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遇见了云子石和邱诺,臣晨把船开到了河对岸。
傍晚时分，几个夜宵摊在岸边摆开，老板拉上电线,插上插头，点亮大棚里的白炽灯。炉火轰燃,油锅冒烟，烹煮食材的香味在夜风中扩散。
粉色头发的少年从船舱里钻出来，大眼睛非常闪亮。
“我要吃那个！”他伸出手，指着一个卖小龙虾的摊位。
臣晨也从船里钻出来,把一件薄外套披在少年肩头,低笑道,“走，我带你去吃。”
少年指了指旁边卖烧烤的摊位,“我还要吃那个。”
“好。”
“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少年把岸边所有夜宵摊都指了一遍。
臣晨一直点头,“好,我带你吃遍这条街。”
少年开心地笑起来，一下子蹦到臣晨背上，两条细长的腿盘住臣晨劲瘦的腰,小脑袋伸过来，十分响亮地在臣晨脸上亲了一口。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这样的亲昵。
臣晨笑声愉悦，背着少年缓缓登上河岸。
半小时后，四人坐在简易凉棚里，吃得满嘴油光。路边是来往的行人,街上是穿梭的车河,放在小火炉上煨着的烧烤串冒出扑鼻浓香。
这是尘世的喧嚣和烟火,也是久违的小幸福。
陈佳佳一口气喝完一瓶啤酒，打着长长的饱嗝感叹，“爽啊~~~”
祁阳往她盘子里放了一串羊腰子，戏谑道，“老婆，补一补。”
“我让老板炒一盘牛/鞭给你补一补。你最近耕地不咋卖力。”陈佳佳白了老公一眼。
两人嘻哈笑闹。
臣晨看着两人，目中隐有羡慕，继而又笑着擦去少年鼻尖冒出的细小汗珠。
“很辣？”他低声询问。
少年斯哈斯哈吸气，眼泪汪汪地点头。
“牛奶解辣，我去给你买一盒牛奶冰淇淋。”臣晨站起身朝对面街道的便利店走去。
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粉嫩的舌尖时不时从嘴里探出来，发出小狗喘气一般的声音。
臣晨走到对面，忍不住回头，看见少年可爱的模样，他勾起唇角。
少年举起手挥舞，笑容朦胧在烟火之中。
真好……
臣晨心内一叹，大步走入便利店。
“那是什么？”梅希望指着路边驶过来的一辆三轮车。
“那是卖凉粉的。”陈佳佳瞥了一眼。
“凉粉好吃吗？”
“好吃。”
“我去买，你们要吗？”
梅希望拿上手机。
“我们不要，你给臣晨买一碗吧。”祁阳摇头。
梅希望跑到路边买凉粉，老板刚做出一碗，交到梅希望手里，一辆城管执法车忽然开过来。
“不好，城管来了！”不知谁大喊一声。
整个河岸都开始混乱。卖夜宵的慌忙收拾锅碗、桌椅和凉棚。在地上摆摊的把布一包，兜上东西慌忙四散。卖凉粉的老板把做了一半的凉粉往桶里一倒，轰隆隆发动三轮摩托，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捧着一碗凉粉的梅希望看傻了。
“别跑！臣晨的凉粉你还没给我！”他连忙追上去。
摩托车蛇皮走位，在拥挤的街道上穿梭。梅希望双腿捣腾，跑得飞快。他体质异乎常人，竟然没有跟丢。
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只感觉到一股风刮过去，一抹黑影已经跑远，隐约还能听见慌张的声音：“别跑，还给我……你别跑！”
“抢劫？”坐在车里的一名警察不确定地问。
握着方向盘的高大男人拧眉道，“跟上去看看。”
汽车发动，追了上去，一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抓住少年的衣角。
“别在街上乱跑，小心被车撞！”男人语气严厉。
这一打岔，三轮摩托消失在前方拐角。
梅希望发出沮丧的声音，气呼呼地低下头，往车里看去。然后他愣住了。
抓着他衣角的男人也愣住了。
两人对视良久，竟找不到语言。
梅希望眼眶发热，心生雀跃，想哭又想笑，却不知道为何。
抓着他的男人长相异常英俊，面色十分冷肃，幽深眼眸里燃烧着灼热的光。少年的长相优越到令他精神恍惚，疯狂跳动的心脏里传来莫名其妙的悸动。
一眼失魂，一眼万年……
男人死死抓住少年的衣角，指节太过用力，竟然有些痉挛。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眼尾泛红。
“卧槽，这是人类能有的长相？”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发出惊艳至极的感叹。
男人猛然回神，声音沙哑地问，“你在街上乱跑什么？被抢劫了？”
“我，”少年张了张油乎乎的嘴，十分委屈地说道，“我的凉粉跑了。”
车里的两人恍然大悟。
“你真有本事，跑了一路，手里的凉粉一滴也没洒。”坐在副驾驶座的人笑着调侃。
开车的男人低下头看向少年的双腿。因为跑得太快，一只拖鞋出溜到少年纤细的脚踝上，牢牢卡着脚脖子。他圆润的脚趾头沾满黑灰，脏得不行。
发现男人看着自己的脚，少年也低下头观察。
“哎呀~~~”
他惊呼一声，脚趾头开始抠地。
“哈哈哈哈哈哈！”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发出狂笑。
