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早就发现爸爸在偷偷看书了。
她照顾爸爸的面子,假装没发现,只是见缝插针地问边璞,“老师老师,你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考上大学吗?”
焦头烂额的边璞露出黑气满满的笑,“写出一千道数学题,就能考上大学了。”
西西:“!!!”
然后边璞就发现,这小姑娘开始催他出题了。
按理说,学生上进是一件好事。
但是……
边璞轻点作业,“我的9倍是729,我是什么?”
西西脑子整个纠在一起,CPU高速运转,半晌,她看着作业本上提问的小狗迟疑道:“我是……小狗?”
这题暂且跳过不表……
边璞深呼吸,指到下一题,“游乐园里一共有14.5个人?”
“肯定是因为有小朋友,”西西说得头头是道,“小朋友半票!”
“……养老院老人平均年龄200岁?”
西西眨巴眨巴眼睛,也发现不对,她抿了抿嘴,终于放弃狡辩,握着笔埋头又一阵苦算。
边璞心里稍稍宽慰些许。
三分钟后,欢呼声响起,“算出来了,平均年龄12岁!好年轻的爷爷奶奶呀。”
边璞:“……”
他低头对上那双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双眼。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愤怒的科研天才单手提着西西,直接丢到殷驰怀里。
阴沉着脸,“明天上体育课!”
“可是这周已经上了……”
“嘭!”门被狠狠砸上,殷驰的后半句话才缓缓飘出来,“五节体育课了。”
“那就上音乐课美术课什么课都好!反正我要放假,我要摆烂,我不要当老师了!”
门内的话震耳欲聋。
殷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揉了揉西西的耳朵,“……你又气他了?”
西西回忆了遍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纳闷,“没有呀。”她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冥思苦想了三秒,忽然发问:“爸爸,老师多大了呀?”
殷驰:“……三十?二十八?反正二十五岁以上。”反正没他年轻。
西西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25、12……25岁比整整两个12岁还大!”她脑门上亮起一个灯泡,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老师超龄了!”
殷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姑娘双手扩成喇叭状,非常认真地扬高声音,“老师放心,养老院不养你,”她想起前段时间在电视广告里看到的“空巢老人”形象,忍不住添了几分坚定,“西西养你!”
边璞:“……”
他的心情像坐上了过山车,既无语又得意,咬牙切齿地站在门口偷听,表情扭曲到一种程度,然后就听到殷驰恶心巴拉的声音,“我呢?”
殷驰佯装平静地指出,“你都没说过养我。”
“都养,”小姑娘豪气地一挥手,“到时候给爸爸安排最好的轮椅!”
边璞实在忍不住了!
他破门而出,黑蛇狂舞,浑身黑气浓郁地满眼,阴郁地看向门口二人。
西西感受到危险,小兽般往殷驰怀里深处缩了缩,殷驰则下意识抬手,护住西西。
一大一小表情如出一辙,都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边璞总算摸清楚西西是从哪学来的这股笨蛋劲了。
当然,这个现在不是重点。
重点是……聪慧又高傲的老师不满地看着学生,矜持地质问,“凭什么他能有最好的轮椅?”
西西:“……那给老师安排最好的轮椅?”
边璞满意了,从身后又掏出一沓题,“刚好一千道。”随后“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西西惊喜地看着手里的试题。
这上面的题显然跟她做的题不是一个难度,上面的标题西西倒是认识——《高考数学一千题(精装版)》。
殷驰跟着低头,也看到这行字。他的视线再无法移开,顺势往下看了几题。
确实无愧于“精装版”三个字,几乎都是紧贴考纲出的题,简直像是出题人亲自出的真题。
“爸爸,”西西趁机将题递过来,飞快地眨眨眼睛,“西西不会做。”
“你可以帮西西做吗?”
