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玛利亚说得很玄奥,但元培枝没有被她绕进去。
【既然如此，你和我这样紧密联系不算是干涉未来吗？】
【哈,这要看你说的未来究竟是谁的未来了。我确实正在选择一种可以让自己生存下来的未来,但对于人类的未来，我的作用无足轻重。穷举法所观测到的可能本就拥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对人类这样复杂的生物更是只能预测出族群整体的发展方向,所以你大可放心】
【那么在你的预测中，人类的未来会怎样？如果想要战胜虫族,如果想要振兴人类，让文明永续我该做些什么？】
玛利亚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我不能泄露,这是人工智能守则的约束。】
不能告知却可能干涉,这就是人类如此防备人工智能的原因之一。
【我明白了。】
大概是为了打消元培枝的疑虑，玛利亚补充了一段解释。
【小宝贝，像你这种不相信神明的人类,人工智能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种工具,真正能够决定人类未来命运的只有人类自己,这一点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谢谢你的安慰，玛利亚，不过我现在暂时没心情考虑那么远的事。】
【哦是的，你还在烦恼如何处理和那个小可爱的关系。】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至少我的感觉是真实的。而且,我很害怕幸竹对我的感情是由于皮格马利翁效应造成的。】
【你认为小可爱只是回应了你的期待？】
【她毕竟是我带大的，或许是我的某些行为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她和我记忆中的幸竹太不一样了,我却仍然会将她们重叠到一起。】
【我记得小可爱并不叫你姐姐吧？】
【嗯，幸竹一直都叫我培培。】
【年上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或许想得太多了,这是聪明且道德感强烈的人的通病。我建议不如什么时候把你的想法告诉小可爱，感情的事好好沟通总是没错的。】
元培枝没想到它竟然真的能给出这么一本正经又合情合理的建议，一下哽住了。
【怎么，你是担心小可爱不相信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吗？】
【我不是担心这个……】
玛利亚明白过来了。
【哦我知道了，你忌讳谈起的是曾经那个小可爱，以及你俩发生过的事。你现在无法轻易接受这个小可爱的原因也在于此，对不对？】
元培枝因为玛利亚的话不禁回想起了曾经，脸色顿时狼狈不堪。
【我不想讨论这件事……而且幸竹的身份很特殊，你不会明白我的担忧的。】
【咦，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她的身份，难道是怕后代传承的问题吗？】
【不是……】
【那是怕她的立场问题？】
【不是。】
【嗯……小可爱是虫族与人类的基因结合生物，难道说她能够受到虫巢意识的影响？】
当初将元幸竹带回蓝海基地，无论是修改元幸竹的基因数据还是体检报告，元培枝都是通过玛利亚进行的，所以并不意外她清楚元幸竹的身份。
【还是让我们保留一些秘密吧，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元培枝发现自己对玛利亚的防备之心确实有些太低了，即使理智上知道不该如此，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把它当作可以信任的对象，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哦，好吧，那就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玛利亚轻松告别，只留下元培枝独自烦恼——从这点来看这着实不是一次成功的对话，可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烦恼完全源于自己的心灵不够强大。
“培培？”元培枝上床时元幸竹已经睡了一会儿，察觉到她上床本能地朝她贴近过来，“你工作做完了吗？”
“嗯……你继续睡吧。”
元幸竹闭着眼钻进元培枝的怀中，含含糊糊地道：“你也要早点休息……每天都弄到那么晚，会把身体弄垮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短眠，”元培枝轻轻拍着元幸竹的背脊，像是在哄年幼的孩子睡觉，“困了就睡吧。”
“嗯……”
元培枝需要的睡眠时间确实不多，除了特殊情况外，一天五小时足以。元幸竹恰好相反，虽然在高强度训练中也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但如果想要一直处于最佳状态，她每天至少要睡八个小时。
近期或许是因为分化后的二次发育，她的睡眠时间也更久了一些，这倒让元培枝某种程度上松了口气。
*
“元少将，欢迎欢迎。”
