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牛贺洲,灵山圣地。
世尊如来佛祖金身高座莲台之上，佛目半睁,降龙、伏虎尊者带领着十八罗汉敲响响彻云霄的琹声，西天诸佛纷纷落座，看着随之而来的师徒几人。
阿难迦叶带领着师徒几人一步一步走向大雄宝殿，耳边弥漫着祥乐阵阵，仙乐绕耳。
阿难对着唐玄奘师徒几人行礼说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见谅。”
九九八十一难，少一难都不成,自然他们几个也要为这最后的落幕出一份力。
“岂敢岂敢。”唐玄奘回礼说道。
殿内祥光叠叠，瑞气氤氲,唐玄奘带着徒弟们看着面目各异的诸佛还有落座在佛祖之下第一人的南海珞珈山的观音菩萨,心里不敢多听多看。
佛祖金身眉眼半睁，不看众生苦难,他说道：“你乃是我之二徒金蝉子,因为轻慢佛法被贬下凡尘，如今皈依修成正果，方才是正道。”
躬身叩拜的茫然无措的唐玄奘在佛祖话音落下的时候在抬起头来,便是百感交集的柔和：“弟子,谨听法旨。”
旃檀功德佛就位，金蝉子回归。
剩下的听完孙悟空被册封为斗战胜佛之时,容白就从大雄宝殿之中收回了神识。
“怎么,不看了。”元始看着她的动作,收回放在容白身上的视线,好似一直在打坐,从没有注意过她一般淡淡问道。
“没什么好看的了,这一个量劫已经落幕了。”
“那金蝉子生的有几分俊俏。”
容白看他,浅浅笑着，没有任何的慌乱：“修道之人，哪里有几个真的生的相貌丑陋的。”
就算是相貌真的有丑陋的，亦或者说不符合现如今的看法，修道之人也可以自行变换，哪里的元始还直接这么感叹一句出来。
元始忽的低头笑了一声，垂眸看来：“巫族便生的丑陋。”
巫族祖巫嫌弃三足金乌和太阴玉兔就会发光不会干别的，妖族嫌弃巫族无灵，这都是昔日妙叹。
容白从元始这里听到了这话倒有一种今夕何夕之感。
也知晓元始真的揶揄，刚才听着他提起金蝉子时候的诧异被磨平。
——毕竟，盘古嫡系是三清不假，可巫族也说自己是盘古大神嫡系。
元始再是如何高傲，也不会侮辱盘古大神和自己。
“师父，师父，师父.你觉得若是我们重来，会不会有一种不同的结局？”她嗅闻着他身上的青莲香气和自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靠在了他的怀里。
“不同。”
她的尾音带着蛊惑的意味，柔软的依偎在他身边，更放大了这一种设想。
元始垂眸，神情幽深，跟着呢喃：“不同的结局”
元始天尊的威仪本就是圣人之中的头一份。
早就被筹备的圣婚自然不会低调。
圣人之中，除了还在紫霄宫的上清通天之外，其余圣人皆到场贺喜。
身为神仙，自当对于排场之时司空见惯。
但今日来到这头一回对外大开门户的昆仑山之中，才方知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原来，他们一直以来以为的出行排场，已经是元始天尊简化之后的。
看习惯了的彩云交叠，紫气葱葱都已经是凡物，可龍璘一般的金色焰波，镇守在玉虚宫门处的一排排御兽。
想到的所有祥瑞之景早就已经声势浩荡的布置妥当，殿阁重叠，祥光雾霭，万道金辉。
如今方知昆仑之浩大。
还有殿中摆放的佳酿出自圣人之手，那蟠桃盛会上难得一见的蟠桃成了最不引人注目的点缀。
剩下的奇珍异果许多有了年岁的道人也不敢想，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摆在面前宴请宾客。
圣人的家底雄厚，难以窥见。
今日这位和元始天尊结为道侣的道人，更是不能小瞧。
最喜清净的太清身为兄长本应该理所应该的到来，但众人想起之前热烈的三清分家也觉得这一份兄弟情或许剩不了多少。
但在立场上，太清是和玉清站在一处的。
接引准提在西方争权这件事情上已经初见颓势，他们分出了自己的化身想要趁着多宝振兴灵山之后坐收渔翁之利，但现如今显然这个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
——西方是振兴了，可振兴的都是多宝麾下的死忠。
他们的化身已经不全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己若是想要操控或者以身代替，那就只能抛弃现如今的圣人修为。
