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明理了理自程岩入职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儿。跳出父亲这个角色,用程信集团一把手的角度去看，程岩的每一项创新，每一项举措、建议都会让公司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地受到一些损失,或者是金钱上的，或者是名誉上的,或者是内部凝聚力上的。
一系列的事实摆在面前，程光明不得不开始正视大儿子的问题,开始思考,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不是真的没有管理能力。最后,不得不承认，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认知,对于程光明来说是颠覆性的。
从幼儿期到成年，程光明和展茂兰两口子都会自觉地给孩子找各种借口,即便是程岩高考，只刚刚过了本科最低录取线,高考成绩远远低于程昱,他们也会说程岩身体不好，无法负担那么大的学习强度，要是他有个好身体，肯定比程昱考得更好，即便没那么用功,程岩都能考过本科线，可见这孩子是有多聪明，潜力有多大。
可是现在，程岩已经三十来岁,过了而立之年,程光明实在没有办法再为他找借口了。
那些股东们评价程岩的话又涌入程光明的脑海中,他们对着父亲说儿子，用的词语自然要委婉许多，便是尽量委婉了，当时的程光明听着仍觉刺耳得不行，而此时他忽然又听明白了委婉的外衣之下，股东们想要表达的真实含义，程光明更觉刺心得很。
不亚于忽然有人告诉他，这个儿子不是你的，是当年在医院里头抱错了。
等程光明从书房走出来时，整个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颓唐、沮丧又茫然。因为担心他，一直在书房附近没敢离开的展茂兰连忙迎上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程光明选择了隐瞒，在此之前，但凡涉及到大儿子的事儿，两人都是商量着来，可是这回，他下意识不想让妻子知道，因为他知道，妻子肯定会一如既往地站到大儿子面前，帮他说好话。
这些关于程岩的好话、夸奖，现在听来都觉可笑，像是掩耳盗铃一般，别人都能听得到铃声，只有自己选择性地听不见，围观的人不定多么嘲笑他们。
虽然程光明没有回答，但展茂兰已经大概知道了，她从程岩口中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替儿子感到委屈、气愤，她不觉得儿子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年轻人嘛，谁没犯过错误呢，都是从错误里边总结经验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程信集团的现状也不是程岩搞出来的，是好多事情赶到一块了！
她跟程光明说：“你可别迁怒到小岩身上，那些事儿我都听说了，小岩做得都不算错。”
程光明苦笑一声，说：“我怪不怪他，有区别吗？”
程光明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做了几十年夫妻的展茂兰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指的是，程岩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不管怪不怪他，他继承者的地位都不会变。
展茂兰松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是啊，他们总共就生了两个儿子，程昱那个家伙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跟家里不是一条心，要是把程信给他，跟丢在大街上、给个外人没有区别，不管程岩如何，这是程光明唯一的继承人。
她心情放松，刻意调解气氛，说：“咱们程信这么大的摊子，允许咱们家小岩犯错的成本还是有的，咱们家程岩又没有赌博、玩女人的坏毛病，比那些二世祖好多了。”接着，展茂兰又一一列举他们相熟人家的败家子，这个的是公安局的常客，那个在国外吸上了du……
对比之下，自家的程岩好得不能再好，程光明略觉安慰。
展茂兰继续用有些不忿的语气说：“程昱那个孩子，该说不说，确实有点管理才能，我身边所有人都在用互联，都夸开发出这种软件的人是天才，我听了，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两人是同胞兄弟，程岩还是哥哥，怎么可能不如他那个弟弟，只不过就是身体条件不好，从小就给耽误了。”说道这里，展茂兰又抿抿嘴唇，说：“程昱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要是能帮帮他哥哥就好了！”
这句话是展茂兰无意中说出的，程光明却上了心。
左思右想之后，有了这次和程昱的见面。
在来之前，他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建设，这次是来找程昱帮忙的，尽量要把姿态做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随便闲话几句，程昱都只是随口敷衍着，两人并不是来话家常的，于是程光明就直接开口说出这次过来的目的：
