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总是那么让人难熬。
特别是没了老婆的夜，更加糟心。周肆将这间房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给砸了。
不能砸的，不存在。
看着日记本,看着他们二人笑得灿烂的照片。周肆不甘极了,不就是青梅竹马，不就是不爱他！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他们已经领证,就算去了别的地方,他们也没办法真正在一起。永远偷偷摸摸，没有办法名正言顺。
砸完东西，周肆拿出被他当宝一样收藏的红本，放在心口，紧紧的贴着心脏。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痛苦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和温小软才是夫妻。谢宴不过就是个男小,不要脸的贱-人。
可真的是那样吗？那张照片是那么的清晰明了，也解释了温小软到底爱谁…
月光从玻璃窗洒下，落在黑发男人身上，周肆痛苦极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出现在温家小院门口。来人是周幼，她冷着一张脸推开院门，缓步走在石板路上，高跟鞋落地发出哒哒声。
看着乱糟糟的房子,她面无表情的来到自己哥哥身边。看着坐在一堆垃圾里,痛苦的人。
周幼笑了，但笑的极其难看，眼中是含着泪的。
因为她自己也好不了哪去了,她的丈夫和她哥哥的妻子跑了，又怎么可能高兴。
她笑，是因为没想到这位从小压她一头的兄长也会有这么糟糕的一面。她发现，她的哥哥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她蹲下身，与自己的哥哥平视。
“哥哥，别难过了。”
“我找到嫂嫂了，帮个忙，借我条船我要去找谢宴。我和他的婚姻还没解除，他既然想和别人在一起，那么我们总该有个决断。”说着说着，女人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说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她声音很温柔，是以往她没有的温柔。
周幼从来不会哄人，也没有人值得她哄。但在这一刻，她却用着了比温小软还软的声调，哄眼前的兄长。
男人因她的话，抬起头。
见他有了反应，周幼又道：“我问了几个朋友，查到谢宴一个月前借助理的手买了条船。而那条船，现在已经出了海。”
“你确定。”
“我确定。”
……
海上，船舱内。
谢宴掐灭指尖上的香烟，解开被海风吹乱的领口。他迎着海风，站在夹板上。
目视着前方，无尽头的黑暗。
天上的月，倒影在海面。
船在海水中飘荡，没有目的，谢宴也一样。带温小软走，是他临时做的决定。
根本没考虑过目的地在哪，好在这艘船上，有着将近个月的物资。足够他们存活白来天。
风吹走他心口的烦躁，谢宴离开往船舱内去，来到那个房间前，果不其然，房门被反锁。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房门走入。动作之大，一瞬间便吵醒了浅眠的温小软。
她慌张的从床上爬起，抱着膝坐在床头。她可还记得，谢宴是为什么被她气走的。可让她赶他走，也无用。
谢宴不会听，他也没有理由听。
“把我锁在门外，是想我被冻死吗？”海上风大，自然温差也大。
但还没夸张到向他说的那样会冻死人，况且这是一艘能够同时容纳上百人的大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房间，他可以随便去找个房间，根本不用来这里。
但他还是来了，并且将反锁的门打开。
带着刺的话，让温小软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谢宴以前虽然也不怎么会说话，但绝对不会像这样。
知道他变了，温小软也只有无可奈何。因为她不觉得这件事情和她有关，错不在她，对谢宴造成影响的也不是她，她更是一个被牵连的受害者。
所以温小软选择了无视。
她从床上起来，拖着身上的毛毯来到沙发边。小声道：“我睡沙发。”
“你就那么讨厌我？”看着她的动作，谢宴原本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隐隐发作。
但他舍不得…就算知道自己被她抛弃，被她背叛。他还是爱她，很爱。
不愿伤害她。
“我并不讨厌你，我只是不想和陌生男人离的太近。”她知道这话可能会惹怒谢宴，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站在沙发一角。用一双好看的眼睛，安静的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厌恶、更没有所谓的爱情。这样的眼睛干净到让谢宴害怕，他可以从这双眼睛里看出她是真的不爱他，更是不在意她。
就好像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他们没有过去，他们不曾在一起。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是那么爱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其实，也有可能是真的。他只有爱她的感受，没有相爱的记忆。他们的关系，也都是他从别人口中得知。
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带她出了海，难道还会放她回去。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报复，在婚礼当天带走温小软都是对周肆来说一个很不错的报复。
他移开视线，不去和她对视。冷笑道：“我是陌生男人，温软我没吻过你吗？”
“我想，因该吻过吧。”
他坐回大床上，眼神挑衅，那话差不多就是在说。如果我都是陌生人，那你是和多少男人接过吻。
这样的问话，是很侮辱人的。
温小软并没有被男人调戏的羞红脸，她对谢宴从来都没有爱。
为他脸红，温小软觉得不值。
但这一刻，温小软突然发现，谢宴似乎没了那些想法。
显然是她的感觉错了。
