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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 章 生产。

作品:莺莺传 作者:姀锡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109万 更新时间:2023-12-24 16:17

话说,陈太医进去时,整个产房已是乱作一团,榻上的柳贵人竟已是气若游丝,耗尽了浑身最后一丝力气。

原来柳莺莺这日一早便开始发作见红,不多时羊水破肚,如雨而下,眼看马上便要临盆,却不想胎位不正,其中一个胎儿腿在下,头在上,稳婆顺了一整个下午没停手,终于将胎位顺回了七八层,眼看着胎儿将要呱呱坠地,然而从中午一直耗到半夜,她竟再没了一丝力气。

陈太医进去后便再也顾不得上男女大妨,将头上满头大汗擦干净后,只咬咬牙,径直往柳莺莺嘴里塞上千年老参续命,又一鼓作气飞快摊开银针,相继在她脸上,头顶以及腰腹还有足下施针,银针落下的那一瞬间,原本快要昏死过去的人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眼缝。

却是一把死死拽住桃夭的手,竟是痛苦虚弱的交代后事,只断断续续,吊着最后一口气道:“我若……我若去了,将我……将我葬于云城别苑……别苑那株杏树下……”

那是柳莺莺活了整整十六年来,最安宁温暖的半年,虽未曾被柳家公然承认,可在那一方小院里,有母亲吴氏的偏爱陪伴,有妹妹瑶瑶的欢乐相伴,是柳莺莺有限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活时光。

当时尚且不觉如何温馨美满,可随着离开那座别苑,随着来到沈家,后又辗转来京入宫,经历过这许多苦难和惊心动魄的劫难后,方知那样的时光有多温馨和令人贪恋不已。

柳莺莺没有家,那纸醉金迷,吃人不吐骨头的逍遥窟万花楼不是她的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沈家不是她的家,而这座相距千里,金碧辉煌的深宫大院更不是她的家,若有,便唯有当初被放逐的那一方小院,方有几分家的气息。

说着,便见她继续断断续续道:“至于你和锁秋,我早已为……为你们备好了嫁妆,待我……待我去后,你们……你们若想留在宫中亦可,若……若不愿,可回到……回到清远或者元陵,相信沈家还有母亲定会……定会善待你们二人……”

柳莺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着,说完,竟见噌地一下,一抹灰色身影纵身跳上了床榻,停在她的床头正一脸紧张万分的看着她,朝着她的脸上嗅着探着,柳莺莺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竟见是那只昔日被她从寒山寺悬崖底下抱上来的那只松鼠小灰灰,然而自魏帝寿辰那日后,小灰灰便一直陪着那人安置在了宝华殿,竟不知何时回到了飞羽阁。

这只松鼠是为数不多她的玩宠之一,亦是她与他为数不多的联系,柳莺莺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摸摸它,跟它说说话,却再也使不出一丝力道了,一时用力的牵着唇,虚弱道:“还有……还有小灰灰和小白……“

她喃喃开着口,似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一旁的桃夭和锁秋二人此刻早已哭成了泪人,不断用力攥着她的手道:“不会的,不会的,姑娘不许说这些胡话——”

“这些苦难算得了什么,当初清远事变和寒山寺遇劫,那么凶险姑娘都挨过来了,如今这些障碍算得了什么,姑娘,您使力啊,您再使使力,您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定能安然无恙,长命百岁的——”

桃夭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锁秋却是陡然间转身,拼命跪着朝着窗口方向爬了去,一边爬一边用力的朝着地上磕着头,边磕边浑身哆嗦着乞求道:“保佑姑娘平安无事,保佑姑娘平安无事,信女愿折寿二十年,换得姑娘平安无事——”

一头头朝着地上磕着撞着,转眼之间,额头早已血流成河。

此刻殿外,沈琅拼命攥着自己的手腕,手一度哆嗦得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活了这二十五年来,无欲无求,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这世间万物从未曾入过他的眼,更是不知紧张慌乱为何物。

第一次有此情绪,是当初清远城被平南王的铁骑破城之时,得知她竟还未曾出城,且与平南王的铁骑在城门口遇了个正着,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心跳骤然停止跳动的感觉,那时沈家近乎两万族人的性命和清远城百万条老百姓的人命生生攥在了他的手中,他本该隐匿城中,蓄势待发,本该在平南王入城当日便要快刀斩乱麻的斩其首级的,他明知不该拿着全城百姓的命让自己去以身犯险,却依然第一次清醒和孤注一掷的做了生平最大的一个错误选择。

