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正业不是一时冲动提出这个想法的,事实上，自从林巧儿提出要帮他把剩下的牛乳做成糕点时，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如果你不想开的话也无妨,或者你考虑考虑,年后再说？”
林巧儿从没想过自己自己会有这一天，开点心铺……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那……我先想想好吗？等过完年再说？”
成正业：“行啊，你慢慢考虑，至于这回的订单，明个儿早上我去一趟永芳斋买几个礼盒回来你对比对比？”
林巧儿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刘小姐说是让我定制几个礼盒,现在好似只能去买了……”
成正业想了想：“时间是有些紧张,只不过也能定做，那明天你和我一起进城，要买什么东西一并买回来。至于茶馆那边……你怎么打算？”
林巧儿犹豫片刻：“第一回,推了人家不好，茶果子没有礼盒讲究，明日我烤一批糕饼便是,现在大姐也能帮我。”
“成，你看着办,别累着就行。”
林巧儿笑：“不累,我现在是家里最轻松的了。”
成正业笑了笑没说什么。
次日一大早,林巧儿卯时便醒了,成正业提前和成婆子打了招呼,赶上牛车，就带着林巧儿出了门。
这会儿天还没亮，路上雾蒙蒙的，深冬的清晨呼出一口气都带着白雾，上车前,成正业把自己的围脖取下来给林巧儿围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口鼻。
林巧儿感觉自己笨重地不行：“……我都成粽子了。”
“城里冷，听话。”
林巧儿无奈地被成正业包成一个棉团，乖巧地坐在牛车里窜盹儿，入冬之后她其实很少进城了，前两次去给县令府送点心也是成正业替她去的。
牛车停在临安城城门口，一下车，林巧儿就被冻清醒了。
成正业捏了捏她粉粉的小鼻头：“都说了冷，你不信吧。”
林巧儿缩了缩脖子：“我才睡醒嘛，走着走着就不冷了。”
成正业拉着她的手往城里走，林巧儿一路看一路感叹，这些摊铺真的太会做生意了，一到冬日里，卖的吃食全都大变样。
原先的冷饮铺子已经架起了火炉，秋日里常见的几种熟水也全都换成了冬日的暖汤，还给过路的客人免费提供热水。而夏天那家生意最火的凉糕店现在竟然开始摆起了羊肉汤饼，寒冬腊月，没有比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下肚更舒服和惬意的事情了。
“喝羊肉汤吗？”成正业问。
林巧儿其实不爱吃羊肉，但闻着这家的汤却是十分鲜美，且生意实在是好，她点了点头：“那尝尝吧。”
一碗羊肉汤二十文，送饼两个，不算便宜，但掌柜大气，一碗汤里有实打实能看见的羊肉，而不是清汤寡水，上面飘着一层细碎的葱花和芫荽，闻起来就香气扑鼻。
月牙饼烙得松脆适中，掰开一看，里面不是死面疙瘩，香软也有嚼劲，泡汤单吃都是可口，那店主还送了一小碟自制的小菜，闻着酸辣开胃。
一般的羊肉汤饼喜欢配糖蒜，这家除了糖蒜还要辣椒末和韭菜酱，也不知道那韭菜酱是怎么做的，让林巧儿向来不喜欢这些口重食物的人都吃得停不下来。
成正业笑道：“这韭菜酱和大姐做的辣椒糊糊有点像。”
林巧儿：“辣椒糊糊？我怎么没吃过？”
成正业：“那是夏天的下饭菜，六七月常见。”
林巧儿懂了，明年她也能尝到大姐的手艺了。
“大姐做的饭菜滋味真的好，至少比那个厨子强……”
那个厨子是谁成正业心知肚明，他捧着粗陶碗大口喝汤，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娘不会同意的。”
林巧儿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就去问娘不会同意什么，可转瞬一想，明白了。
她心里怎么想还没说成正业就懂了，她也懂了成正业说的话。林巧儿没再说什么了，心中默默可惜。
吃饱喝足，两人径直去了永芳斋。
还没走近，林巧儿就被吓了一大跳。
永芳斋门口的长队已经排到了巷子口，足足四五丈远。
“这么多人……”
