获取剧毒物也没有从外面买过，所以不管他和乔玫感情如何，都没有投毒嫌疑。
至于学生们指证的和乔玫关系不和的许小悠，她现在根本没有接触剧毒物的资格，而能接触剧毒物的陆盼每一次记录都有据可查，也从未将毒物带出，再有化工厂工作的詹佳丽那就更不可能，因为这段时间她都没时间和大家见面。
小庄等人三两下就把许小悠和乔玫男友排除，专攻苏奕几个，就是假定答案找证据。
投毒最可疑的就是身边人。
假定怀疑的话最有嫌疑的是苏奕，她首都本地人，家族势力大，从爷爷辈儿就是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叔伯、姑姑以及她自己的爸妈也是单位领导。
她能接触到剧毒物，她家里也有能力威胁别人。
其他同学大多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对其他同学的死亡威胁简直就是自露马脚。
可实际即便没有这个对小庄他们来说这个案子也没什么难查之处，甚至对市局公安来说也没什么困难。
毕竟这里面牵扯的人都是普通人，即便智商高一些，却也不是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连环杀手，跟顶不住专业人士的审问的。
很快李熹微、王智慧相继招供，进而陈丽娜也扛不住。
她们说苏奕看不惯乔玫嘚瑟骄傲的样子，烦她整天高调炫耀，校内校外都爱出风头，哪怕家长同事聚会、高中校友聚会也喜欢孔雀开屏。只要有人跟苏奕夸赞乔玫，她就更加恼火一分，她尤其受不了在学校看乔玫显摆，回家以及和高中同学聚会也听人夸她。
而陈丽娜是苏奕的铁杆儿，在她俩的带动下李熹微和王智慧为了合群也一起烦乔玫，她们烦她在寝室里不知道保持安静，惹得一群人叽叽呱呱烦人。
“可我们没想杀她！苏奕说她就跟一只青蛙一样呱呱不停太烦人，给她来点教训吃点小苦头，让她闭嘴安静几天。”
最初她们想让她嗓子坏两天，也做到了。
苏奕得意洋洋地跟她们说“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让她闭嘴消停两天。”
再后来只要妒火中烧苏奕就弄点药给乔玫吃点教训，她跟舍友说得轻描淡写，“这不叫投毒，这叫为她好，让她劳逸结合休息一下，别那么拼累坏身体。”
李熹微和王智慧看乔玫顶多就是咳嗽、喉咙痛，或者呕吐一下、拉拉肚子什么的，真没大不了的，她们也就不当回事，甚至还代替苏奕找机会给乔玫投毒。
她们研究了怎么下毒、什么剂量才能不被察觉，有效且不会死人。
陈丽娜把一根缝衣针针鼻儿那头砸扁，做出一个极小的勺子，若是粉末就用小勺子舀，若是固体就用针尖挑。
这个剂量足够乔玫难受又不会被怀疑是中毒，顶多医务室开点药对付过去拉倒。
除非去专业医院化验血液，是不可能查出药物残留的，而乔玫学习、排练都很用功，是不可能为了一点小病去医院的，即便去医院也是说肠胃喉咙不舒服，也不会想到查血液毒药残留的。
如果不是突然发病，如果不是恰好陆盼和陆甜在场，乔玫这一次就很危险。
而如果她醒过来没有大碍，也不会想到有人投毒，只会寻思自己得了什么病。
大夫也不会想到投毒。
谁能想到呢？
善良人总是把周围人也想的善良，自己不会去做的事儿就觉得别人也不会做。
没人会怀疑舍友给自己下毒，除非他动过给舍友下毒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突然陷害许小悠，因为许小悠在被问询时候说过她们和乔玫不太和睦的事儿，后来也拒绝和她们沟通，与其被许小悠指责不如她们指责许小悠。
在苏奕的概念里许小悠要么和她们一起，要么就是凶手。
后来苏奕就觉得许小悠做投毒人也合适，就想做局陷害她。
等审问苏奕的时候她却直接装疯装病不肯配合，而后市局领导亲自把苏奕几人接走。
接人的是谢二叔的上级，他自然不能阻拦。
苏奕被接走以后市局就给学校以及小庄调查组发了调查报告，结果是物证丢失无法定案。
市局一开始旗帜鲜明地表示要彻查、要严惩投毒人，以警示其他心怀不轨之人。
现在却是没有物证，不能定案。
小庄等人明面的调查文件都被市局拿走封存，他们只好收队回单位。
几人回到单位直接去找陆绍棠。
柯城拿出带有陈丽娜等人签名摁手印的口供笔录放在陆绍棠办公桌上。
陆绍棠拿起来翻了翻，“跟交给市局的一样？”