他们的圣人修为是他们一路艰辛得来的，凭什么收回？
可西方也是他们创建起来的，凭什么让他们找来的打手坐收渔利？
两方之下显得二圣心事重重，不比从前热切，来往繁多。
主婚的是拥有着姻缘法器的娲皇，她手中执着天道赐下来的红绣球，端庄又艳丽，手臂上的蛇纹臂钏精美流畅，真不愧是圣人的装饰。
若说是诸天神佛之中最为热切的便是玉帝了，他刚用通过了西行取经之法来名扬天下的两个亲信，先是赐予了正式的兵权，又是让他们代替了昔日各部的首领。
不听话不要紧，他可以换。
“道祖未曾来真是人生一大憾事，想来我也有多日未曾拜见。”
“我从前在紫霄宫道祖身边之时，道祖也曾说过，玉清师兄乃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如今未曾前来应当是有大事不得闲。”
“是啊是啊，谁不知陛下乃是道祖钦定，而天尊乃是我等仰目至圣。”
只两句话，便将他和道祖的亲密关系，还有恭维了一波今日的主人，身在天庭要给这位一点面子的神仙淡淡笑了笑，玉帝的亲信立马开始逢迎。
一片和乐祥和。
殿内身形魁梧的战士正在拿着武器演绎着剑舞，诸多仙人结交旧友，被属下吹捧的开怀大笑。
那大殿之中就是在这个时候掀起了一道飓风。
那身着青碧色长袍的道人踏着脚下的风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抱着一把细长的剑，外头热烈的阳光映衬着他精致的面容，添了许多的光辉，却融化不了他眼底的单薄。
这是！
上清通天！
忽然想起昔日封神之战截教一败涂地，上清通天意欲毁灭洪荒被道祖押解，那时候道祖说：“非下一量劫不得出。”
洪荒老人都觉得量劫必定要过许多的元会，哪里轮得到忧愁。
可都忘记了，封神之战千年之后就来到了下一量劫，如今正是通天教主出来的时候。
那元始天尊的道侣，他们可都还记得昔日的传言：元始天尊筹谋已久，在封神一战之中下如此重手就是为了强取豪夺意中人。
风吹过，早就已经可以无视外在温度的仙人，此刻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记忆之中，亦或者记载之中的上清通天，全部都是少年意气，如今却显得格外沉静。
他们怕，他同是圣人的打起来，他们要帮谁，亦或者被牵连其中，又该要如何是好。
天庭之中截教弟子来的不多，但如今见到只觉得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静默之时，太清老子开口：“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
被万众瞩目的通天竟然没有闹，只是轻嗤了一声，然后没有说话的落座在属于他的观礼位置上。
许多想要怕牵连其中的仙人这才恍然明白——这位是圣人，即便是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也是超脱六道的天地至圣。
哪怕他不在，哪怕和今日之主有仇，但属于他的位置，不会被覆盖。
这就是天地至圣啊。
寂静的大殿重回于热闹，激烈的剑舞再一次回归，未过多久，祥乐暂停，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下。
手执红绣球的娲皇收回了看热闹的神色，含笑看着相协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一对身影。
他们这才瞧见，这一次的婚礼礼服竟然用的不是元始天尊惯常穿的皎洁无暇的白衣。
而是昔日妖族鼎盛之时最为崇敬的烈阳纹和玉阴纹。
纹路上映衬着的光辉随着走近的脚步而闪耀，参加过昔日天地间第一天婚的道人，恍然之中竟然产生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叹。
他们记得这位是截教余孽，是妖族之人。
而元始天尊最厌恶的便是湿生卵化之徒。
没有想到，大婚之时，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元始从通天来的时候就有了预料，并未有任何的波澜，只用身形隔绝了来自通天的视线。
用容白的感受来说，那是一种悲哀的、欲言又止的，不应该出现在她师父眼里的眼神。