成正业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嗯了一声：“每年都是这，县城就这一家有名的点心铺。”
林巧儿沉默了，昨晚成正业说的话现在还在她心口盘旋，看着永芳斋的点心，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也看见了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成正业带她到站到一边：“你在这等我别走远，我去排队。”
林巧儿乖巧应下。
排队无疑是漫长又无聊的，林巧儿一边等一边观察附近的商铺，有布庄、钱庄、绣庄、布庄和绣庄是连在一起的，这就叫产业，米庄和肉铺通常隔得也不院，而永芳斋斜对面，就是临安城最有名的酒楼翡玉楼了。
开店选址，讲究多、门道深，她从前没仔细留意，现在也开始慢慢学着留意。
成正业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上居然提着好几样盒子。
“怎么这么多？”林巧儿问。
成正业示意她看：“这是安字号的，一两一盒，这个是喜字号的，三两一盒，还有这个是乐字号的，五两。至于卖的最好的福字号，居然要预约才行，没买着。”
林巧儿睁大了眼，平安喜乐，福运连连。没想到这点心也被包装成这么多种，成正业又道：“不过我问了，福字号的就是这几种综合起来，东西都是一样的，没买着就没买着吧。”
林巧儿点了点头，和成正业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将那几样点心打开看了。
安字号无疑是最普通的，红色的纸包起来，扎上红绳，一包里面有六块糕点，分别是枣泥山药糕、五仁核桃喜饼、还有两块，林巧儿一看就笑了，竟然是柿儿膏。
看来这做糕点，都讲究就地取材跟着时节走，柿饼或许当个零嘴儿，柿膏饼就能摆在盒子里拿出去送人了。
安字号一共就这三种点心，一两银子，其实价格真的不低。而喜字号的，则比安字号的多了燕麦桃酥以及莲蓉酥两种。这两样点心自然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喜字号的盒子就讲究多了，大红色的纸盒，上面“平安喜乐”四个突出的大字看着就喜庆，纸盒上面还折出了小小的把手，方便各家提着走亲戚，也算用心。这纸盒的成本自然也考虑在内了。
再看乐字号的，包装便又升了一个等次，木盒子比纸盒看起来又高档一些，里面点心一共十六块儿，除了那两种都有的之外，又多了杏仁酥、重阳糕、百果松糕、赤豆糕四种，品类已经十分齐全。
林巧儿：“那福字号就是把这些全部装起来的吗？”
成正业：“好像不止，十个福礼盒里面会有一个什么惊喜，好像还限量，花里胡哨的。”
林巧儿懂了：“这不是花里胡哨，我爹去府城里给我买点心的时候也是这样，那边叫什么大福糕，十个盒子里面只有一个有，是不对外售卖的糕点，只能凭着手气抽。”
“很好吃吗？”
林巧儿：“也就一般般吧，主要是物以稀为贵。如有人抽中的不想要，还可以将那一整盒高价转卖。”
成正业啧了一声：“我看我以后也可以试试这样。”
林巧儿笑了。
点心已经买完了，两人再一起去看礼盒，县城自然是有卖礼盒的，过年走亲访友免不了要送礼，讲究一些的就会买礼盒给包装起来，大气又漂亮。
这些礼盒如果是自家用，林巧儿觉得哪个都好。但……县令小姐能看上吗……？
她连永芳斋的点心都看不上，能看上她一个小户女做的吗？林巧儿还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甚至又想打退堂鼓了。
成正业想了想：“我认识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做的你看不看的上。”
林巧儿：“什么人？”
成正业没立刻回答，而是带着林巧儿去了城南，一处偏僻的巷子。
林巧儿目露疑惑，成正业指了指一处院子：“这是我之前的木工师傅，手艺很好，只是脾气有点差，我去和他说说。”
林巧儿点头。
成正业进去之前，忽然顿住了脚，回头问：“巧儿，你是不是带板栗饼了？”
林巧儿立马点头，将自己的板栗饼取了出来：“害怕路上觉得饿就带了些。”
成正业接了过来，忽然笑了：“我也是才想到，这老头子喜欢吃甜食，巧儿运气是真的好。”