柯城：“这是最原始的，交给市局的是后来一起审问的口供。”
内容是一样的。
陆绍棠抬眼看小庄。
小庄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市局跟着陈丽娜几个。”
他们当初就是以怀疑此案中有敌特趁机大做文章为由介入的，在调查中也再三强调这有可能是敌人蓄意制造的恶劣事件，想以此制造社会矛盾，抹黑最高学府的正面形象以在国际上打压华国形象。
这个大局观的理由即便市局或者再上级都没有办法拒绝。
陈丽娜她们被带走，因为有陆绍棠他们单位的介入，三人翻不翻供都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陆绍棠他们，只有市局，只要市局同意，那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向学校、受害人家属、社会公布调查结果。
没有物证也好，没人干扰侦查也罢，在这一刻刑侦水平好像突然退化，面对一个没有什么神秘的案子露出束手无策的无能样子。
现在有陆绍棠他们，如果不能让他们统一口径，那不管怎么公布调查结果都无法说服社会。
他们得先搞定陆绍棠单位。
等小庄几人离去以后，陆绍棠坐在桌前翻看了案件所有相关资料。
随即他拿起电话给谢二叔拨过去。
谢二叔正在憋气呢，当公安的但凡有点抱负，谁不想当正义使者？
现在他却只能攒着证据当睁眼瞎。
没有物证？
在一个人际关系复杂的案子里，没有物证就不能断案那不是对他们的羞辱吗？
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会如何被有脑子的老百姓们嘲笑了。
兄弟单位的同行也会用暧昧的带点讥讽的眼神看他。
那是一定的。
握着话筒，不等陆绍棠说明来意，他就已经脑补了一出自己遗臭万年的惨剧。
陆绍棠却不是来笑话他的，而是建议他派人去大学巡逻，同时加强市区巡逻。
谢二叔连声道：“谢谢建议，的确有必要。”
末了陆绍棠淡淡道：“谢局，麻烦你转告他们，我不管他们是谁，只要胆敢拿我家人朋友威胁，我自然会奉陪到底，老话儿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他们能给同学和家长发死亡威胁，必然也想用此类手段来威胁他就范。
不管打林姝还是孩子们，亦或者老人们的主意，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不管他有什么通天的背景！
谢二叔一怔，忙道：“陆局别生气，不会的，没人敢打您家属的主意，且放宽心。”
陆绍棠便将电话挂了。
谢二叔立刻去找局长汇报去了。
万一有人真的自视甚高，把自己当土皇帝的话，说不定真想不开买凶去威胁一下陆绍棠家人逼他就范呢。
陆绍棠这通电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会妥协，如果有人敢威胁他他就鱼死网破？
局长代为转告以后，那边的确有这么个意思，想了想陆绍棠那帮人的狠劲儿，最终打消这个念头。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们找人跟陆绍棠说情儿。
陆绍棠是部队出来的，他的老首长们在他那里都有面子，应该可以说动他。
他们先请人找陆大伯，让陆大伯帮忙说服陆绍棠。
谁知陆大伯不问啥事儿一口回绝，说的是“你们有事儿需要陆绍棠配合，那就该直接跟他讲，我一个退休老头子管不到他头上”。
再请某医院院长找邵老大夫和陆老爹帮忙，直接被邵老大夫骂狗血淋头，“我老头子靠自己本事吃饭，下放那几年也没走后门早点平反，现在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天大的好处让我走后门？我告诉你，没门儿！以后咱俩绝交！”
找林姝就更别说，那不是给林姝送素材？
她办公室的人可满世界搜罗素材呢。
林姝办公室的员工，有她努力给扒拉待遇，不管工资还是奖金、福利待遇都不错，一直又被林姝什么新闻人的天职、正义感洗脑那都是有点追求的，份外爱惜自己的羽毛，更不可能为了好处违背自己的良知。
要是给钱就能收买他们，那海外的美金不是更香？