男人起身再次来到她身边，在进入时，谢宴就将房门反锁。此刻不管温小软愿不愿意都跑不掉。
“不要靠经我。”
“你的反应未免太大，我只是想拿杯水。”
拿到女人腰后面茶几上的水，谢宴便回到床边，他边喝着水，边对她道:“我想，你因该现实一点，不是在这里反抗。而是学着取悦我，你要知道这条船上只要我们两人。”
“还是说，你在等周肆来救你。”
“你在做梦，不可能的，没人知道我们在哪里。”
“不要得罪我，温软学聪明一点，我不会无条件惯着你。你在我这里有原罪。”
他句句都是威胁，但又句句都是小心翼翼的求爱。他知道卑微换不了她的喜欢，也留不住她，所以他只能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让她认命。
只有认命，他们才有可能。
但温小软接受不了，凭什么这样对她，她没有任何错。第一个毁了她人生的是周肆，第二个毁了她人生的是谢宴。
“你做梦，谢宴你做梦！”不知怎么的，温小软在这一刻显得很是激动，她无法接受那么卑微我自己。
她是人，她有脾气、有尊严。
她不是娃娃，她会痛苦会难过。她恨所有人，恨毁了她人生的谢宴，恨父母每次都不相信她。
恨周肆没用，关键时候掉链子。恨自己太过懦弱，没有能力反抗谢宴，恨当初自己为什么死了？还要来到这个世界。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上一个世界里的自己……
她扔下毛毯，打开被谢宴反锁的门，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拼命的跑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无数的房间、餐厅、舞厅。
微风风吹起她的长发，女人推开厚重的大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青年，最后还是毫不犹豫的奔向甲板边缘。
“停下！快停下！”
“温软！温小软！”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温小软为了这句话，活了八年。
如今，她不想活了。
也觉得这荒唐的日子，该结束。
她纵身一跃，下降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不一会了，身体就被海水掩盖。
很凉很冰，随着下坠，完全落入海水。温小软感到窒息，她的口腔鼻腔耳腔，通通进水。
大海的波涛，汹涌异常。
但在此刻，如同摇篮，晃着温小软进入永眠.
“不要！不要！”他趴在栏杆处，伸手早上去拉她，但这怎么可能。
海水已经覆盖了她。
他想跳下去，但这样，两个人都必死无疑。
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刻，远处平静的海面突然打出一道强光，在做漆黑的海面上，成为最耀眼的中心。
随着这道光，巨大的海船出现在谢宴视线里。以及纵身一跃，没有任何犹豫的男人。
周肆不怕死，他只怕他爱的人葬身海底。
黑色的夜，看不见深度的海水。
以及那抹越来越模糊的白色，她还在下坠。所有生物都在往上，只有周肆往下。他逆着生存的本能，来到那个人身边。
抓着她的手，抱着她。
吻她，给她生的可能。
与此同时，周幼船上专业的工作人员对海水中的两人展开营救。
而她在两艘巨船相邻时，便用工具来到了谢宴所在的那艘船上，跟着来的还有周家的工作人员。
她看崩溃的谢宴，突然觉得可笑。
如果真的爱，为什么不跳下去？和她哥哥一样，一无反顾的跳下去。
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深情，像是个小丑。但她就是爱这个小丑，爱这个不爱她的人。
她爱他，爱到和她哥哥爱温小软一样，愿意去死。她痛苦自己爱上这样的人，又痛苦，这么卑劣的人不爱她。
她活得就像一个笑话，明明是骄傲的周大小姐，是周家用金钱和珠宝堆积出来的红宝石美人。
她是耀眼，是珍贵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瑰宝。可现在却要烂在这里。
“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去照顾我哥哥和嫂子吧。”
“对了，帮我给他们带一句话。”
“就说我祝他们新婚快乐。”周大小姐喜欢笑，但她以往的笑更多的是嚣张肆意。
而这次带了些小女孩的单纯。
………
“你听说了吗？席家的儿子找到了。”
“知道，唉…是真可惜。早半年找到，人都不至于死了。”
“是呀，谁又能想到，谢宴会是他家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
“对了，说起这个。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我记得周家和席家早些年，是有婚约的对吧？”
“对，两家的孩子一起出生，又在同一个医院。两家又有商业上的合作，母亲又是朋友，自然有了这份婚约。”
“而且定的还是周幼。”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席家的儿子丢了…”
二月，临近年关。
白色覆盖大地，距离盛京繁华地带，有着一百公里路程的深山里。
穿着毛绒领，窝在沙发里的女人，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雪景。或许是因为掉下过海，她变得很怕冷。
周肆端过来一盘切好的苹果，和温开水。放到旁的小台子上，便弯腰抱住她。
“今年，是我们结婚的第一年。”
“你想去哪里过？没关系，爸妈不让我进门，我就在外面等你。”闻着她身上的淡香，这让周肆才觉得自己没失去她。
温家被他砸了一边，岳母被他气晕住进去医院。现在可不欢迎他了。
“不了，我不想去。”
“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过吧。我不想见其他人。”温小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在冬天，让她讨厌的炽热怀抱，却成了她最贪恋的温暖。
“也好，阿幼葬礼刚办完。
今年家里也不会热闹。”
————完结
2023/4/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