“程昱，小岩是同胞大哥，是跟你血脉相通的人，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跟你妈妈之外，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我知道，这些年，你跟家里关系不好，跟你大哥也少有来往。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血缘关系是最割舍不断的。”
对于程光明的话，程昱没有任何表示，只低着头，等着他进入正题。
“你现在的事业发展得很好，我们都很为你高兴，这证明你确实拥有经商的天赋。我这次过来，是想邀请你回程信集团，担任领导职位。你自己的公司发展得确实不错，但相对于程信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我觉得，你应该到更大的空间里，去发挥你的才能，程信就是现成的。你过来，你和小岩，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共同管理程信，我相信一定能让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程光明的要求，在意料之外，程昱猜测程光明是有事相求，却没想到是想让他扔下自己的事业，去程信集团辅佐程岩。他心中失笑，目光在程光明貌似充满诚意的脸上转了一圈，盯住了淡黄色的茶水。
程昱手指头在茶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茶水面上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程昱瞧着往外圈扩散的涟漪，抬起头来，问程光明：“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智睿科技CEO的职位，去程信集团公司入职？”
程光明嘴角往上扬了扬，说：“是啊，程昱，反正智睿公司是你自己的，已经是个运营成熟的公司了，你在或者不在，都不影响。程信集团的体量是智睿的好几倍，正好是你提升档次的机会。”
尽管已经尽量放低姿态，但骨子里的高姿态实在不好改变，使得程光明说这话的时候也透出些施舍的味道，大概也意识到时移世易，这样的态度不太好，程光明又找补道，“当然，程信集团作为一个老牌企业，也特别需要你们这些更了解时代的年轻人加入。”
程昱淡淡地笑了下，脸上不喜不怒的，问程光明，说：“您给出的职位是什么，年薪，股权多少？”
程光明瞧着程昱，从他脸上看不出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但对于程昱提出的问题，他是早就考虑好了的，说：“副总裁助理，年薪100万。”
他故意没有说股权的事情，那肯定就是没有。年薪100万，程光明在钱的方面倒是很大方，程昱嘴角动了动，一抹讽刺的弧度稍纵即逝。
“你想让我给程岩当助理，你有问过他吗？”不用他回答，程昱知道答案，程岩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今天程光明就不会来这里了。从小到大，程岩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是把程信集团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不可能允许程昱来公司分一杯羹，便是当个只拿工资，没有分红的下属都不成。
程光明：“还没和你哥哥说，不过，你能回来自家公司帮忙，你哥哥举双手赞成，他一向都很惦记你的。”
程昱：“您还是和程岩商量下，如果程岩同意您的提议，我们再谈也不迟。”
程昱的语调不算尖锐，但态度很坚决，有着不容忍拒绝的意味。
程光明看着程昱，待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又觉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程昱的想法。
眼前的程昱不再是那个十多岁，无法掌控自己命运，只能依靠他们的雏鸟了，他早就学会了飞翔，会自己觅食、筑巢。所谓无欲者无求，程昱不想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包括感情，包括金钱，所以面对他们时，态度总是这么的淡定从容、波澜不惊。
程光明喉头滚滚，将想要说的话咽下去，说：“好，我会先和程岩商量的。”
话题结束，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分开了，程光明回程信公司，程昱直接去幼儿园接了程路小朋友回家。
晚上，陪着程路小朋友玩会儿益智游戏，看了会儿图画书，陪他洗漱，看着他入睡后，夫妻两个回到卧室，睡觉之前，两个楼主卧谈，聊聊彼此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程昱跟路圆满说了今天的事情。
夫妻两个之前分析过，以程光明夫妻两个还有程岩的性格，需得是程信集团情况非常严重，到生死关头的时候才有可能来找程昱求助。却没想到，程光明现在就找了过来。
路圆满听后，久久无语，说：“他……对程岩来说，可真是个好父亲。”
为了程岩，要求程昱舍下自己的企业，跑去给程岩当下手，当个辅佐他的打工仔，真真是好算计！
