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愣愣地看着树荫下几乎整个人在发光的少年神,头脑被魔性的容颜冲击得有些恍惚。
奥格尔匆匆赶过来：“我来处理就好了。”
兰恩没说话，巴特看着奥格尔和兰恩站在一起，猛地反应过来：“旧神……你和旧神？你果然是叛徒。”
就在这时,巴特突然听到了耳边的低语，接着突然‘福临心至’：“奥格尔，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出卖了巨人族！？”
哈？
兰恩都开始觉得荒谬了，巴特却像是解开了什么千古难题：“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怨恨我们把你赶出去,所以才会和旧神合作,巨人族的覆灭也都是你的错！是你投靠了旧神，才会把我们出卖！”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
奥格尔垂下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旧神不要你，我们巨人族也不要你,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就在兰恩忍不住要出手的时候，奥格尔却突然出声了：“嗯,你说得对。”
兰恩一愣,担忧地看向奥格尔,奥格尔却看向地上挣扎的巴特，走上前一步,半蹲下说：“我在过去无数次,也在反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受任何种族待见,既不是完整的旧神,也不是完整的巨人。
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任何容身之地。
在被巨人们排斥并驱逐后，只能自我放逐,终生待在严冬覆盖的岛屿。
有数次,在梦里,他梦见了世界的终末,旧神和邪神战斗至双方鱼死网破，而他就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战场中心，化作吞噬一切的影子，掀起诸神黄昏的尘世巨蟒，将旧神、邪神，连同整个梦世界都搅碎在绝望和疯狂的阴影中。
他偶尔在想，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直到，猫女神把一个小生命带到他的世界。
奥格尔慢慢，对巴特露出一个笑容，嘴角有些僵硬，但无疑，这是一个十足幸福的微笑。
“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巴特呆呆地看着奥格尔，不知道作何反应，奥格尔却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但他不想劳烦兰恩动手，抬手，阴影化作的触手覆盖住巴特的身躯。
巨人族既然已经灭亡了，那就彻底泯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吧。
然而，当奥格尔用阴影覆盖住巴特以后，却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脸色一变。
兰恩：“怎么了？”
奥格尔皱起眉头盯着覆盖住巴特的阴影，阻止兰恩靠近：“他已经死了……但是他体内还有别的生命体。”
“什么？”
兰恩也看向奥格尔，只见被奥格尔的阴影覆盖的巴特突然开始挣扎起来，紧接着不知用什么方法粗暴地试图撕破奥格尔的束缚，在里面不停嘶吼着，半点不像是尸体该有的样子。
阴影逐渐被里面爆发出来的力量撕破，兰恩本来想辅助奥格尔，却没想到下一秒巴特已经已经变成了类似于长矛的武器，直接戳破了阴影的一角，不过他自己也不好过，在变回来以后身上的伤口撕裂得更过分，从他流下来的鲜血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虫卵。
兰恩脸色一变，连忙拉着奥格尔快速退后。
那虫卵来到外界后迅速开始孵化，试图找寻宿体，却被兰恩禁锢在原地。
奥格尔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知道了。”
“巴特，你现在是封印物？还是奇物？”
“你在说什么东西？”巴特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自己的变化，一心想要脱离奥格尔的阴影。
奥格尔只是无言地指了指地上的巴特的血和血液里的虫卵：“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是什么吗？”
巴特茫然地低下头，随即瞳孔微微一缩。
“不，不是奇物，也不是封印物，”对邪神气息非常敏|感的兰恩语气微妙，“他应该是污染物才对，你现在体内，应该都是这些虫卵吧。”
“但是，为什么要在一个武器里面放置这些卵？”随即，兰恩又有些想不通地皱眉低喃。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巴特迷茫地喃喃，“我不是什么武器，更不是污染物，我……”
这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片巨人族的尸体堆成的小山，他从濒死状态醒来，从最下面爬出，恐惧着试图逃离。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被发现了，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拥有复数眼睛和虫一般的甲肢的存在降临于他面前。
“怎么，你想用这个？”
“可以啊，反正武器我多的是。”
之后的记忆便一片模糊，他只是突然明白了他的使命，去到现实，去到现实，屠杀那些没有旧神庇护的人类。
那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
他只是。
巴特看向奥格尔的方向，这个早早被巨人踢出去的异类，如今却是他唯一的同类。