那一次,他自私的选择护住她的安危,却生生让自己负伤半死,让平南王多活了一月,代价便是沈家数千条人命。

而这一次的慌乱和惊恐之色,完全不亚于昔日城门凶险的那一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精通医理,自然知道生子有多凶险,于是得知她有孕后,虽那时天崩地裂,以为腹中孩儿……却依然忍着撕心裂肺的苦痛毅然踏入了皇宫,只为再为她护一次周全,却在得知孩子是他的,是他与她二人孕育的那一刻,天大的喜讯生生砸昏了他的眼,砸晕了他的头,只觉得整个人被这抹突如其来的幸福和满足砸得云山雾绕,直到此时此刻整个人这才从那抹恍惚和虚幻的幸福中如梦初醒过来——

这才第一次让他将深埋在潜意识中的那些恐惧和害怕一点一点释放了出来,让他清醒的意识到,生子究竟有多凶险,也第一次逼着他原原本本做着选择,若这天大的幸福和喜讯,若这孩子,若他沈琅的血脉是建立在她命悬一线的基础上,那他沈琅这辈子都可以不要他的孩子。

他只要她平安无事。

他宁可不要孩子,宁可永远不曾孕育自己的子嗣,血脉,宁可断了他沈琅这一抹血脉的香火。

沈琅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恐惧和害怕,也从未曾有过这样清晰和坚定的认知。

这样想着,沈琅生生掐着自己的脉搏,逼迫自己一点一点清醒冷静下来,此刻她只身在里头奋战,他怎可,怎能就这样乱了心神,他应该与她共同迎战,如同那日寒山寺中,那抹孤峰之上,二人配合默契,共赴黄泉,却又从地狱里生生杀回了一条生路来。

她从来不是软弱的女人。

这样想着,沈琅冰冷的血液终于一点一点流动了起来。

此刻养心殿的魏帝得了消息正好匆匆赶了来。

与此同时,忽而听到里头崩溃大哭声响了起来:“姑娘,姑娘,姑娘您别睡,您千万别睡,要撑着啊——”

陈太医这时如同熬干的枯尸,熬干了最后一滴油墨,形如枯槁的踏了出来,良久良久,似鼓起了勇气,一脸面色沉重的冲着沈琅和魏帝道:“耗时实在太久,羊水已流干了,若再生不出来,唯恐一尸三命,还望陛下和……和公子早作决断——”

说着,反手将一柄利刀呈上。

言下之意便是只能舍了大人呢。

此话一出,只见魏帝面色大变,大声咆哮的责问太医,一瞬间,殿内殿外纷纷跪倒一片。

却见沈琅这时竟没了先前的那抹疯狂和戾气,只绷着脸,双目死死盯着屋内,面色浸染了一层万年寒霜,像是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使者般,一步一步面色阴霾的踏入了屋内。

方一踏入屋内,只见三个苍老佝偻的稳婆此刻全部齐齐爬上了榻,一个在拼命着掐人中,一个在顺着胎位,一个则满头大汗的在床尾举着剪子,一条雪白的巾子送进去,转眼便染红了扔了出来。

三人满头大汗,榻下更是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老的老,小的小,全部在哭着乞求喊:“醒来啊,姑娘快醒过来,不能睡过去,万万不能睡过去——”

“再使些力孩子就要出来了,撑住啊。”

然而却见榻上那抹身影竟已没了半分知觉,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腹中高高隆着,整个身姿却轻薄的如同一片树叶似的,任凭多少人多么撕心裂肺的喊着,唤着,她都吝啬的不肯给出一丝回应。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面色白如纸张,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似的,被浸染在了血水和汗水中,像是夏日最绚丽灿烂的一朵牡丹花,却在秋日到来之际,绽放出了最后一抹灿烂,燃烧了最后一抹生命力,开始慢慢凋零,残败,直至油尽灯枯,再没了一丝鲜活的气息,直到与整片泥泞融为一体,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沈琅就那样远远的看着,静静地看着,一步一步踏近,直到一步一步从殿中央那些跪倒的身影中穿梭而过,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将榻上那三个苍老佝偻的稳婆径直扯下榻来,而后双臂撑在她的上空,伏在她的身前,近乎贪恋的一寸不寸,目不转睛地盯着身下这抹苍白得宛若透明的面容,盯着盯着,忽而轻呵一声笑了,只微微笑着一字一句喃喃道:“呵,死了也好。”

说话间,只见他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抚上了她的面容,在她苍白的唇上,高挺的鼻尖上,还有那极具风情的眉眼上一一深情地抚过,嘴上继续温柔笑着道:“死了后,我会在沈家为你立一道妾室的牌位,到底跟了我一场,我定不会让你白死,做个孤魂野鬼的,你生前享有的一切,死后我定也会让你继续享有的,譬如,你的家人,你这些宫女婢女,所有认得你,得罪过你,喜欢于你以及你喜欢的一切人和物,包括今日在场的所有人,我统统都让他们下去陪伴你,就连这只松鼠和那只兔子都不漏掉,定让你黄泉之下热热闹闹的,不再寂寞,可好?”

“也算是全了你跟我一场的情分了。”

沈琅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说着,用最温柔宠爱的语气,说着最毒辣阴霾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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