程昱笑了笑，抚了抚路圆满的头发，说：“是啊，为了程岩，费尽心思，还愿意降低身段来找我，可惜啊，程岩未必领情。”
程岩对他的观感、态度如何，这世上没有比程昱更清楚的，甚至比程岩自己还要清楚。程光明自以为是为了程岩弄的这一出，却只会招致对方的猜疑和反感。
路圆满自然明白程昱的意思，抱了抱程昱的胳膊，笑着称赞说：“你说让他得到程岩同意再来找你，绝了，说得好！就得给两人中间下蛆，省得他来恶心你！”
可不就是恶心人嘛，凭啥啊！
再说程光明这头，回去的路上，程光明回想着自己跟程昱的这次见面，无疑是一次失败的会面，他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被程昱将了一军，掌握了主动。他不得不承认，他在面对程昱时，已经感受到了压力，这是年龄、阅历的增长、身家、社会地位增厚，所带给人的底气。他知道，如今的程昱，更加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晚上，他将程岩叫到书房，跟他讲了自己打算让程昱加入程信，协助他工作的事情。说道：“让他来程信，只是权宜之计，他能把自己公司经营得那么好，说明他确实有能力，我想着，让他过来辅助你，等你的工作步入正轨再让他离开。咱们也不亏待他，我给他开出100万的年薪，这个工资就是在外企企业也算是高的了。”
程岩乍一听这个消息，胸口就开始起伏不平，做过几次手术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开始发疼。他站起来，假装欣赏着一边的盆景花草，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对程昱生气时，自己可以火上浇油、添油加醋，顺着父亲的意思明着给程昱上眼药，这是他从小到大做惯了的，可是这会儿，程光明话里话外表达的意思，是为了自己好，才准备让程昱过来的，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反驳父亲，无疑是在质疑他的权威，不光不能达成目的，还要让父亲觉得自己不识好歹。
但是，他绝对不会让程昱染指程信集团，这个公司是他的，跟程昱没有任何关系。别看父亲现在说得好听，说程昱只是个拿年薪的打工仔，是来辅助他的，可是程昱又岂是甘当踏脚石的人？俗话说，请佛容易送佛难，程昱那般的阴险狡诈，跟通达那样的国际性大公司交锋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又岂是自己这个单纯的人能够驾驭得了的？
再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之深重，几乎不亚于仇敌，根本就不是程光明能理解的。
他是长大七八岁时，才偶然得知自己还有个弟弟的，不过父母从来不在家中提起他，也说这个弟弟会一直在乡下成长，长大了也会留在爷爷身边，孝顺他们。那时候，程岩虽然心里头不舒服，但对程昱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有些可怜他，还有些隐隐的优越感。
可谁知，十多岁时，这个本来应该一直待在乡下的土气小子忽然来了城里。程岩立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感觉父母要被分走了，立时像个被侵占领地的小兽一般，拉起了防御屏障。
平心而论，不管是父亲程光明还是母亲展茂兰，对突然来到家里的程昱态度都说不上好，对于自己的关心、爱护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和程昱相对，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小皇帝，程昱更是个上门乞讨的小叫花子，但程岩仍然不高兴，想尽办法地用言语、行动去挤兑他。
再之后，程昱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程岩简直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在程昱考到重点高中，考到华清大学时，程岩一度在心里头祈祷着，出场车祸将他撞死，来场大火将他烧死。
可是程昱命硬得很，一直活得好好的，而且越来越好。尤其是最近几年，“互联”用户群体越来越多，程昱在IT行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程岩的心态就更加失衡。
很多相熟人家，总是喜欢拿他们两兄弟做对比，那时候，他总怕自己维持不住脸上的淡然，怒吼出声：程昱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乡下人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他拼命想要争取的那些，我不需要去拼搏，也一样能够拿到！
程昱成了程岩人生中道路上的一堵墙，即在眼前，又在心里。如果有人问他，这个世界上你最希望谁消失，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程昱。
自己怎么可能程昱侵入到自己的职场中来？即使只是利用他来辅助自己，程岩也不能允许！谁能保证程光明对他的态度一成不变，不会因为程昱能把集团管理得更好，而把公司交给他？程岩又岂能感受不到因着自己屡次失利，父亲对他已经有了微词。