他不是来和他战斗的。
他感知到奥格尔的气息，当今唯一活着的巨人的气息，但他只是来通知，或者求助，只是不知为何被脑海中充斥的声音和恶念迷惑，只剩下要杀死奥格尔的念头。
“奥格尔……”巴特说，“杀了我。”
“时间，要到了。”
什么时间？
红色的月光，在午夜时分越来越盛，这是十年内梦世界和现实维度最靠近的一次。
兰恩并不知道，每当这个时刻，很多邪神都在蠢蠢欲动，想各种办法降临现实。
而巴特，显然就是其阴谋的一环。
在两人震惊的注视中，巴特整个人突然开始化作一团烟雾，缓慢消失在梦世界。
千钧一发之际，兰恩眼疾手快在他身上丢了一个标记，他感应到巴特的维度正在快速离开梦世界，朝着……现实迈进。
但是这怎么可能？除了兰恩自己的门以外，邪神降临世界的办法大多是举行盛大的召唤仪式，但即使这样，能召唤的顶多只是分|身和幻影，真身召唤的限制太多太多，认知锚点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君不见巴德尔他们都要借皮天使这类广为人知的宗教。
巴特只是一个巨人，他甚至不是神，先不说根本不符合召唤仪式的基本要求，把他召唤过去又要干嘛？
但无论兰恩如何疑惑，事实就已经发生在了面前，他顾不得思考那个邪神是怎么办到的，就要打开门追上去。
“兰恩，”这时奥格尔拉住了兰恩的手，“带我一起。”
兰恩下意识否决：“不行，你在未来线里并没有提前来到过现实，而且你还要留在这里保护过去的我。”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现在还不确定巴特这个身上有邪神气息的巨人来找奥格尔，是否也是一种试探，总之奥格尔现在不能离开森林。
虽说这个时间点有贝斯特帮忙掩护，但巴特毕竟和邪神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那位邪神是否会将目光看向这里。
“放心吧，我很强。”兰恩微笑着说，“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他快速打开了门，独自穿越过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若有所感地回头，看见奥格尔抿着唇站在原地，像是目送主人出门的可怜大狗，终究还是心软，安抚地抱了他一下，然后火速溜了。
奥格尔：……
追着留下的印记来到现实，兰恩刚一落地，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巴特，以及围在他身边的各路异教徒。
“你、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异教徒被突然出现的兰恩吓了一跳，为首的人立刻下达命令，一群护卫将兰恩围在中间。
兰恩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会点小法术的普通人，蹲下身查看巴特的情况。
还是来晚了吗。
兰恩左右翻看，却惊讶地发现巴特体内已经被掏空了。
字面意思，除了最表层的血肉外，他的内脏、血肉，甚至于大脑，都从中间掏出了一个洞，而且从尸体腐败的程度来看，或许他已经死亡一段不短的时间。
可是他刚才甚至都还在和他们交流。
被掏空的身体、污染物、以及……
兰恩抬头看向周围，问：“你们刚才举行的仪式是做什么的？”
一般人的提问，这些异教徒根本不会理会，更不会回答，但不知为何，一看到兰恩的脸，这些理智本就低下的异教徒就一个个跟没通过理智鉴定的玩家一样，呆滞地开口。
“我们，是在举办祭祀多足神，原初之虫的祭典。”
“祂给了他们启示，祂将赐下神器，我们教会即将遍布整个世界。”
刚说完，为首的人突然神色恍惚了一下，竟然从这种影响中挣脱出来：“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兰恩一个箭步，抓住为首的异教徒，一颗种子种入他的体内，兰恩面无表情翻看他的身体。
不出所料，脑子里已经有东西了，从大小和波动来看应该就是虫卵。
似乎是被兰恩的强势刺激，虫卵开始急速吸收宿主的灵感和精神波动开始孵化，很快，被兰恩抓住衣领的异教徒整个人开始抽搐，神色如同之前的巴特一样充满戾气，并且整个人开始隐隐有变成虫的倾向。
等他完全变形完成，原地已经没有人了，变成了类似多足虫的生物，只不过比正常虫子大很多倍。
虫子刚一转化完成就迫不及待想要攻击兰恩，但被兰恩抬手按住检查。
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变成了一个新的种族。
他的神色若有所思，在这一刻，兰恩终于明白了邪神用巴特的尸体的目的，神明不能轻易降临现实，但是封印物、奇物和污染物就没有那么大的限制了！
而巴特又是巨人族，身躯无比坚硬，可以保护体内未孵化的虫卵。
被掏空的身体里，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虫卵，这种虫卵很有可能就是某位邪神的眷属，拥有能将人类转变为邪神眷属的能力。
见到首领变成了多足虫，其他异教徒不惊反喜，似乎将其视作一种更高级的的生命，纷纷闭眼祈祷起来。
兰恩对这些狂热魔怔人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念头，随手干掉所有在场的异教徒，让人惊讶的是，除了少数在濒死努力转化的虫子，大多数虫在宿主死亡后就停止了转化。
只能在宿体有生命……不，应该是宿体拥有活跃的思维的时候才能孵化吗。
兰恩想起巴特，巴特应该已经是尸体，之所以符合孵化条件是因为思维依旧活跃，这或许是一种专门针对类人智慧的眷属。这也是为什么那位邪神放任巴特乱跑的原因，巴特早就变成了一个感染源，时间一到就会被现实里的异教徒召唤回去，继续在现实充当感染源。
梦世界版的特洛伊木马。
兰恩轻轻地嘶了一声，看向了这个仪式举行地的通风口，他现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异教徒们举行仪式是在地上，兰恩直接跳跃空间来到地面上，一入眼，就是阿卡姆市的热闹灯火。