对方见找和陆绍棠亲近的人没用便使出浑身解数请动了更高级领导。
既然感情牌打不响，那打权势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那要是大几级呢？
你陆绍棠还能扛住不答应吗？
数日后，陆绍棠坐在办公室里听着桌上电话一遍遍锲而不舍地响起却没有接的意思。
门口的霍秘书也只管自己办公，并没有要上前帮忙接的意思。
自打前天袁首长来过以后陆局的表情就冷峻得很，他才不会过去触霉头呢。
虽然陆局看起来严肃，可是他在日常工作中对职工非常宽容，只要不是执行任务粗心出错，其他的诸如没帮他打扫卫生、整理办公桌、接听电话之类的，他根本就不会当回事。
霍秘书跟着陆绍棠时间久了也学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实际他是个好八卦的，每每憋不住就在心里分角色演戏，还能根据自己的推测来预演。
那位袁首长人挺和气的，说是路过来看看陆局，随便聊聊。
霍秘书就腹诽啥路过呀，指定是特意上门施压的呗。要是有工作关系，你得去对等的上级单位沟通，然后上级下达我们这里。要是随便聊聊，你可以去陆家，或者打电话请陆局去大院儿聊。
你和我们等级不对等，又不是一个系统，贸然过来很尴尬不说还有以权压人的嫌疑呢。
虽然袁首长什么都没说，可陆局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霍秘书想，我都知道好吧。
他脑海里不由得回荡起某个机关领导给陆局传的话，“这事儿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呢还是个孩子，年轻气盛难免冲动，她本意不是要杀人，只是想教训一下对方。那个同学也不是没有错，实在太过招摇，影响大家休息和生活嘛。当然，苏家孩子肯定有错，我也不是为她说话，实在是不至于因为俩孩子的小摩擦就把事儿闹大，让她的祖辈、父辈都跟着没脸，影响实在太坏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抬抬手就过去的事儿，是吧……”
当时陆局说啥来着？
陆局说：“如果我今天答应你，我过往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未来的坚持也没有必要，不如回家种地去。”
“我不管犯罪者出于什么理由，我只坚持司法的公正和正义。”
“如果司法能被特权撼动，那为人民服务就是个笑话。”
“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拿一天工资就执行一天公务。”
对方有些恼了，讥讽陆局不识时务，陆局却反唇相讥帮对方出个主意。
霍秘书从来没见过嘴皮子那么利索的陆局，毕竟陆局平时话不多的，而且与人交流的时候向来宽容，说话从不刻薄。
那天的陆局，有点刻薄，他好喜欢。
当时陆局用淡淡的眼神瞥着对方，说：“你们与其奔着我使劲，不如想办法降低负面影响。对方那么大的能耐，受害人没死投毒人就不会被判死刑，既然她不死你们又何须如此竭尽全力？那必然是家族名声重于一切，不能因为她影响一家子的声誉。既然声誉最重要，那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你们可以查查她是不是苏家的亲孙女？是抱错了还是哪里的问题？苏家……没有这投毒的基因吧？那或许从亲生父亲遗传来的？”
霍秘书当时在门外听得真是死命攒着拳头才没跳起来！
他要给陆局疯狂鼓掌！
对呀，法律只制裁凶手，不制裁凶手的家族，新社会不流行连坐。
你们不想跟着她丢人，把她除名不就好了？
听着锲而不舍的电话铃声霍秘书又有点担心，这来的人物一个比一个有分量，陆局还能扛住吗？
那家人老爷子很有背景，要请大领导出面也不是不可能。
假如大领导出面，陆局还能扛住吗？
部长会帮陆局分散火力吗？
哎，陆局不是个容易屈服的，如果他不肯顺从那……会不会被找借口降职外派啊？
那自己的工作怎么办？是跟着陆局走还是替陆局守在这里？
陆绍棠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响个不停的电话，判断着领导还有几分钟会杀过来。