程光明还在身后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计划，说他自己年纪大，越来越力不从心，说自己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了程岩着想云云。
程岩耳朵里听着，心里头一边稳定自己的情绪，一边想着该怎么打消父亲的心思。
想了好一会儿，他还没想出对策，程光明已经不高兴了，他像是独角戏一般说了半天，以往热烈响应的儿子却没有半点回应，这让他很没有面子。
“你是不是没在听？小岩，我这都是为了你考虑，要不是为了你，我绝对不会去找那个逆子，那个逆子正是风光得意，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程岩连忙转过身来，微笑着说：“爸，我一直在听，谢谢您，您辛苦了，您的一片苦心我都知道，可是，程昱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把他请过来，万一……”
程岩没把话说全，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程光明挥了下手，说：“你想多了，我们到底是血缘亲人，最多也就是不亲近而已，还没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他是个成熟的聪明人，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程岩：“我们把他当成亲人，他未必将我们当成亲人，爸爸，这些年，程昱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没看明白吗？他恨不能我们过得不好，把我们狠狠踩在脚底下才好。”
程光明皱了眉，朝着程岩摆摆手，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到底是我们生养的，我还是了解他的，你不要对他有这么深的成见。不管他有多少缺点，在公司的经营、管理上有自己的一套，你摒弃对他的成见，学学他的那些优势，等把他那些学到手，还不是你说了算。”
程光明这话说得，几乎是在明示了，可程岩就是无法接受，又跟程光明辩驳几句，见父亲的态度非常坚决，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声音提高了些说：“爸爸，你要是真想把程信集团给我，就不要让程昱过来，这个公司，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程光明苦口婆心，就是为了让程岩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可是费了这么多唇舌，程岩还是固执得不肯答应，程光明也气得不行，正要训斥儿子一番，却忽然看见眼前的儿子呼吸急促如拉风箱一般，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嘴唇却显而易见地肿胀着发紫。
程光明吓个半死，连忙过来扶住儿子，急切的问：“小岩，怎么了，是不是犯病了，你坚持住，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一场谈话，一个计划，以程岩被送到医院告终。
程岩的病症，一小半是真的，他又气又急，搞得呼吸急促，心脏很疼，有种血液和氧气都供应不上的憋闷感，但更多是装的。从小到大，他都知道，只要自己身体一不舒服，不管自己提出什么要求，父母都会答应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装病过了，这一招依然管用。
程光明坐在他病床前，温和慈爱地承诺：“小岩，你好好养病，爸爸听你的，再不提让程昱来公司辅助你的事儿。”
程岩虚弱地躺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说：“爸爸，对不起，是我没有明白您的苦心，是我的错，等我好了，就亲自去请程昱。”
程光明忙说：“不用，不用，咱们不用他，这世界上又不只他一个人会管理公司，爸爸再帮你找更合适的！”
程岩眼里都是孺慕之情，千言万语都在这样的眼神中，让程光明倍感欣慰。
隔了许久，程光明没再联系程昱，程昱便知道，这事儿被程岩阻拦住了，程光明不会再因为程信集团的事情来找他。
又过了一个月，程昱接到了展茂兰打开的电话。
电话中，展茂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先是告诉他程光明住院了，紧接着就是数落他不孝，自己父亲住院了都不知道。
程昱打断她的话，问：“生了什么病？”
展茂兰：“癌症，胃癌，中期！”
程昱一惊，程光明一向身体健壮，居然得了癌症，他问了在哪儿住院，带了路圆满，两人一起往医院赶去。
路圆满跟程昱结婚的这么多年，跟程光明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说来，但到底是程昱的亲生父亲，便是再不亲近，程光明住院了，也需得去探望一下。
路上，路圆满恍然地说：“我说他怎么那么着急地找你，想让你去辅佐程岩，原来是身体不行了。”身体不行了，想让程岩正式接管公司，但看明白了程岩的斤两，所以想让程昱去给当踏脚石。
程昱点点头。夫妻两个私下里讨论过，觉得程光明有点着急了，他年纪不算太大，至少还能干个十来年，不至于这么早就让程岩接班。