她的手腕被扣的生疼，仓促的别过头，笑说：“师父该来看一看的。”
元始朝着娲皇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红绣球朝着上空抛去，波澜壮阔的五□□光将他们笼罩，衣袂纷飞。
隔着金光，容白看着元始专注的盯着自己的眼神，轻轻笑了起来。
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被当作虚构一般的那一道鸿蒙紫气落在容白身上，天地间象征着散落的一线生机的圣人已经出现。
诛仙剑阵，诸圣。
“你早就有预料到了是吗？”
她的眼睛像是烈阳，裹挟了洪荒最炽热的山峰，又像是月华，清冷无畏之中散发着最无与伦比的光辉。
“是。”
他轻轻应下。
容白眼尾微微上挑，似有春波荡漾。
时至今日，早就非元始抉择，而在于她。
她本身，就代表着天地间的一线生机。
轰隆一声，容白身后涌现出四柄长剑，没有任何犹豫的，四柄长剑合为一柄，从身后围绕起元始。
那张刚被诸多仙人用调侃语气称赞的绝世容貌，此刻她的眼睛像是猛虎，像是利剑，像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箭簇，锐利的狠狠扎在胸膛之中。
罡风尽显。
他们听着，那清冷冷的声音说着：“截教弟子各有千秋，但我的剑术和阵法，乃是师父口中不下与他的天赋。”
诛仙剑阵！
“而我的父亲，是洪荒阵法之首。”
被硕大的罡风笼罩的仙人们忽的想了起来，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可现如今在场之中可早就超过了四圣，依旧还能在破一次。
通天教主是主谋，可其他圣人不是啊。
被笼罩在罡风之中说不出来的话的仙人将希望放在了几位圣人上，可从前旗帜鲜明和玉清站在一处的太清老子默不作声，连娲皇沉默不语。
只剩下西方二位圣人想要做些什么，却无法做到。
电光火石之际，那被众人疑心为幕后主使的通天教主大喝一声：“小白！”
他担忧容白，只想要容白不被任何事裹挟，做她自己想要的。
阵法中心，利剑从后穿透圣人的胸膛。
元始好似没有感知到伤势和变动一般，只紧盯着眼前的容白，固执的要一个答案：“若是重来一次，会选我吗？”
会选我吗？
会看看我吗？
他记得容白的那句话，所以甘愿束手就擒，成为她剑上最大的功勋。
他的胸膛之中被刺入一剑，圣人的鲜血氤氲衣袍。
背挺得笔直，看着容白的眼眸有暴雨将至。
容白不敢想，他的这一问究竟是有多少期待和忐忑。
容白轻笑着，呓语之中：“道不同，道不同。”
“没有结果的。”
他们之间，一开始就错了啊。
最厌恶妖族的圣人，和出身就是妖族的生灵，他们道不同，不如从未遇见。
本已经束手就擒的圣人坠入无垠黑暗之中，耳边只有她的呓语声，他掌心握住胸前已经穿透了的剑刃，一步一步朝着容白靠近。
分明已经是赢家，容白却步步后退，神情躲闪。
“收回那句话。”
“什么？”
“收回那句话。”
“哪句.”容白的衣袖如同蝶翼一般振翅飞舞，她如同暴雨洗刷之下笼罩的摇摇欲坠的蝴蝶一般。
她不想懂。
她不愿意给元始一个圆满。
“收回那句话。”
那句，道不同。
元始看着她眼眸之中氤氲出来的泪水，最终放弃了他的强势。
带着温度的指尖沾染了血液，拂过她眼下的泪痕。
元始环顾四周，看着通天的焦急和大兄的叹息轻轻一笑。
他何尝不知是天方夜谭，若是一开始有生灵告诉他，他将违背他的道来爱一个生灵，他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但想要的第一眼就已经种下，剩下的都明白的太迟。
既然他每一次都会重蹈覆辙，那如此就让容白来改变吧。
莲花香气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涌入鼻腔，容白看着眼前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曾经她无数次以为这一双手会捏在她的脖颈处。
可每一次，他只是伸出手，擦拭自己的泪珠。
容白看了看时间，终究点头。
而随着天道圣人的在阵眼之中的献祭，这一方世界终将坍塌。
在剿灭世界的罡风之中，容白被他护在怀中。