英俊男人扯了扯少年的衣角，忍笑道，“上警车，我送你回去。”
少年连忙钻进车里，手中还捧着那碗凉粉。
“警察叔叔，你能帮我追凉粉吗？我还有一碗没买到。”清润微甜的小嗓音从后座传来，饱含对食物的执着。
“哈哈哈哈哈哈。”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又开始大笑。
英俊男人似乎发出了噗嗤的声音。然而当少年把脑袋从座位中间伸过来，近距离去看他的脸庞时，他的表情却很严肃。
“一碗不够你吃？”他沉声问道。
梅希望嘟嘴，“我朋友也要吃。”
“行吧，你坐稳。”
英俊男人发动汽车朝前开去。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警车终于追上三轮摩托。老板举起双手，表情仿佛快哭出来。
“警察同志，我是卖凉粉的，不是卖白/粉的。你们抓我干啥子嘛？”
“咳，我们买一碗凉粉。”英俊男人颇为罕见地红了脸。他以前从来不会干这种事。
少年捧着一碗凉粉跑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他，小声道，“你让他多加葡萄干，多多地加！”
警察叔叔说的话才好使呢。
英俊男人低下头看自己的警服，心中纠结。但只是犹豫了一秒，他便低声开口，“老板，我多给一块钱，你给我多加一些葡萄干。”
他的同事站在一旁忍笑。
老板连忙摇头，“不要钱不要钱，一点葡萄干而已，值不了什么。”
片刻后，英俊男人从老板手里接过一碗凉粉。晶莹剔透的胶状物浸泡在甜滋滋的红糖水中，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花生碎，芝麻粒和葡萄干。
“给你。”
英俊男人把碗交给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两碗凉粉，眼里冒出崇拜的光芒。
“谢谢警察叔叔！”小嗓音好像变得更甜了。
英俊男人庆幸自己皮肤黑，脸红了也看不出来。他从来没这样羞窘过，像个压不住内心躁动的毛头小子。他觉得少年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曾经做过卧底，受过重伤，回来之后因为应激障碍，忘却了很多事。
“我们以前见过吗？”他满怀希冀地问。
“我不知道诶~”少年摇头。
英俊男人的眼神瞬间锐利，“你不知道？你没有记忆？”
少年乖乖点头，“是呀，我失忆了。”
“怎么会失忆？车祸？受伤？”男人语气急促。
“不是车祸，不是受伤。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黑漆漆的水里。”
“你在水里？你落水了？”
“是啊，我爬上岸，在森林里打猎，后来被臣晨捡到了。”
“你没找到亲人，你是被陌生人收留的？”
英俊男人看向自己的同事，同事表情严肃。两人无声中达成共识。
英俊男人拉开车门说道，“你跟我们去警局备个案，留个DNA和指纹，我们帮你找亲人。捡到你的人是谁？打电话叫他来，我们有话问他。”
“我要把凉粉带回去给臣晨吃，我不去警察局。”少年摇头。
英俊男人伸出手拉他胳膊，“乖，跟我们走一趟。外面人心叵测，找到亲人你才安全。”
男人未曾明说的是，少年的长相能够令他心神失守，一般人自然更加难以抗拒。鬼知道收留少年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很安全。”少年往后退。
被拉扯的衣服崩开纽扣，露出一截过分纤细的腰。腰腹有紧致的六块肌肉，有小巧可爱的肚脐，有两条没入裤带的人鱼线。少年虽瘦，身材却异乎寻常的有料。
英俊男人眸光一暗，立刻放手。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那你给收留你的人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我们问他几个问题。”
“警察叔叔，我没有手。”少年举起两只手，掌心里捧着两个碗。
英俊男人：“……”
男人的同事，“噗嗤……”
“不用打电话了，我就是收留他的人，梅警官。”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
“臣晨！”少年露出惊喜的笑容。
臣晨大步走过去，搂住少年的肩膀，锐利目光带着冰冷的温度，投射在英俊男人身上。
“你认识我？”英俊男人皱眉。
“梅雨轩，连获三个一等功，剿灭金三角贩毒集团的最大功臣，警界的未来之星，谁不认识？”臣晨看似恭维，笑容里却透着阴冷。
梅雨轩心里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这个男人就觉得厌恶，更想一掌拍开对方放在少年肩头的手。
“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怀疑你拐带人口。”
一反之前的温和，梅雨轩拉开车门，强行勒令臣晨。
臣晨深深看他一眼，半抱着少年登上警车。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