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羹蒸好,周淑云端出来，放在桌上给晾着，顾兰时将小鱼儿放在摇篮里,先揪着星星去洗手洗胳膊。
这才上午，换了衣裳估计还要弄脏,一天脏一身就行了,之前穿几身脏几身，顾兰时早已麻木,只当没看见那些泥点子，回头等干了，再拍拍甩甩，差不多就能把干泥弄下来。
别的不说,星星吃饭很乖,端着碗拿着小勺,坐在凳子上自己吃,都不用大人管,很快就将半碗鸡蛋羹吃光吃净。
顾兰时喂小鱼儿吃了几口，蛋羹细滑又软,奶娃娃吃正合适。
鱼儿刚才吃了颗乳果,蛋羹吃了一半，就挥着小手啊啊叫，不愿意再吃了。
星星捧着自己的空碗还在奋力,试图在从里面舀出来一点东西，一看弟弟不吃了,立马将碗搁在桌上：“阿姆。”
顾兰时将碗递过去,星星喜滋滋接过,三下五除二将蛋羹吃完,这才心满意足。
孩子要长个儿，吃得多很常见，只是星星等会儿还要跟着大人吃些饭菜，蛋羹吃这些就足够了。
他们家鸡蛋多，天天都能吃上，给孩子更是不吝啬，鸡蛋换着花样做，煮的蒸的煎的摊的。
星星胃口好，吃什么都香，蛋肉都不缺，明显比同龄娃娃高，也大一圈，半年前的衣裳都穿不上了，顾兰时原先还不觉，近来没事了就给星星做一身两身大点的衣裳，防着哪天忽然窜高，没了衣裳穿。
“走，去找阿爹回来吃饭。”顾兰时给小鱼儿擦擦嘴，又用手帕另一边给星星擦擦，抱一个领一个，就往外面走。
前院栽了杏树和石榴树，还有一棵柿子树，杏树开了满枝头的花，今年夏天不知道能不能丰收。
星星挣开顾兰时手，先跑去杏树底下玩耍，地上落了不少花瓣，他捡的起劲，等阿姆和弟弟过来，手心已经有许多了。
“呜——”
星星将花瓣往一旁丢撒，正好来了一阵风，将数十花瓣卷的乱飘，最后落在了顾兰时怀里，和小鱼儿脑袋上。
“哈哈。”星星看见弟弟眨着眼睛懵懵的，忍不住笑。
顾兰时眉眼弯弯，拿掉小鱼儿头上身上的花瓣，见星星又跑出去了，他在后头跟上。
小孩子无忧无虑，很少有什么烦恼。
星星在前面又跑又跳的，时不时停下来，在地上拔一根草叶，揪一朵小小的野花，连看见地上一个土疙瘩一个小石头，都得停下来看一眼，或往前踢踢。
星星玩心重，很快落在后面。
眼瞅到晌午饭时了，离后山还有一段路，顾兰时便哄儿子：“星星，和阿姆比比，看谁先找到爹爹。”
“好！”星星兴奋极了，拔腿就往前跑，别看胳膊腿没大人长，小腿倒腾起来还是挺快的。
顾兰时抱着小鱼儿，往前跑几步，鱼儿高兴得呜哇叫，小肉手紧紧抓着阿姆衣裳。
见快撵上星星了，他嘴里喊着追上了追上了，在星星的叫声中，又慢了几步，假装没追上。
抱着个胖娃娃跑，确实也累，顾兰时喘着气，见星星还在跑，连忙喊：“慢些，阿姆要追不上了。”
星星笑声不断，自己比阿姆跑得还快呢。
“你不等等我和弟弟？”顾兰时又喊。
“好吧。”星星这才停下来，跑得脸蛋儿都红了。
后山篱笆门和篱笆墙出现在不远处，下意识的，星星往那边走，顾兰时抓着儿子小手，笑眯眯说：“又忘了？爹爹这几天在山坡上干活呢。”
星星一下子笑了，跟着阿姆往东边走。
后山宅子，往西是去树林子和上山的路，东边则是野地跟河道。
离篱笆墙不远，有一处矮山坡，远远的，顾兰时就看见裴厌和刘大鹅正在干活。
“裴厌！”他喊道。
星星奶声奶气也喊：“爹爹！”
小鱼儿还没学会说话，挥小手张着嘴巴：“啊啊！”
山坡上，高大健壮的男人正在铲土挖树根，听见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一大两小都来了，他停了手里的活，笑着往下走。
矮山坡上，隔几步就有竹竿插着，围拢成一圈，用以标示，圈出来这一片地，不止山坡，还有山坡下的一片平地，两处加起来，便是一大片宽敞地界。
星星跑得快，一下子窜上山坡。
顾兰时抱着小鱼儿，没有往上走，先看了看这边的活计。
坡上坡下这一大片地，大树小树都已经砍完了，比前段日子开阔了许多，只等将树根都挖完，各种石块搬走，填沟铲凸，将土地平整平整，就能围篱笆种荆刺了。
裴厌抱起星星，另一手拎了铁锨，刘大鹅跟在后头，两人都下了坡。
“周姐姐正在做饭，回去歇歇，就能吃饭了。”顾兰时笑道。
“嗯。”裴厌应一声，见星星衣裳上有泥点子，脏兮兮的，问：“又玩泥巴了？”
“我垒了墙。”星星骄傲道。
裴厌笑，说：“真厉害。”
小鱼儿看见爹爹，伸出胳膊也想让爹爹抱，星星一下子生气了，搂紧裴厌脖子：“我才不下去，你都有阿姆抱了。”
顾兰时笑着说：“那换阿姆抱你。”
星星犹豫，既想让阿姆抱，又想让爹爹抱。
见状，裴厌说道：“那爹爹一起抱着你和鱼儿？不让你下去。”
“好。”星星又高兴起来，脆生生答应。
顾兰时接过裴厌手里的铁锨，鱼儿被抱走，他胳膊一下子轻快了，也乐得如此。
裴厌一边抱一个，稳稳当当的。
“我去搁。”刘大鹅说了一声，顾兰时便将铁锨放下。