风夹杂着他的声音，那被血液染透了的喜袍同雨丝的湿润一般朝她涌来，而容白刺进他胸膛的勇气随着他凛冽的眼神，在最后一句话中一同消失在风中：“你的名字，是什么。”
“东君。”
“数万年前，我的父母为我这样取名。”
生来便掌握四季流转的春日之神祇。
此方世界坍塌，世界重回时间之中，有人在混沌之中，亲吻她濡湿的睫羽。
以妖成佛的菩萨；
坚定道心的小妖；
王朝最后的荣光；
再分天下的妖王；
重回辉煌的龙皇；
每一次她要做的，就是逆天而行捕捉一线生机。
而逆转时间最大的关键，来自于与天道息息相关的天道圣人。
紫霄宫的道祖，睁开眼眸。
看着他最顽皮的弟子带来的客人。
目光落在了连来他这里听道都不愿的三足金乌抱着怀中的生灵，缓缓轻笑一声。
“远来之客，久等了。”
穿透时间争一线生机，无数时间线之中，唯有眼前生灵可以做到了。
紫气在眼前而过，容白眨了眨被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眸。
抬头看着眼前的道祖，沉稳的笑意熠熠生辉，照耀了整个紫霄宫。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番外是巫妖篇，重写所有的意难平。
通天很简单，只想要小白不后悔。
元始不会爱，他的爱总是在伤害之后来迟一步。
抱歉有点卡文，番外会日更到结束的，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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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放心，陛下说永结抱柱之盟。”
可是史书翻遍，哪有帝王只有一位妻子？
新帝即将亲政，太后母家四位娘子入宫为家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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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宫上下皆知，与陛下相识于微末的大娘子会成为皇后。
只是太后对母家严苛，属意等到有孕才更妥帖。
宫中名姝万千，陛下眼中却无二色。
从未碰过其他三位娘子，皇后之位自然不会有变故。
陛下骤然晕厥，引起朝野动荡。
朝野庆幸陛下醒来，可只有侍奉在病榻之前的赵玄没有错过那人睁开眼眸时没有温度的诘问：“你是谁？”
不对，哪里都不对。
陛下记得所有的事，却独独忘记了赵玄一人。
从前所有的美好记忆都成了被抹去的污点。
无拘无束成了目无王法，关怀体贴是所图甚大，甜蜜过往是她弄虚作假。
她急切的想要找回那个熟悉的爱人，只得到了姑母的放弃和二妹的梦熊之兆。
嫉妒、祈求、发疯，变得面目全非，最终只得了那人将她的手厌恶的从衣摆上毫不留情的一寸寸拉下。
“将大娘子送还宅。”
醒来的人喜欢的是那高贵优雅、气度卓绝与姑母如出一辙的二妹。
拉下她的手，如同甩开什么腌臜之物一般。
最终，她朱钗退尽，承受着冷眼和弃妇骂名被遣送回庄子里。-
当今陛下为先帝四子，若不是太后亲子接连早逝，这皇位断不会轮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立赵家女为后，赵家另外两个娘子册以高位，以示安抚。
除了那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赵家大娘子，被他“遣送还宅”。
可午夜梦回，自从赵玄离开之时就侵占他的梦魇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每夜到来。
后来有人在她门前站了三日求娶，她欣然应允。
那被抹去的记忆终究重建。
他策马赶到之日已是大婚之日，他没有来得及挤出笑容，就见她平静的移开视线。
亲眼见他们共饮合卺酒，解缨结发。
那独属于他的笑容尽数归于旁人。
他为什么独独失去一人记忆？
他不甘心。
他定要强求。
【这世间所有女子的呐喊声，都不如她的枕边呓语】
1.背景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