林巧儿还没反应过来成正业话里的深意，他已经转头进去了，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果然，没多会儿成正业就出来了，他一面笑一面摇头。
“这老头子，我年前请他做个东西费老劲儿了，现在倒好，你一块儿板栗饼就把人给收买了，走吧，进去瞧瞧，看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林巧儿回过神，跟着成正业进去了。
满院子都是木头，满地的木屑，还有各式各样的木制品，院子里一个老头子，在刻着一块儿木头，神情十分专注，来人了也不抬头看一眼。
成正业咳嗽一声：“来了。”
那老头才抬起头，看见了林巧儿。
“这板栗饼你做的？”他开门见山。
林巧儿点头。
“你想要什么样的盒子？”
林巧儿忙道：“我没什么概念，就和永芳斋差不多？但是我想要有些新意的，您看着做？”
成正业把永芳斋的点心盒递了上去，那老头看了一眼，嫌弃地别过头：“无趣。”
成正业：“……”
“所以才拜托您老做个有趣的。”
老头：“你怎么不做，你又不是不会。”
林巧儿看向成正业，他笑了笑：“我哪能和您比，您比我厉害的多。”
老头哼了一声。
“我只做一个，你要满意就去用，但是多的我不做了，你想大批量生产，就自己动手吧。”
成正业愣了愣，犹豫片刻：“行。”
那老头有些意外，看了眼林巧儿，“板栗饼呢？还有吗？还有别的吗？”
林巧儿心思剔透，瞬间反应过来：“还有！不过板栗饼就这么多了，明日我再给您送些别的糕点来，牛乳糕您吃吗？”
“不要！和牛乳沾边的都不要！”
那老头的态度让林巧儿有些吃惊，成正业和她使眼色，林巧儿犹豫道：“那就核桃酥，榛子酥这类的？”
那老头没说话了。
从那老头院子里出来，林巧儿还觉得奇怪：“他……”
成正业：“你别理他，他脾气怪！”
林巧儿：“可你和他怎么认识的？你学过木工吗？”
成正业没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道：“学过，不过那玩意要静下来心学，不适合我，最后没学了。老头儿不高兴，不待见我呢，今天要不是喜欢吃你的点心，肯定不答应我。”
林巧儿：“但是木工是手艺活诶，学成之后肯定很好的。”
成正业看她一眼：“你想我学吗？”
林巧儿笑道：“我希望你去你就去吗？你现在要照顾牛场，开春还要扩张，我只怕你忙不过来。”
成正业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开始慢慢往回走。
林巧儿今天回去就准备将点心的品类给定下来，至于礼盒肯定没这么快，但她还需要去集市上买一些材料。
红糖、白糖、黄糖块全部补齐，核桃、葡萄干、松子、青梅子这类的干果也买了不少，临走时林巧儿还看见一家卖糖桂花和玫瑰花的干花铺子，她顺手也买了一些，单单这些东西，就又花了好几两。
回到成家小院时还没吃下午饭，成小兰正在厨房里炒菜，林巧儿都顾不上和院子里的大嫂二嫂打招呼，先回了自己院子和小厨房。
伍氏看见成正业提回来的东西，咋舌：好家伙，这又是进城大采购去了。
成正业压根没理她们，直接就把东西提回房内，林巧儿花了半个多时辰，把自己的点心单子也定下来了。
永芳斋的点心她也尝了，其实用的牛乳不多，没有她自己做的一股子香甜奶香味。
这是四郎给她的优势，刘小姐既然喜欢她做的点心，或许也有他们家牛乳的缘故。
林巧儿准备发挥好这个优势，定了千层酥、糖心饼、双酥奶糕、什锦月饼、奶酥片、榛子酥还有永芳斋也有的百果松糕、赤豆糕。
一共八样，数量也图个彩头，这一份诚意满满，各色各样，大气好看。
她十分满意，立刻拿给成正业看。成正业不懂这些，只是笑道：“你定就成，要多少牛乳我都给你送过来。”
林巧儿：“这一份倒也不急，就是麻烦……我明日先做出来吧，等刘小姐尝过之后再决定，年三十送过去的话，可能小年开始就要忙。”
“好，到时候和大姐说说给你帮忙。”
林巧儿笑咪咪地：“那咱们给大姐也分点儿利润吧。”
成正业毫不犹豫：“应该的！”
腊月十六，林巧儿开始准备她的“新年礼盒”了。
这些酥类的糕点，都需要用到猪油，猪肉和面粉混合起酥皮，馅芯林巧儿也是下了大功夫的。核桃肉、瓜子、豆沙馅、拌匀就是糖心馅。面饼包上溏心馅料，虎口捏匀收拢，在表面刷一层蛋液，最后点缀些黑芝麻，进吊炉烘烤，这是最简单的糖心饼。