如果是程光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提前开始布置就说得过去了。
程光明是在一次例行体检时，发现自己胃部出现了问题，他有老胃病，当时也没在意，可却没想到胃部病变发展得特别快，再次去做检查时，医生确诊了是胃癌，给出的方案是保守治疗。
这个消息，他没有告诉展茂兰和程岩，想着，如果能治好，就不用让他们跟着自己着急了，可是，保守治疗的效果不好，医生又提出开刀的方案，并且说他的情况比较乐观，如果开刀的话，治愈率比较高。
所有的病症，就是治愈率再高，都有失败的风险，虽然心中非常难过，但程光明还是做好了自己在手术台上出不了的情况，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程信集团，担心程岩担当不起重任，将公司带到沟里去，他这才想出了让程昱过来辅助程岩的想法，谁知道，程岩的反应那么强烈，程光明只好作罢。
在医生的一再催促下，程光明不能再拖了，得开始手术，他这才将自己得了胃癌，并且马上就要手术的事情告诉了展茂兰和程岩。
这件事对两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就好似罩在自己头顶上遮风挡雨的屋檐忽然倒塌了一般。母子两个抱头痛哭，真真切切地难过着。
程光明此时又重新尝试着提起之前的事情，程岩了解了程光明的一番苦心，但还是拒绝了父亲的提议，他拍着胸脯跟父亲保证：“爸爸，你知道的，我不比程昱差，我以前就是欠缺经验，从今天开始，我好好努力，肯定会能管理好公司，您相信我！”
展茂兰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条件地站在程岩这边，虽还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儿，也跟着帮腔。程光明无奈，只好再次打消了念头。
提到了程昱，展茂兰得知程光明得病后的恐慌、惊惧等的情绪转化成了愤怒，发泄在程昱身上，好好将他痛骂了一番后，尤不解气，就打了那个电话。
程昱和路圆满赶到医院时，展茂兰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看着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程岩一副防备的样子，提放着程昱和程光明说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见此情景，程昱和路圆满两人相视，无奈一笑，对着程光明说了几句泛泛的安抚话就离开了。后来，又在程光明做完手术后去探望过一次。
程光明手术做得很成功，但到底是个伤筋动骨的大手术，人还活着，只是精力和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程信集团彻底交到了程岩手中。
半年之后，程信集团将下属的商贸公司卖了出去，再然后，陆续开始降薪、裁员，到程路小朋友上小学二年级的那年，程信纺织在行业内基本上已经查无此人了。
在这期间，程岩给程昱打过一个电话，不过当时手机不在身边，程昱没有接到，看到这个大概打进来五六秒时间的未接电话，程昱笑了笑，也没有回过去。
他知道程岩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因为前几天，展茂兰来找过公司自己，哀求着想让他帮帮程岩，帮帮程信集团。
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展茂兰这么低三下四的恳求自己，说心里头一点动容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说不清楚心里头是什么滋味，说快意也不是，说难过也不是，很难形容。
他很坚决地拒绝了展茂兰，说道：“我可以每月给你们保障基本生活的赡养费，但帮程岩，帮程信，我这个小小的公司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展茂兰恨恨而去，本来还想着痛骂程昱一顿，可恰在此时路圆满也来了公司，展茂兰赶紧离开了，虽然不想承认，她很有些怵路圆满，路圆满对她没有任何尊重，也没有血缘关系的牵绊，想讽刺就讽刺，想开骂就开骂，她招架不住。
又过了三四个月，财经报纸上刊登了程信纺织厂被行业内排行第一的纺织公司收购的消息。
程岩算是彻底把程光明半生的心血败光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卖掉程信的钱只要程岩不继续作妖，足够三人好吃好喝过一辈子的了。
至于程岩能不能保住剩余的那些钱，程昱觉得不太乐观。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管是程光明还是展茂兰都没有再来打扰，他们对三人的消息也不得而知，路圆满跟程昱商量着，将来这老两口真要衣食无着了，花钱雇佣个保姆，或者将他们送到养老院，也算是尽了义务。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个开放式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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