刘大鹅在后面拾掇家伙什，锄头铁锨竹筐，该拿的都拿走，不然容易遗失。
他先往西边去，将东西都放进篱笆大门里，今天五只狗都在这边看家，门一关，都不用上锁，随后便往大宅子那边走。
星星忘了刚才生气的事，小手捧着弟弟肉乎乎软嫩嫩的脸蛋，亲了好几口，笑咯咯的，逗得小鱼儿也笑起来。
顾兰时看一眼，摇摇头，亲时亲得很，抱着弟弟都不撒手，还会学他和裴厌拍拍鱼儿哄睡觉。
而嫌弃起来也不掩饰，说弟弟臭臭，让他把裴念庭送阿婆家去。
鱼儿大名叫作裴念庭，因顾兰时生气时会喊星星大名，星星不高兴时，也会喊弟弟大名，仗着自己会说话了，一天天小嘴儿叭叭的，学顾兰时腔调学得还挺像。
顾兰时边走边说：“这边建好，又要篱笆又要鸡舍鸭舍，还有人住的窝棚，得一阵子弄，要是赶不上养春雏，夏天养的母鸡，入秋后不一定能下蛋。”
裴厌想了一下，开口道：“这几天挖完树根，平整好，喊几个人一起砍竹子围篱笆，花点工钱，早早建好，顺便种下荆刺，到夏天就长出来了。”
荆刺是他们乡下人这么喊，官名叫什么不晓得，是一种类似矮树的东西，种下后枝干上除了叶片，都是尖锐的刺。
竹篱笆里外，都种上荆刺，即便有人起贼心，都不敢靠近。
矮山坡那边的地已经丈量好，过了官府明路买了下来，地契都在手里了，因不是沃土肥壤，只是一片长杂树杂草的荒地，价钱不贵。
这片地裴厌打算用来养母鸡，还打算挖个水塘，无需太大，将河水引进去，养上二三十只母鸭，鸭子自去游水，无需他俩操心。
这两年除了府城郑宅以外，裴厌还给府城两个酒楼送鸡蛋，有了别的门路。
如今后山那边有三个鸡圈，轮换着老鸡新鸡养，每年在一百五十只左右，下蛋差不多能供上，但生意好时，还得从村里收鸡蛋。
他俩便想着，再扩一片地方，多养一些，自家养自家卖，慢慢将生意做大一点，以后无论星星还是鱼儿，都要上学念书的，说不定后面还有孩子，光是让一家几口吃饱穿暖，就得好好想法子赚钱。
如今老鸡新鸡都能续上，每年不但有鸡蛋卖，也有老母鸡卖。
山坡这边地界儿大，回头整顿好了先划划地方，分成三处隔开，各自都盖鸡舍搭矮棚，如此分划，就知道哪一处养了几年，是老鸡还是新鸡。
他俩打算把后山养的母鸡都迁过来，后山院子两边的鸡圈，要么平了，要么改成猪圈，每年能多养三四头猪，不止能多卖点钱，还有更多的猪粪肥，田里和菜地都有肥可施。
顾兰时说道：“鸡仔养起来后，这边还是得有人住着，狗也得过来，不然荆刺还没长出来，夜里太操心。”
裴厌点头：“这是自然，幸好家里狗多，夜里分两三只在这边就好，回头再养两只狗，以后母鸡更多，得有个威慑，不说十来只，最少七八只得有。”
“嗯。”顾兰时应一声，又开口：“按说百十来只鸡仔，一个来月时也不大，先养在后院也成，家里有院墙，到底放心些。”
裴厌想一下，颔首道：“是这个理，正好有工夫等鸡舍屋子晒一晒，更结实。”
说着话就进了家门，饭菜香气从灶房飘出来。
刘大鹅从后山来，在田里干活的周大良见村子飘起道道炊烟后，便扛着锄头回来了。
吃饭照样是长工一桌，顾兰时和裴厌几个人一桌，至于周淑云，长工是两个汉子，不方便，也不好跟着东家一桌，她端到后头自己住的屋子里吃。
顾兰时原本想喊她一起，可又一想，她自己吃饭更自在些，就没有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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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忙碌又寻常，所求不过是吃饱穿暖。
傍晚，周淑云拾掇好灶房，犹豫了一下，才解了襜衣出来，见顾兰时抱着小鱼儿看大狗吃饭。
大黑、灰灰、灰仔，还有来福和毛球儿，每天它们都是回这边吃食，吃完再听主人发话，要么都被撵去看后山，要么只两三个去。
这两年灰灰和灰仔也沉稳许多，只有来福和毛球儿活泼皮实，这两只是大黄狗，同样腿长身形大，五只一起冲生人吠叫时，十分有震慑力。
而大黑的头狗地位一直稳固。
周淑云笑着上前，说：“兰哥儿，家里活干完了，锅里热水都烧好了，我想着这会儿没事，我上家一趟，看看，明儿一早赶着做早食就来了。”
知道她惦念家里孩子，顾兰时没有为难，点头道：“好，周姐姐，早起不着急过来，等天亮了再出门。”
“哎，好。”周淑云连声答应，赶忙去屋里收拾上个月和这个月积攒的东西。
临出门时，顾兰时又给她拿了两个咸鸭蛋和半篮子蒿菜让带回去。
周淑云出门后，他目光从门前收回，喊裴厌舀水给星星洗脸洗脚，在心里叹息，过日子都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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