烘烤类糕点的做法如出一辙，变得是原料、馅料、糖奶之类的混合方子，至于蒸制比烘烤还要简单，成正业先前给她买的炊具里有一个巨大的蒸屉，用来蒸发糕奶糕干净又卫生，没有一丝杂味，香甜的牛**气扑鼻而来，比原先的还要更醇正一些。
林巧儿花了整整一日，做出来了第一份点心礼盒。
当然，每种都做的多一些，她切成小份，准备让全家人尝尝。
东南边的小厨房里从早忙到晚，家里人都有些期待，当林巧儿把八样的糕点端上桌时，所有人眼睛都直了。
这、这么多种……
林巧儿笑道：“尝尝吧。”
咬一口酥饼，表皮酥地掉渣，内里的软芯口感丰富，层次鲜明，除了最常见的甜口点心之外也有别的滋味。像百果糕带着梅子的酸，什锦饼还能尝到一丝丝的咸。只是混合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奇怪，反而让人觉得十分新鲜，毕竟一盒糕点若全是甜的，也太容易起腻了些。
全家人都十分喜欢，伍氏更是稀罕地不行：“弟妹，这一盒子要卖多少咧？”
林巧儿笑了笑：“不对外卖，县令小姐定是她看得起我，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再做多的了。”
伍氏哑口无言，低头看着这些花儿红的点心，默默盘算价值。
快黄昏时，成正业定的盒子终于送来了。
林巧儿惊讶道：“这么快！”
成正业笑：“就说了那老头子很厉害，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木盒子是用一块布包着的，雕工十分的细致和精巧。乍一入眼，好似和普通的盒子没什么区别，但细细研究却能发现很多精巧的小细节了。
盛放点心的托盘是双层的，还可以旋转，除了从最上面取拿之外，侧边竟然也开了几扇“小门”，这门也是可以旋转的，四个面，每一面外层都雕着一个镂空的“平”“安”“喜”“乐”，等“小门”旋转过来又是一个倒着的“福”映入眼帘。
福倒福到，老百姓过大年，图得不就是个彩头嘛。
林巧儿惊喜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这样一个盒子，他就用了不到一日？”
成正业语气也有些赞叹：“是，这对他来说足够了。只不过……”
成正业接下来没说完的话两人都懂，人家那日说的很明白，就做这一个，剩下的不做了，林巧儿要想要，就得拿着盒子再找人。
找谁？
林巧儿看向成正业。
成正业苦笑：“这么相信我？”
林巧儿忍不住弯起眉眼：“我不信你信谁？你做吧，你学过的。”
提到学木工，成正业似乎陷入了回忆，他眯了眯眼，似乎在想些什么，最后在林巧儿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交给我。”
林巧儿开心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毫不吝啬在他脸颊上留了一个唇印。
成正业瞬间感觉自己又要上天了，立马撸起袖子，准备去院子里劈砍木头去了。
当他把刨刀这些工具摆出来时成婆子还有些惊讶：“又要做啥？”
成正业：“给巧儿做点心盒！”
成婆子哦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巧儿。
林巧儿毫无所查。
成正业的动作的确也快，只用了半日，也做出了一个**不离十的了。林巧儿惊讶的看了好久：“没想到你的木工这么好……”
成正业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毕竟之前学过。”
林巧儿：“你如果好好学一定能比他更厉害！”
成正业没说话了。
林巧儿看着他的背影觉着有些奇怪，这两日，但凡提到木工的事情，她怎么总觉得四郎有些没说完的话呢？
林巧儿来不及细想，答应县令小姐的日子就是今天，吃过早饭之后，她再次和成正业出了门，在牛车上时，她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成正业聊起这个事，果然，成正业变得比从前还要沉默些了。
林巧儿默默记下，决定到时候去问问老木匠。
爹说过，木匠的手艺都是独门的，那日去老木匠的院子里没看见年轻的后生，难道现在还没有个接班人吗？