说实话，以陆绍棠这些年的经历来说遇到什么事儿他都不会意外，投毒这件事儿他生气却也能接受。
毕竟人和人不同，有人深仇大恨都不肯迈出杀人那一步，有人一句口角就动杀念。
对于执法者来说，有坏人不可怕，只需要将其绳之以法即可。
最可怕的是执法力被干扰，普通人仰赖的公正被害。
一个草菅人命的人越聪明、站得越高，给社会带来的危害就越大。
今儿嫉妒舍友，看不惯，投毒杀了。
明儿嫉妒同事，看不惯，杀了。
若是让其逃脱一次，其就会杀人成瘾，掌握生死簿。
而最坏的影响是执法机关公信力被害。
如果司法不能成为老百姓的靠山，不能让老百姓想起司法机关就联想到公正正义那就是最大的失败。
司法机关如果不能伸张正义，也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他做这个局长不是为了当部长，不是为了当更大的干部，只是一份神圣的工作。
从接过这个重任的那天起他们就宣过誓：忠于党和祖国，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如果不能坚守当初的誓言，即便为此丢掉工作也在所不惜。
如果因为某人的面子就损害人民的利益，那誓言就是一句空话，忠诚就是笑话。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权力来于人民，还于人民，为国家尽忠，为人民服务。
这是他们的宗旨。
如果仅仅因为一个投毒的学生就要他崩塌自己的信仰，那不如回家种地去。
昨天晚上他跟林姝说“如果我辞职的话……”她立刻眉眼弯弯十分高兴地说“好呀，正好我有好几个赚钱大计需要可靠的人去做，我觉得你和燕明最合适……”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没有任何顾虑。
他笑了笑，拉开抽屉翻出自己的工作证、公章、任职文书，全都丢在一个纸盒里。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是他的直属上级李部长。
李部长笑容和蔼，“绍棠在呀？我老远就听着你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以为你不在呢。”
他扭头朝霍秘书看过去。
霍秘书立刻学鹌鹑把脑袋插在胸口，宁愿事后被批评也不接领导的话茬儿。
陆绍棠起身给李部长敬了个军礼，随即将纸盒往对方跟前推了推。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李部长的笑容就收敛了，面色也凝重起来，他想起陆绍棠任职之初的宣誓词，也想起陆绍棠过往的处事风格。
这不是个随便改变自己原则的战士。
信仰不可摧毁，一旦摧毁便无法重建。
为了不亲手摧毁自己的信仰，他选择辞职。
李部长垂眼盯着纸盒里的工作证，笑了笑，抬手拍拍陆绍棠的肩膀，“好好干。”
自己后继有人。
李部长说完就转身离去，只是想到递话的人，他还得亲自去陈述一下缘由，大不了就用陆绍棠之前帮忙出的主意，让她“被抱错”一下。
在他看来对方也未必多疼爱这个苏奕，委实是阖家丢不起这个人罢了。
一个大家族数个家庭，十来个年轻人的前途和命运，如果苏奕的案子判了，那亲朋都会受连累。
即便现在不流行连坐，可年轻人的婚嫁、事业、人际关系、家族名声等等都会受损。
苏家丢不起这个人。
其他有身份的人家也不敢跟他们家年轻人联姻、合作。
这个苏奕在国内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找不到对象，谁敢呀？不怕她哪天生气给点小教训？小教训就能毒死你一家子，要是大发脾气那还了得？
大家又不是傻子，谁不懂呢？
他不可能因此逼着陆绍棠辞职，即便大领导发话也不行。
陆绍棠因此辞职，不是苏家丢人的问题，是他们这些单位一起丢人。
因为陆绍棠这边的坚持，市局那边很快就拿出调查结果——苏奕伙同舍友投毒。
苏奕主谋，陈丽娜从犯，王智慧、李熹微起初知情不报后来同流合污，一起投毒。
调查结果一出，苏奕就在拘留所大哭，“我没有想杀人，真的没有想杀人！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她没有死，我没有罪！”
