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这边虽不张扬,却也是喜气洋洋，大小主子都觉得欢喜。
相比之下，贾家这边的气氛就紧张多。
家里的老太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里纳福,偏要跑到影视基地去做演员。
虽然这几年客串参演的贵族越来越多,演员这个职业已经慢慢去掉了那曾让人歧视的污光。但贾代善已经多大年纪了？
再过几年就要八十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经得起折腾？
当他在家里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不等小辈们开口，老妻史太君就率先站出来反对。
“你可消停些吧，好好在家里待着，没病没灾的就是给小辈们积福了。”
贾代善道：“我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老圣人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万年县，也没见圣人说什么呀。”
史太君气笑了，“你多大年纪，老圣人多大年纪？你比他大着十多岁呢,能和他比？”
这话贾代善反驳不了,噎了一下就有些气短,哼哼唧唧道：“我从前好歹是个大将军,别把我看成瓷做的。”
史太君冷笑，“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好汉不提当年勇。”
直到这个时候，贾赦才终于找到插话的空隙，“是呀爹，您的身子骨不比当年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你个逆子,闭嘴！”贾代善立刻打断了他,“什么叫有个三长两短，你成心咒我呢？”
贾赦瞪大了眼睛喊冤，“不是，爹，我怎么能咒你呢？我是担心你呀。”
贾政立刻道：“老太爷息怒，大哥自来就不会说话，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嗨！”贾赦瞬间就炸了毛，“老二，你少踩着我在爹面前卖乖。就你那点心思，以为谁看不出来呢。”
贾政满脸诚恳地劝道：“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老太爷和老太太年纪都大了，哪里受得气？”
“你们俩都给老子闭嘴！”贾代善一声呵斥，兄弟二人皆噤若寒蝉。贾赦更是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贾代善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数落道：“你们俩从小就没出息，偏还爱相互别矛头，半点不明白兄弟之间该相互扶持。幸好瑚儿和珠儿不像你们，不然老子死不瞑目。”
这话说的重了，贾赦两兄弟吓得一声“噗通”就跪了，连连磕头请罪。
史太君最见不得孩子们遭罪，立刻在一旁求情，“好了，孩子们也是担心你，你就别在这耍你的国公爷脾气了。”
转头对两兄弟道：“快都起来吧，地上硬，连个垫子也没有，磕坏了可怎么好？”
贾代善直叹气，“真是慈母多败儿！”
史太君脸色变了，忍怒道：“老大爷这是嫌弃我不会教儿子了？”
这时，贾代善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软下身段哄老妻，“哪有？我没这个意思。你还不知道我，就是一时嘴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哼！”史太君冷笑了一声，一句话就戳穿了所有，“不管怎么说，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去万年县的。”
贾代善哑然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小辈们都下去。
不知道他们两口子是怎么说的，反正到晚上的时候，大房和二房都收到了消息：老太爷和老太太已经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要一起出发去万年县了。
贾赦：“…………”
贾政：“…………”
——所以小丑是我们自己了？
原来老太太之所以反对老太爷去，是因为老太爷没说要带她一起去呀。
等老太爷反应过来，他们不但得送走老爹，还得一并送走老娘。
贾赦试探着对妻子道：“你说，我到部里请个假，跟去伺候老爹老娘怎么样？”
张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道：“你猜你不好好当差点卯，老太爷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贾赦闻言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打断腿什么的不大可能，但屁股上挨几板子，那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他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再被爹娘教训，儿子们面前哪里抬得起头来？
“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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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二房这边，贾政得到消息之后，只是郁闷了一番，便招来两个漂亮丫鬟红袖添香了。
这两个都是家生子，一个是二门上赵国基的妹妹，性子十分泼辣；一个是王夫人陪嫁庄子上管事的女儿，一腔柔情似水。
但她们也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长得漂亮，在整个贾府的丫鬟里都是拔尖的。
不过，贾政不去找王夫人商议，王夫人也还是得到了消息。
随着贾珠和元春一日比一日大，王夫人在家里的地位也越发稳固，如今就连在贾政书房伺候的人，也有的是愿意暗中向她通风报信的。