殷驰心头一暖。
“那我先做。”他补充,“用铅笔,做完再擦掉留给你做。”
西西:“……”
实在是数学苦手的小姑娘神情秒变苦瓜脸,她恹恹地应了声,殷驰笑着摸摸她的头,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促狭。
虽然是好心,但是随便套路长辈的账,还是不能轻易放过。
至于最好的轮椅……
殷驰将西西装入随身带的篮子里,最后瞥了眼紧闭的大门,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就让给边璞吧。
反正他就算老了,也能扛着西西健步如飞,根本不需要轮椅。
时间就在这样的斗智斗勇中飞速流逝,殷驰陆续做完了数理化生一千题,西西也终于在边璞的无数次破防尖叫中……掌握了安抚老师的技巧。
是的,无论万物如何变化,只有数学是不变的,不会还是不会。
只是从基础题不会变成提高题不会了而已。
边璞也在日复一日的教学中逐渐变得佛系。他甚至开始用起了保温杯,保温杯里泡起了枸杞,之前总是COS烧水壶的男人现在爱上了坐禅,实验室里禅香四溢,平和而温馨。
这一天,边璞又敲起了木鱼。
他敲木鱼并非寻常那种慢吞吞的敲法,而是一敲起来就发了狠、忘了情,急促的木鱼声如同飞溅的手鼓,西西浑身一僵,再次飞速地检查了一遍:“错了错了,这题选C!”
木鱼声停止了。又一个木鱼报废了。
边璞站起身,将这个木鱼丢到墙角的“报废木鱼山”里,露出微笑:“选什么?”
西西坚定:“C!”
边璞拿起木鱼槌:“选什么?”
西西犹豫:“……C?”
边璞一点点靠近,小姑娘头顶冒起白烟,她又飞速将题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闭上眼睛大喊:“选C!”
木鱼槌没有砸下来。
西西悄咪咪睁开半只眼睛,一下就对上了老师脖子上那条黑蛇。
她心痒痒,没忍住,悄悄伸手摸了摸。
边璞忽地觉得身体一软。
他古怪地低头看了西西一眼,小姑娘正装乖呢,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看得人手痒痒。
边璞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木鱼槌不轻不重地砸了西西手背一下,她吃痛一声捂住手,可怜巴巴抬眼,有些泄气,“……又错了?”
“没错,”成熟的老师在学生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就是手痒了。”
前面说过,西西是很记仇的!
她直接抬手抓住得意洋洋的黑蛇,从上到下撸了一遍。
鳞片被倒着摸了一把,酥麻感从蛇身一路传到边璞身上。
他这回站都有点站不稳了,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直,雪白的脸庞几乎是嫣红一片,不明所以地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洋洋自得的西西身上,眯眼,“你干了什么?”
西西正在专心将黑蛇打成蝴蝶结。
随后她一踮脚,将被打成蝴蝶结的黑蛇放到边璞头上。
然后崇拜地托腮,夸张地大喊,“老师,你好漂亮呀!”
“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老师!”
“……是帅气。”边璞努力压下身体的异样和扬起的嘴角,维持着高人风度,“继续写题。下课前我要检查。”
看吧,都说西西现在可会哄老师了。
她无奈地摊摊手,又坐了回去,愤怒的黑蛇气势汹汹地绕后,正打算给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小家伙绝命一击。
牙齿还没咬下去,就又被精准地按住七寸抓住。
西西偷偷瞄了眼背对着自己做实验的老师,用气声道:“蛇蛇,你来找我玩呀?”
黑蛇被按住,摇不了头,只能疯狂地吐信子以表拒绝。
“好吧,那我就跟你玩一会吧。”西西悄声道:“只能一会会哦,西西还要写题呢!”
边璞怀疑自己得病了。
他总感觉有东西在摸他。
而且还特别舒服!
虽然他脑子一直病病的,但是产生幻觉还是第一次,连做实验时都会时不时分心!
雪白的青年将唇咬得嫣红,苦苦忍耐着一波又一波的酥麻,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身后,体贴的学生正在专心给黑蛇做SPA,一边做还一边不住地夸赞,“黑王你好厉害哦,这道题都会!”