陈丽娜三个也苦苦哀求，声称自己不知情，是被苏奕胁迫欺骗的，并不想害人。
调查结果一出来，原本对这个案子非常关心的师生以及天天堵在市局门口等结果的热心市民们都大松一口气，纷纷欢呼“公安机关会伸张正义！”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犯！”
“时值严打，应该枪毙她！”
原本怀疑公安局包庇苏奕几个的学生尤其是乔玫的好朋友们纷纷松口气，他们激动地跑去医院探望乔玫，顺便告诉她和家人这个好消息。
在调查结果出来这天，乔玫也终于醒过来！
虽然还不能下地活动，可她已经恢复一些知觉，也能听见家人的声音，知道自己被人下毒而凶手也被抓捕归案，她眼泪尽情地流下来。
“谢谢。”她喉咙暂时却发不出声音。
不少同学都结伴来探望乔玫，希望她早日康复。
许小悠和苏晏、侯莹几个也来了，作为乔玫的主治医师助理，甜甜每天都来看看，检查一下她的身体情况，顺便跟乔爸乔妈聊聊，给他们增加乔玫会康复的信心。
“你们放心吧，我邵爷爷给乔同学制定了休养计划，她肯定会康复的。”
乔爸乔妈眼睛都是肿的，他们对陆甜和陆盼感激万分。
这些日子他们一个负责照顾女儿，一个四处奔走为破案出力，夫妻俩都十分憔悴。
可听到凶手伏法的消息他们全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许小悠几个跟他们告辞，甜甜亲自送他们出去。
甜甜：“小悠姐，你在新宿舍还习惯吧？有没有人排挤你？”
许小悠摇头：“没有，她们对我挺同情的。”
乔玫出事以后，公安和学校封锁了她们宿舍。
公安还了许小悠清白以后学校就给她调换了宿舍。
许小悠三人回到学校，顾敏怡跑来找他们，递给他们一封油墨印的联名信。
顾敏怡：“这些人还真是……臭不要脸！”
许小悠展开信纸，苏晏和侯莹也凑过去一起看。
这竟然是校内一些师生写给学校和政府的联名信，他们要求宽恕苏奕！
《她，与你一样风华正茂，前途无量，不该陨于宿舍口角》
他们说苏奕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成绩优异为人善良有爱心，高中时候就捐助贫困生数百元，大学以后更是捐助上千，这样一个善良且学习优秀的人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为国发光发热，不该在此时被浪费。
他们说法律的设立是为了保护人而不是制裁人，如今法律没有保护到乔玫又要制裁苏奕，这实在让人失望至极。
他们说苏奕只是一时冲动，跟同学开个玩笑、恶作剧而已，并非蓄意杀人，不当被定罪。
他们发起了一个宽恕苏奕的签名会，希望各大学和市民们同情这位年轻冲动而犯错的学生，她已经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她有大好前途，不该就此耽误青春年华。
侯莹一撸袖子，“就他们会写？我们也会！”
顾敏怡道：“侯博陆安他们已经在写，我们也发动其他同学一起写，我们要求严惩投毒凶手！不允许恶魔对我们狞笑！”
许小悠：“我已经有腹稿，这就写。”
很快校园内掀起一场舆论大战，宽恕一个大有前途一时冲动犯错的学生还是严惩杀人凶手不许恶魔挑衅正义？
主张严惩苏奕方发出灵魂之问：
你们愿意让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投毒杀人的凶手做你的室友、同学、同事？
你们对凶手的同情为何没有分给受害者，难道受害者和你们不是一类？难道只有投毒凶手和你们才是同类？？！！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普通人我们不怕有坏人，就怕坏人不能伏法。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家小黎20瓶；Nicole、紫云伊、果果、怡宝、佳宝至爱10瓶；鱼卷儿5瓶；子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喵喵、Renee、阡陌红尘、大大王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