这是一个在阿卡姆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夜晚，似乎和以往的都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虫子们感应到了同类的死亡，意识到了变故发生，不再按照原本的计划苟在城市内悄悄转化市民，而是立刻加速开始孵化。
路上一个个看似正常的行人，突然开始朝怪物的趋势转化，这惊悚的一幕看呆了周围的正常人，他们有的是父亲，有的是丈夫或者妻子，但在虫卵孵化后，他们都会率先向自己的亲人提起屠刀。
兰恩心头一紧，连忙用空间禁锢的能力阻止他们，但是他没法锁定太多目标，街道上还是出现了鲜血和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怪、怪物！”
“爸爸？为什么你变成这样了？”
“救命、谁来救救我！”
原本热闹的街道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兰恩面色阴沉地看着，虫卵转化的速度太快，即使是他可以一个个精准点杀，也根本来不及杀死所有虫怪。
一旦漏过一只，谁知道这东西的繁殖能力怎么样。
可恶啊，一开始大意了没有在刚见到巴特的时候留存档点！
兰恩深吸口气，立刻吸取教训，开始记录这个时间点，随后思考该如何最大限度消灭可能已经向外蔓延的虫怪。
骰子、门、牧神权杖、潘笛……
等等，潘笛？
冥冥之中，兰恩想起来了什么，手里的出现潘笛。
阿卡姆的除魔日，头生角，白布覆面的神明驱逐了来袭的怪物，拯救了这个城市。
兰恩缓缓呼出了一口气，原本焦急的心情逐渐开始平缓下来。
原来。
他那么早，就和这个城市缔结了联系。
他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来不及思考，将潘笛放置唇边。
……
海蒂·伊夫林今日只是一如既往，在吃完晚饭后和丈夫孩子来到街道边散步，三人说说笑笑，讨论小孩在学校里的进步，或者聊聊丈夫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一家三口的氛围和谐友爱。
这就是普通人最平凡的一天，最平凡不过的幸福，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神秘侧，最近的距离就是礼拜日去教堂里做志愿活动，因此从来没想过，会亲眼目睹如此荒谬的景象。
原本正在和他们说笑聊天的邻居，突然面目狰狞，在三人茫然的注视下从人转变为二米长的虫怪。
迟来的尖叫声在三人口中迸发，丈夫毫不犹豫挡在了妻子和孩子面前，让他们先跑，自己留下来断后。
海蒂当然是不肯丢下丈夫逃跑，但是看到年仅7岁的孩子，还是一咬牙，拽着小孩朝家的方向跑去。
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回忍受不住内心的折磨选择留下，尽管如此周边不断有人转化为虫怪的景象还是刺激到她的神经，海蒂不断在心里祈祷，如果神真的存在，救救这个城市吧。
突然，海蒂的眼角余光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所有人都在逃跑，唯独道路中间，有一个头生双角，白布遮面的少年人，吹奏着古怪的乐器，逆着人流走来。
海蒂眼睁睁看着他路过自己身边，嘴唇不断颤抖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别去那边，有怪物出现了！”
少年没有停下，也没有停止笛声，海蒂在喊了这声后却再也没敢停留，拉扯着小孩往家的方向跑。
“嘿，等等妈妈！”男孩朝兰恩走过的方向指了指，“不对劲，你看那边！”
“别停下，肖恩！”
“不是，他走过的地方怪物都倒下了！”名叫肖恩的孩子大声说道。
海蒂面色闪过恍惚，冒险转过头一看，却看见惊人的景象。
她的孩子没有说谎，但凡白发少年走过的地方，那些由人化成的虫怪，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一样，接二连三倒下。
海蒂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
这些市民看不见。
潘笛的声音逐渐吸引来怪异，就和未来一样，他们汇聚在兰恩身后，被潘笛的效果牵引。
兰恩在变强以后对这些怪异的操控更上一层楼，而他此刻下达的命令，就是杀死由人转化的虫怪。
未来里，市民是因为吃了特殊的饼干，所以才能见到怪异，因此现在他们是看不见兰恩身后簇拥的怪异的，在他们看来，就是每当白布遮面的少年走过，虫怪就会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层层倒下。
这种怪异的景象很快引起了幸存者的注意，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甚至照相机都很罕见。
他们只能用眼睛看着，用脑子记录着这一幕。
“妈妈，”被救的男孩不自觉看向母亲，“他是上帝吗？”
海蒂心情十分复杂，有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但是拯救他们的却不是上帝。
不过很快她整理好了情绪，低下头对男孩说：“亲爱的，他不是上帝，但毫无疑问，他是保护我们阿卡姆的神明。”
“你以后要记住他，感谢他，知道了吗？”
男孩懵懂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一个幼小的火苗在他内心悄然升起，或许有一天，这个孩子会走向调查这个世界神秘的道路。
不过现在，他们只是被突然现身的少年神拯救的市民。
这一幕会被后来者一直纪念下去，这一天也会成为阿卡姆特有的节日。
——除魔日。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是除魔日，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