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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宣泄

作品:[排球少年]歧途 作者:乌声阙 分类:游戏竞技 字数:68万 更新时间:2023-01-03 10:27

“哗哗——”

牛岛若利拧紧水龙头, 用手帕擦干手后再对着边叠好, 揣进口袋里。他走出卫生间, 发现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看来井闼山和洛山的比赛结束了, 不知道是哪边赢了。

“寒山。”牛岛若利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想要询问比赛结果,但对方目不斜视,径直走过牛岛若利身边,完全无视了他。

牛岛若利扭头望着寒山无崎远去的背影,感到了一阵困惑。

……

寒山无崎记得体育馆到酒店的路上有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游戏机厅,他很快找到了这家店,花了五百日元拿了五个币,接着去抓大型公仔。

两抓就勾到了一个展示架上公仔的标签,顺便还把旁边的一个公仔给带了下来,第三抓拉下了高处的一个公仔,公仔半个身子卡在挡板和展示架之间,半个身子悬在出口处,于是就用剩下两抓把这个公仔给抓了下来。

整个过程熟练而利落,花费不超过三分钟,看得一边的店员眼皮直跳。

又一个高手来进货了?

花完五个游戏币,寒山无崎把三个公仔塞进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游戏厅。

见到这一幕,坐在收银台里观望的店长才总算松了口气。

……

抵达酒店,整理行李箱。

取出衣物、洗漱用品、小风扇、免洗手凝胶、酒精喷雾、驱蚊液、绷带、纸巾、纱布、口罩、创口贴、毛巾、坐垫、垃圾袋……

在翻出一把美工刀后,又把所有东西按照之前的收纳方式重新放了回去。

寒山无崎推开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一会儿,然后朝着床上的公仔猛地刺下。

刀刃扎破廉价的布料,没入棉花里。

抬手,刺下,抬手,刺下,抬手,刺下,抬手,刺下,抬手,刺下……一遍遍重复,塑刀柄和手心里的肉几乎黏在了一起。

于是寒山无崎伸出另一只手,他扣掉公仔的眼睛和鼻子,拽掉公仔的耳朵和尾巴,他的食指缠住露出的丝线,用力往外拉,线死死掐着肉,指尖逐渐变冷。

他松手,还放下了美工刀,他的手心到处是挤压而产生的印记。接着,十指钻进用刀捅出的窟窿洞里,剖开公仔的胸膛,攥住粗糙的棉花。

……

第一只公仔是粉色的兔子,第二只公仔是棕色的小熊,第三只公仔是白色的兔子,它们的尸块被丢进黑色的垃圾袋里。

凶手似乎筋疲力尽了,他缓缓收起凶器,拎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哗哒——”

冷水淋下,溅起。

寒山无崎回神,他把水龙头转向另一侧,水温渐高,下午还有比赛,这也是他没有把刀对准自己的原因。

寒山无崎不喜欢通过暴力来宣泄情绪,暴力是会上瘾的,就像喝酒、抽烟一样。其实,寒山觉得喝酒和抽烟也是暴力行为,是一种针对身体的慢性自残,父亲就喜欢用酒精释放压力。

他记得很清楚,父亲摇摇晃晃回家的身影,男人带着一身酒气,然后大吐特吐,而他只能递上一碗聊胜于无的醒酒汤。

在蒸腾的热气里,寒山无崎想起他第一次的失控——他破坏了一本书,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充满罪恶感的事,他很少这么觉得。

那本书是卡夫卡的《城堡》,父亲在自己的生日那天送给他的,但那不是生日礼物,只是失约的歉礼。

书是在旧书店淘的,前几页有些标注,后面则几乎全新,书页煞白煞白的,油墨的味道很重。

他试图把书一掰为二,力气太小,没能做到,指甲滋啦一声划过纸张,毛骨悚然,还在手上留下了一道血丝,他改为一张一张地撕扯纸张。

嘶啦,嘶啦。

攥起的书褶、抚不平的烦躁。

那时自己为什么而烦躁呢?

因为自己意识到自己恨着母亲。

寒山无崎喜欢母亲,喜欢在父亲口中那个温柔、美丽、善良、宛若天使一样的母亲。

寒山无崎讨厌母亲,讨厌父亲爱她胜于他,讨厌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出母亲逝世的阴影,讨厌母亲和父亲说的在东京买套房子的约定,讨厌她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世上。

她既然已经离开,那就带走所有的牵挂。

嘶啦,嘶啦——

他发觉自己也是如此的丑恶,他同样是浸没在社会大染缸里的毒物。

好可怜,面目全非了,书页洒满地板,好乱,好累,好高兴,好难受,好兴奋,好绝望……

最后寒山无崎冷静了下来,他打扫干净房间,用零花钱重新买了一本《城堡》,并且再也没有撕过书。

……

寒山无崎冲完澡,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吹干头发,走出浴室,瘫倒在床上,他宣泄完了溢出的情绪。

还能休息半小时。

他回想起请假时雨宫监督那不太赞同的眼神,下午的首发名单里肯定有自己,但近藤教练同意了,雨宫监督也妥协了。

“滴!滴——”手机突然响了。

寒山无崎起身去接电话,万一有什么要紧事呢,他看到来电显示涉谷润。

“……”接通。

“喂,喂——寒山?”