先去县令府，今日县令府后门居然是开着的，林巧儿刚到，那日那丫鬟就迎上来了。
“你怎么才来，我家小姐等你好久了！”
林巧儿忙道：“抱歉，因为礼盒的事情耽误了些时候。”
很快，刘莹月就从院里出来了，见到林巧儿，她的确松了口气：“我以为你都不来了。”
“不会不会，既然是答应小姐的事，定会守诺的。”
院子里有个石桌，林巧儿将自己的点心盒就放在石桌上，刘莹月刚瞧见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但是当林巧儿打开“小门”，她神色便不一样了。
而当林巧儿把点心都取出来一一介绍时，刘莹月已经露出笑意了。
“我就知道！我选你没错！”她十分开心地道。
林巧儿有些吃惊：“您……还满意？”
“满意呀！设计精巧，点心也用了心思，至于味道，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林巧儿忽然松了口气：“您满意就好，我刚才来的路上一直担心，担心您……”
“担心我不满意吗？”刘莹月笑：“我那日让丫鬟给你送直接送定金就说明我十分相信你，只是你这个人太谨慎了些。”
林巧儿笑，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激。
“其实这些礼盒你也知道的，主要就是送人用，但是永芳斋的东西实在是太普遍了，我现在需要些新的，你做的很是不错，这会这定金就别推辞了，给，拿着吧。”
这时候再拒绝就是矫情，林巧儿明白这个道理，况且，这两日为了赶这一次的订单四郎也帮她垫了不少钱，她再没推辞，收下了。
“那大概二十八最迟二十九我就给您送到府上，您看如何？”
刘莹月点头：“行，那我等你。”
林巧儿再次道谢，之后便告辞了。
走出县令府，她一身轻快。成正业在巷子口等她，看见林巧儿的身影后他才闪了出来，林巧儿雀跃地朝他奔去。
“都说好啦！腊月二十**我给送过来！”
成正业原本脸上还带着笑，谁知余光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多看了两眼，林巧儿拉了拉他的袖摆：“我和你说话呢~！”
成正业回过神，“好，到时候一起，今天还要买啥吗？”
其实没什么可买的了，但是林巧儿还惦记着老木匠那边的事呢，她想了想道：“我给那老先生送些点心吧，之前答应过他的，他一个人，好似也很可怜。对了，他姓什么？”
成正业点了点头：“好，他姓周。”
林巧儿于是很快就和成正业到了周木匠的家中。
院子还是那么乱糟糟的，周木匠听见脚步声，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道：“年纪大了……搬不动大木头了……”
成正业闻言，二话不说就帮他搬起了木头，而林巧儿则帮着周木匠把做好的木制品全部摆好，又取出今天好的糕点，给周木匠沏了一壶茶。
成正业在院子里忙活，林巧儿给他倒了杯茶递了一盘点心：“周师傅……您之前就认识四郎吗？”
周木匠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认识啊，那小子之前在我这学了一年的木工，后来家里有事，没学了。”
林巧儿心里一咯噔：“什么事呀？”
周木匠又看她一眼：“你是他媳妇儿，你不知道？”
林巧儿呆呆地摇头。
周木匠重新低下头，喝了口茶，语气漫不经心：“就周家老大的事嘛，当时欠债一百多两，差点儿被人砍一条胳膊，老三的学差点儿都没上成，老二也不赚钱，咱这个行当呀……想赚快钱没有，要的就是一颗沉得下来的心哟……”
周木匠说到这没再说了，成正业也走了过来，林巧儿却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大哥欠债的事情她知道，但她不知道当时有这么严重。更不知道成家是不是为了面子把这事自己吞下了，不过想来也能理解，四郎大姐当时都还没成家，三哥还在考学，如果她是婆母，也肯定不会让其余人看家里的笑话。
但是大哥也真的太不应该了。
林巧儿看着成正业越来越近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心酸，同时，她也下定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