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江莱没有掩遮着。他在脑海中思考过后，便直接开口：“悟，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五条悟此时的心情依然不太好,不过他并不是会将情绪迁怒给身边人的人。
他语气尽量平稳,将那些纷杂的怒火揉进垃圾桶,将真心与坦然留给好友。
江莱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才会议室内思考的、以及刚才在车上思考的内容尽数告知。
五条悟听完,对江莱的推测表示了肯定：“有道理。监管会不会主动毁坏塔，他们所作所为皆有目的。”
“知道【正反】之塔的功效很重要,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来调整后期剧本。”江莱在末尾的时候提了句,“所以我打算去找一下五条久枫院。”
“哈？别了吧。”五条悟下意识否定，提醒道,“那家伙毕竟是监管会的人，他的立场摇摆不定，找他太过危险。”
“倒也还好,别担心。”江莱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之前套着小绵羊马甲的时候见过，后来本体去参加咒灵晚宴的时候,也与他近距离接触过——如此算来,我们也不是陌生人了。”
“正因为如此才要警惕,说不准他之前是故意示好，等着你后来的自投罗网。”五条悟哼哼道，“御三家的人基本上都不是良善者，从吃人的家族里立住脚的，当然别有手段。”
“你也是御三家的，还当上了家主,但你也不是有心机的恶人。”江莱笑眯眯说着，回应道。
“……你这是夸我善良呢，还是嘲讽我没手段？”五条悟眉峰稍挑，接着嗓音自如道，“当然喽，我可不是什么良善者——只是，你没见过我恶人的那一面。”
尾音落下时，车辆恰好穿过一道桥洞。
那双漂亮的苍天之瞳在暗色光影下，显得幽远深邃，宛如极地高山之上几乎常年封冻的湖泊。
江莱闻言，想了几秒，半认真半开玩笑说：“恶人的那一面的话……【岔路】之塔算吗？史上最强的伟大的诅咒师先生？”
“……喂、怎么又开始玩这个梗了！”五条悟下意识感到牙酸一瞬。
车辆驶出昏暗的桥洞，再次驶入阳光之下，一双六眼比玻璃珠还要剔透。
白发男人单手把着方向盘，而后才接话上一句：“其实那也不算。因为当时的我潜意识里还记得你，所以没有真正把你当做敌人。我想，那时的我的确展现出了伤人的疏离和冷漠，但从没有过真心的杀意。”
对此，江莱没有反驳。他其实知晓五条悟对待真正的敌人是怎么样的态度。
当时看咒回原著的时候，江莱就知道一个开玩笑的梗，那便是看图猜猜谁是真正的反派——圈外人很难判断，因为咒回里的正派的恶人颜往往比反派还到位。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家族里常见的政治手腕之类的，我倒是的确很少做。你说的很少用手段，确实符合我。”
五条悟顺着说下去，他语气轻快，“嘛、因为一切阴谋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无用功。因此我可以违逆一般规律，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到家主的位置——没人有异议。”
五条悟这番话语看似傲慢，其实都是事实。他用无比平静自然的语气说出口，眉眼间是属于最强的光辉。
“所以你也说出来了。”于是江莱也笑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白费。那为什么要因为担心五条久枫院的手段，而不去接触试探呢？”
五条悟的动作稍顿，而后反应过来。
白发男人单手把着方向盘，扭过脸来，扬眉道：“莱、你变坏了啊，竟然开始套路我的话了。”
“这怎么能算是套路呢？不过是引出你我都认同的观点罢了。”江莱眉眼弯弯，他嗓音和缓道，“我决心主动去找五条久枫院，并不是鲁莽的决策。”
“首先，我对那家伙有一定了解，他的性格、想法和计划我多少都有些猜测。就目前而言，久枫院可以算作我们战线上的一员，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要搅动决战开始，因此要推动我们这边的进程。”
“其次，我的实力可以支撑我的冒险行为，[存在]的特质使结界无法困住我。”
“我知道你[存在]的特质。”五条悟颔首，“但万一他有什么特别的针对[存在]的武器怎么办？”
在这里，因为不想主动揭起江莱的伤疤，五条悟没有直接说出[降生]的名号。
前不久身处天内理子的精神世界，五条悟也听出不少秘密，其中之一便是[降生]的被辜负和被束缚。