是新谷前辈的声音,很有活力,大概率是装的。

寒山无崎边想边说:“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刚刚和西尾藤野还有雨宫监督他们通了电话,说了下检查情况。”

“怎么样?”

“接好了,然后医生给我固定上,要休息个一两周,决赛应该是没办法了。我看了直播,你之后打得超棒,果然很稳啊抱歉,习惯性夸了,但绝对不是客套话……”

他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怎么突然回酒店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腿呢?”

新谷拓海惊讶地嗯了一声,他记得自己那时只说了手上的伤:“你看出来了啊,只是脚后跟先落地过猛导致腿被震疼了,也检查了的,这个不严重。该回答我的问题啦,你怎么回事?”

“谁让你来问的?”

“……”新谷拓海无语,“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要甩我十个问题。行吧行吧,给你交待清楚,近藤老头让我来的,我现在闲人一个嘛,雨宫维京跟大家说你东西落酒店就回去拿了,这是什么蠢借口啊,一听就是乱编的。你到底怎么回事,至少给个比雨宫维京靠谱的……”

“我在作法。”

“理由。哈?作法?”

“不觉得今天的运势很不对劲吗?或许是沾了什么霉气,回来冲个澡去去尘,然后独处静心焚香摆个石头阵诵经。”

电话那头的新谷拓海再次陷入沉默。

“玩笑。”

“……”我tm差点信了。

“不想说就算了。”

寒山无崎靠到床头:“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习惯,而我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阵子,很抱歉耽误大家讨论战术的时间,你就这样和近藤教练说吧。”

不知为何,新谷拓海有点难过:“好。”

“那挂了。”

“等一下”脱口而出。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拜拜。”

寒山无崎记得自己说新谷拓海懦弱、保守、无法在关键时刻下定决心,但自那以后,他的拦网果断多了。

成石尊扣球的那一刻,新谷前辈被假动作晃了一下,明明准备都没准备好,他又极快地跳起。这是一种本能,就算新谷前辈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他也会起跳,他可能会后悔,后悔受了伤,后悔失了分,但他一定会起跳。

又有些烦了,啊,不对,感觉和之前不一样。

寒山无崎开始分拣情绪,现在、比赛后、比赛时……他找到被他忽视的一点——紧张,除了对人的身体状况外,还有比赛结果。

掌控欲和胜负欲都在疯长,自己却只能待在场下等待结果。

不能在意结果,过分灌溉只会枯萎,过分期待只会失望。

……

赶在午饭前,寒山无崎回了体育馆。

眼睛很尖的古森元也最先发现了寒山无崎:“人来了!”

佐久早圣臣立刻抬头,和寒山无崎对上视线,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啊呀,感谢寒山大师的作法,我现在是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跳感觉能飞到二楼。”等寒山无崎走近,坐着的荒木明哉忽然屈起上半身,滑稽地鞠了个躬。

寒山无崎面无表情接戏:“不用谢,请问一百万什么时候到账?”新谷前辈到底转达了些什么。

“哪来的骗子,离爷远点。”

饭纲掌等人:“噗哈哈。”

岸本馨扭扭捏捏地插嘴:“寒山,那什么,你摆的石子阵教教我呗。”

“你抽卡的拜神环节要整多少啊!”西尾悟无力吐槽。

“就算不能转运也求个心安啊。”

“寒山,你过来一下。”近藤刚司朝寒山无崎招手,他拿着保温杯离开,示意对方跟上。

雨宫大辅、藤野道一郎和西尾悟都吃惊地看向近藤刚司,近藤教练竟然单独找队员聊天。

两人走进了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近藤刚司在长椅上坐下,他缓缓开口:“新谷跟我说了,每个人有他的习惯,我很赞同这句话,就像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种植方式,不同的人也应该用不同的方式培养,当然,这种培养方式的成本太高了,但我相信你有这个价值。”

“你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你都做得很好,所以,我只想问一句,你相信你的队友吗?”

让人省心……寒山无崎细细端详着近藤刚司,确认对方说的是真心话,至于对方的问题……

“我相信他们,但不是所有。”

这个答案仿佛在近藤刚司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喝了一口水,继续说:“这不是很好吗,一开始的时候你压根不信任他们。我年纪大了,肯定和你有代沟,也理解不了你在烦恼些什么,但只要涉及排球,我会尽量给出我的想法,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也会一直保密。”

寒山无崎笑了:“但我不相信你。”

“你这孩子的性格真差劲,不过挺好的,没有装了,”近藤刚司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他皱起眉头,“那就等你愿意相信我之后再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