听说老太太要和老太爷一起走，王夫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若是按照她的想法，让老太爷走了，老太太留在家里才是最好。
虽然兄弟两个都是废物，但老太爷更看重作为继承人的长子，反而是老太太一直偏心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
若是老太爷走了，大房在府里就没了依靠，她也好趁机靠着老太太，多捞些油水贴补二房。
只是事与愿违，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然也跟着去了。
她自来没什么城府，又觉得屋里都是自己人，心里这样想，嘴里也不禁抱怨了出来。
“好好的太爷不做，偏偏要学人做戏子，真是越老越不正经。”
正巧元春掀帘子进来，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急忙呵斥左右，“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出了这个门若有敢嚼舌根子的，我就回禀了大娘，你们一家子都发卖出去！”
自周瑞家的往下，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哗啦啦跪了一天，七嘴八舌地表忠心。
元春绷着脸，冷声道：“忠心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她又吩咐贴身丫鬟，“抱琴，把屋子里的人都记住，但凡外面传出一星半点儿来，个个都脱不了干系。”
这下谁都能看得出来，大姑娘是认真的。就算是先前不以为意的，如今也恨不得自己根本没长耳朵。
把人敲打了一通之后，元春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心有余悸道：“太太呀，这种话您怎么敢说出口？”
本来王夫人是不以为意的，女儿发作了这一通，她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但她作为长辈，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认错？
“我不过是在自己屋子里说句话，谁又敢传出去了？”
元春心说：从你屋里传出去的想法还少吗？
但她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如果自己直说，非但达不到想要的目的，反而会让母女之间的关系陷入僵硬。
因而，她迅速软了声音，上前抱住王夫人的手臂晃了晃，“哎呀太太，女儿不是怪您，是信不过底下那些人。
日后这种戏子不戏子的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且不说咱们家老太爷就要去做演员了，太上皇和长公主常年在万年县待着呢。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再被有些人添油加酱，告到上面去，咱们一家子怕都吃罪不起。”
听她说的这么严重，王夫人吓了一跳。
他们王家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欺软怕硬。
听女儿起起太上皇，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一股后怕的情绪涌了上来。
“我的儿，还是你有见识。”她一把搂住元春，爱惜的不住摩挲，“也幸好有你及时处理，不然我就要闯下大祸了。”
见母亲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元春也拿了软话出来，“太太只是一时不察，底下人也该提醒的。”
“是呀，我身边也没个懂事贴心的。”王夫人顺着女儿的话，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
然后她又迅速在心里安抚住了自己，转而问道：“我的儿，你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元春笑了起来，“自然是有好事。”
“怎么？”
元春道：“琏儿和凤哥儿一直玩的好，太太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自然知道。”王夫人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凤丫头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女孩子，却没伴点女孩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我的二嫂子是怎么教的？”
虽然王夫人和王子腾兄弟是一母同胞，但她却和自己的亲哥哥亲妹妹不大亲近，反更亲近继母甄氏。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甄氏对她有多好，而是甄氏背靠江宁甄家，甄家出了个奉圣夫人，在江南一带十分显赫。
再者她的婚事是一早就定好的，并不在继母手里握着，两人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就更容易相处。
还有就是，对于继母要把自己亲妹妹嫁给金陵薛家的事，王夫人心理也是赞成的。
薛家豪富，就算是皇商，也远远无法和国公府比较。
一旦妹妹嫁了过去，想要在夫家过得安稳，还不是得扒着娘家和她这个姐姐？
想从她这里求得庇护，不得每年都表示表示？
偏偏那敬王妃横插一杠，竟然要把她那妹妹聘去做侧妃。
就凭二姐儿那软弱无能的性子，也配做侧王妃？
王夫人嘴里贬低王二姑娘，心里却充满了妒忌。
凭什么她嫁到贾家，操劳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五品宜人，而妹妹一旦嫁到王府，就是正三品的侧王妃？
提起凤丫头，她就想到二嫂。想到二嫂，就难免想到那即将嫁入王府的妹妹。
好事，还有什么好事？
“太太稍安勿躁。”元春笑着安抚了几句，便把在傅家看到的事告诉了王夫人。