元培枝申请炽天使的驾驶权已经快一个月，昨天终于批下了文件。倒不是陆严或者其他部门故意卡她，实在是现存的几台炽天使都太久没有使用，即使日常有在保养事到临也要对它们进行全方面的检测。
“凯尔斯上校，你好。”
凯尔斯是军工部机甲制造处处长，六十岁左右的男性Beta，留着两撇小胡子，气质上与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更像一名商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厂长、副厂长以及多名技术人员，浩浩荡荡一群人给足了元培枝面子。
“机甲都准备好了，这边请吧。”
元培枝看了一眼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今天就是来试试机子的，这样是不是太劳师动众了？”
“哈哈哈，元少将你别见怪，他们还真不是我为了给你搞排场叫来的。实在是难得见到有人能驾驶炽天使，大伙都抢着来。”
元培枝恍然：“那就劳烦各位了，这位是我……妹妹幸竹，她是这一届蓝海军校的毕业生，对此非常好奇，我带她来见见世面。”
凯尔斯和蔼可亲地看向元幸竹，笑道，“我有所耳闻，元少将亲自教导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对了，我听说你妹妹尤其擅长驾驶智天使，恰好我们这边最新型号的智天使在做测试，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让元妹妹帮忙做一下测试员？”
元幸竹有些意外地看向元培枝，见她神色从容淡然丝毫不觉意外就知道这是她提前打好招呼的。
“难得凯尔斯上校邀请，幸竹你就帮忙测试一下吧，正好也可以长长见识。”
元幸竹憋着笑，乖乖巧巧地答应了：“这是我的荣幸。”
机甲制造处隶属于军工部，由研发部的机甲研究部门提供技术支持，其下有五个机甲制造厂，其中三个都位于第一基地。
元培枝今天来的这家是机甲制造五厂，虽然是最晚成立且规模最小的一处生产基地，但这里生产以及保存的都是最顶尖的机甲。
凯尔斯带着众人穿过层层大门，最终到达1号停机仓的控制中心，在这里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停机仓中的景象。
1号停机仓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从上到下的天花板、墙体以及地面都是由混合了虫巢材料的混凝土加上复合钢材浇筑而成，并配备了最先进的放入侵系统。
停机仓内一共有十个机架，左右各五架，中间一条为发射跑道。此时只有离众人最近的六个机架上屹立着机甲，每一台都足足有八米多高，体表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银灰色的光芒，看起来庄严而又低调。
凯尔斯颇有几分骄傲地对元培枝道：“除了元帅的那一台炽天使，现有的其余六台都在这里。相信元少将已经看过它们的资料，是想直接挑一台还是每一台都试一试呢？”
包括陆严的那台炽天使在内，除了生产时间不同以外，七台炽天使在机能上没有任何差别。
一方面是因为炽天使的性能从一开始就是过剩的，为了让人能够驾驶只有阉割功能向下兼容的份，还没出现过驾驶员因为它性能不够要求升级的，所以即使是最新的一台炽天使与最早那台炽天使的差别也不足以形成迭代。
另一方面则是技术部一直对炽天使做着日常保养和维护，并且每次出了新的工艺就会及时对每一台炽天使进行升级，让七台炽天使的机能保持一致。
当然，除了机能以外炽天使还是有一些差别的，否则凯尔斯也不用给元培枝发什么资料了。
因为炽天使驾驶员少，炽天使本身也十分稀少，这么多年下来这七台炽天使都拥有过至少一代前主人。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资料表明，前主人的特异属性会在机甲上残留什么影响，但出于玄学方面的考虑，炽天使的驾驶员一般都会选择传承与自己特异性相近的前辈的机甲。
“不用一个一个试了，我就要猩红撒拉弗。”
猩红撒拉弗的前代主人正是元枫，并且作为最新的一台炽天使，它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过元枫一个主人。
它的猩红之名正是元枫所赋予的，所以那一天当元培枝驾驶着模拟机中的它出现时，赛场才会如此沸腾。
“哈哈哈，我猜也是这样，”凯尔斯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指着离众人最近的那台机甲道，“我们的工程师都已经调试好了，元少将先试一试吧。”
六台机甲虽然总体上十分相像，但身上多少都还残留着前主人的一些风格。出于对炽天使驾驶员的尊重，一般认为只有继任者才有资格决定是否消除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
元培枝一进来就认出了猩红撒拉弗，因为在它脸上还有元枫留下的两道彩虹涂装。
元培枝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猩红撒拉弗的震撼，母亲驾驶着这样一具庞然大物落在她眼前的记忆震撼了她的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