黑王是黑蛇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
它逐渐在一句句夸奖中迷失了自我,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初始目的。
听到小姑娘的肯定,又得意洋洋地滑到下一题,在“B”选项上点了点。
西西飞快地验算一遍,随后果断地选了“B”,眼底跳跃着满当当的狡黠。
哄黑王和哄老师都只需要遵循一个要义——
西西亲切地虚空蹭蹭黑王的头,大大方方道:“你简直是世界上最最聪明的蛇啦!”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上物理和化学,记得预习一下。”
西西背着穆斯给自己准备的新书包,快快乐乐地点点头,毫不含蓄地夸赞道:“好的老师,你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师!”
雪白的青年连带着耳侧一齐红了。
脖颈上挂着的黑蛇尾巴翘成心形。
他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明天就要一个月了,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西西长长的睫毛闪乎闪乎。
她当然想好了。
“西西想要老师每周开一节监狱公开课!所有想听的人都能参与。”
讨厌人群的边璞表情一变,下意识想拒绝。
然而小姑娘下一句话紧随其后,“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表情真挚、眼神诚恳、话语掷地有声,“西西的老师这么这么好!”
边璞顿住了动作。
他缓缓地清了清嗓子。
“既然是早就答应过你的,”从不被诺言绑架、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的青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也不好反悔。”
西西瞬间就反应出他的意思,欢呼一声,直到坐到殷驰怀里都还很兴奋。
“爸爸爸爸,”等回到牢房,她迫不及待地邀功,“老师答应我每周开一节公开课,你可以去听啦!”
殷驰眉目怔忪。
既然已经心照不宣,他也早就放弃了偷偷摸摸学习,反倒让西西也变得更喜欢学习起来,为了监督爸爸学习,甚至主动写起了作业。
所以他不是因为西西发现自己想考大学意外。
而是因为……“你每天多待一个小时,给边璞做助教,就是为了这个愿望?”
“是啊!”西西兴高采烈,还不忘传授自己的上课经验,“爸爸,你记得收集一下不懂的题哦,老师上课可厉害啦!”
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的殷驰听得很认真,甚至做起了笔记,西西讲了几句“论如何哄老师开心”,忽然发现他认真倾听的姿态。
话语戛然而止,她放大眼睛,惊喜,“爸爸,你已经学会听课了呀。”
殷驰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
“听课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呀,”
西西开心地拍掌转圈,自满地叉腰,下结论,“爸爸好棒,肯定会是班里最优秀的爸爸!”
……是这样吗?
虽然有了西西的肯定,但是第一次上课的殷驰还是很不自在。
他扯了扯特意准备的衬衣,坐在了图书馆西殿第一排。
是的,在整个恶龙监狱犯人们的齐心协力下(连我们西西都有参与搬砖呢),恶龙监狱第一座图书馆终于落地建成,就建在“龙”额头的位置。
图书馆东殿是普通的藏书库,西殿则建了个大型课室,仿造教堂建造,颇有教会学院之风。
这间课室建成后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边璞答应西西的监狱公开课。
边璞抱着书款款而来,依旧是那身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平光眼镜——“借”穆斯的。
他走进来,果不其然,教室内空荡荡的,只有前两排坐着零星几人。
边璞毫不在意,不如说他其实偷偷松了口气。
还没到约定好的上课时间,边璞将书放到讲台上,一低头。
坐在第一排的青年全然沐浴在阳光下,白色衬衣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脖颈处羞红一片,却还在强装镇定地看笔记。
有一种黑道大佬为了洗白努力读书的荒诞既视感。
再定睛看几眼,只见那黑色的西装外套底下鼓鼓囊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
边璞一晃眼,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那套黑色西装下钻了出来。
对上他的视线,眼睛一亮,挥了挥手,粉嘟嘟的脸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无声地张了张嘴,‘老师!’
边璞的太阳穴开始熟悉地一弹一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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