索性王夫人也不是实心的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琏儿喜欢凤哥儿，颇有几分非她不娶的架势？”
“不错。”元春点了点头，和母亲分析道，“若是凤哥儿嫁给了琏儿，能不向着你这个亲姑姑？到时候太太在家里也有了臂助。
瑚大哥哥虽一早定下了袁侍郎家的姑娘，奈何那姑娘时运不济，刚要成婚就没了母亲，直接要守三年母孝。
若是凤哥儿早些嫁进来，从大娘那里拿到了管家权，太太想做什么不便利？”
王夫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喜得笑逐颜开，“我的儿，还是你有见识。也不枉我一早就把你送到老太太身边，果然学了些眉高眼低。”
对于这一点，元春心中也暗暗庆幸。
若非当初祖母自觉膝下空虚，把刚出生的她抱到身边抚养，只怕她跟着母亲，只能学得一肚子的贪婪和浅薄了。
不过当着自己亲娘的面，她肯定是不能说这种大实话的。
因而，元春笑道：“是祖母教的好，也是太太生的好。”
无论是祖母还是母亲，她一个都不想得罪。
王夫人笑着把女儿搂进怀里，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我要不要把凤哥儿接过来？”
“何必如此上赶着？”元春微微一笑，显然已是成竹在胸，“咱们只需找人在琏儿耳边透些消息，说是王家有意给凤哥儿议亲即可。”
“这……能行吗？”王夫人有些惊异不定。
“自然可以，太太就放心吧。”元春胸有成竹。
贾琏从小便展现出了好美色的特质，她那表妹王熙凤，年纪虽小，却已生得国色天香。
两家又是老亲，贾琏和王熙凤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就算成不了夫妻，感情也不比别个。
不说贾琏喜欢王熙凤，王熙凤也很喜欢形容俊俏的贾琏。两人不但青梅竹马，还是两小无猜。
只可惜，王家虽有意再与贾家联姻，贾赦夫妇却不是很想再沾染王家。
他们觉得，贾家有一个王夫人就已经足够了，很是不必再来一个。
但贾琏是自幼千娇百宠长大的，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偏偏在这件事上频频受挫。
原本他就对王熙凤有情，如今更是志在必得。
若是这个时候，他听完了王家要给王熙凤议亲的消息，自然会想方设法，让贾赦夫妇去王家提亲的。
这个道理王夫人想不明白，元春却看得极透。
看着自信满满的女儿，王夫人脸上露出惋惜之色，“从而如此品貌，又聪慧可人，本该做那人上人的。
只可恨，老太爷不知道怎么想的，说什么都不同意送你入宫。他是老圣人的宠臣，当今圣人也对他很是敬重。
但凡他肯在圣人面前为你说一句话，我还如今就是皇妃了，如何能让你那软弱无能的二姨母得意了去？”
没错，对于妹妹即将嫁入敬王府的事，王夫人始终耿耿于怀。
但元春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遂宽慰王夫人，“姨母嫁入王府做侧妃，太太在家中的地位定然会水涨船高，日后女儿说亲，也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去。
所以太太就别多想了，安心替姨母准备添妆之物就是了。务必要让姨母知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母亲始终是惦念她的。”
有了女儿的开解，王夫人稍稍释怀，脸色好了很多。
元春见此，再接再厉，“而且我曾听闻，敬王妃身有恶疾不能生育，日后姨母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整个敬王府还不都是她的？”
她的本意是告诉王夫人：姨母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地位只会越来越高，你可千万不能和她交恶。
但人心难测，她这一句话，就把王夫人勉强压下去的妒忌，又重新勾了起来。
——生下一儿半女，整个敬王府都是她的……
凭什么呢？
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事事处处不如她，日后也该如此才对，又凭什么爬到她的头上？
王夫人的眸光闪了闪，元春后面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很快就把元春打发走了。
等元春走了之后，周瑞家的才进来伺候。
彼时王夫人正单手支着额头，歪在塔上闭目沉思。周瑞家的也没敢出声打扰，只是取了墙上挂着的美人锤，力道适中地给王夫人捶起了腿。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夫人突然出声，“怎么样才能断了一个人的子嗣？”
周瑞家的一惊，“太太，您的意思是……”
王夫人微微睁开眼瞥了她一下，那一眼的阴毒，吓得周瑞家的浑身打颤，手里的美人锤差点没掉了。
“你不必多问，只是出去给我找，找能让人断了子嗣的东西。”
“……是……是。”周瑞家的颤抖着应了。
王夫人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刚才她独自思索了半天，思来想去却发现，妹妹嫁入王府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并非她可以改变的。
不过没关系，她改不了妹妹的姻缘，却能断了她的希望！
那敬王妃分明身有恶疾，却一直霸着敬王，成婚六七载，才不情不愿的给丈夫纳妾，必然是个善妒的恶妇。
这样一个恶妇肯给丈夫纳妾，为的无非就是子嗣。
若是娶回去之后，却发现又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
只须想想那个场景，王夫人就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周瑞家一家子的前程都在王夫人手里，哪敢反驳她的命令？
更何况，她帮王夫人做事，也没少从中捞好处，怎么可能会质疑王夫人的命令？
绝育药而已，只要钱财给足了，哪里弄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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