万一监管会再故技重施，这么对待莱怎么办？五条悟沉下思绪。
“我不认为久枫院有直接困住[存在]的东西。不然千年前，他也不会先以信任为开端了。”江莱轻呼出一口气，缓慢道，“我有防备，也不会将后背交给他。”
在此，江莱稍顿了下，接着笑道：“最后——这不是还有你吗？我又没打算秘密前往、单刀赴会。”
“面前摆着你这个最强不用干什么？我又不追求个人英雄主义。”江莱半开玩笑说着，少年外壳下的笑容显出狡黠的可爱，“打团才是正确的破敌方式。”
听到这里，五条悟蓝眸略转，神色肉眼可见地舒缓下来。他唇角翘起弧度，尾音上扬：“哦——看来莱你还不笨，知道向我这个最强求助。”
“是合作，合作哟。”江莱说，“我会切换本体，去五条家找久枫院聊一聊。毕竟那里是你的地盘，你随时可以登场。”
“没问题~~我最会观察咒力波动了。”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神采飞扬道，“更擅长‘误伤’长老团和烂橘子。”
江莱默了一瞬，半月眼笑了。他当然明晓，五条悟所谓的‘误伤’别名叫‘精准打击’。
“也不必急着出手。”江莱补充了句，“届时看情况行动，这次先听我的吧。”
“哪次不都是听你的……”五条悟小声嘟囔了句，而后懒洋洋地颔首，“好、没问题，谁让我是善解人意的五条大帅哥呢？”
“……这话你说出来不牙酸吗？”
“哈哈哈、夸自己的话怎么会牙酸呢？不对不对，不是夸，就是事实哦。”
车内原本沉闷的气氛重归轻松，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向着东京咒术高专的方向行进。
——
虽说两人商定了下一步要找的角色，但前面的事情还是要先处理好。
五条悟首先回了趟东京咒术高专。
特级咒灵胀相寸步不离虎杖悠仁，面对五条悟的时候神情尤为紧张，唇角抿得笔直。他知晓处刑人是五条悟。
五条悟并不介意胀相的态度，他招招手，凑近到樱粉发少年身边：“悠仁啊，老师听说那群烂橘子派人找过你？”
“啊、高层吗？是的。”虎杖悠仁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他点点头，“前不久他们来找我谈了谈。”
“最后两根手指下落不明，而我又无法保证控制住宿傩，特别是之前又失控过，所以他们决定处决我。18根手指的泯灭，也足够削弱宿傩了。”
五条悟扬眉：“……别告诉你就点头，傻呵呵挠头笑着说‘好啊’这种话。”
“五条老师你怎么知道！”虎杖悠仁瞪大金橙色眼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嗯……我差不多是那么回应的。
“其实，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毕竟宿傩真的是个大麻烦，能够和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亏。”
虎杖悠仁笑容灿烂，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谈论死亡。
他往旁边走了两三步，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后双手合十，大声道：“真的很感谢五条老师！这些年来，给老师你添了不少麻烦——抱歉啦老师，最后还要麻烦你处决我。”
樱粉发少年眸色澄澈，话语真诚。
“……”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隔了半晌，他道，“如果真的就这样赴死，你就没有一点遗憾吗？”
“这个、肯定还是有的吧。老师你说过的，咒术师不存在没有遗憾的死亡。”虎杖悠仁摆着手指头数，“前些日子我外出执行任务，吃到了一家很好吃的甜点，还没来得及给五条老师您带个纪念品。”
“钉崎啊伏黑啊，还说要跟着我学做肉丸子。但是也没时间了。”
“给学长学姐们、其他老师们的今年下半年的圣诞礼物，不能亲手送出了。”
“也有点对不起守在我旁边的胀相，以及大家……”
”还有……”虎杖悠仁眉眼低落下去，“我还没和他相认。”
——话语里的他，指的是江莱。他还没能与他的兄长相认。
虎杖悠仁深呼吸一口气，再度抬眸，真诚道：“所以，能不能拜托五条老师，帮我保管一下信件？未来，有机会的话或许能给他……我给他写了很多很多的信。”
五条悟略微偏过身，接着摇摇头：“不行哦、悠仁。老师不能答应你。”
他慢慢道，“信件也好、话语也好，心意这种东西，都是要亲自送达才有意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