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领域组合,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名词。同时展开两个特级威力的领域，听起来也十分大胆。
江莱的神色非常自然,好似在聊的不是领域这一重大话题，而是日常的美食料理混搭。
五条悟闻言先是偏头，接着勾唇，嗓音轻快：“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当然、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他右手举起，中指搭在食指上，做好了领域展开的姿势：“现在便开始么？”
此时江莱还开着领域,漫漫领域长河边缘遥遥拓展至远方。从日月星辰的布局可以看出，这片领域的中心是藏青色之人本身。
江莱原本打算收起领域后再与对方同时展开，仔细想了下,又觉得收起再展开未免太过消耗咒力,且中间还要等一段冷却期。
不如就趁现在自己领域平稳运行的情况下，让五条悟直接展开无量空处便好。
而且如此操作,万一情况有什么不对，自己还可以快速撤销自己的领域、避免领域直接对撞、伤到彼此。
心下如此想着，江莱颔首道：“嗯，直接展开吧。”
五条悟六眼面向前方，流畅自然地开领域。
“——【无量空处】。”
一片虚无空境自五条悟身后展开，赫然撕破一道裂口，与那条黑白河流互相吞噬着。
江莱见状立刻撤销自己的领域，挥袖将日月星辰拂去,避免咒力对撞，任由对方的那片无量虚空将周边的一切包裹,连带着自己也容纳在内。
因为五条悟有意识地在领域内将江莱列为白名单,所以江莱并没有遭受领域内的负面影响。
展开领域的五条悟悬浮在这片属于他的世界里,白发飞扬、六眼夺目的姿态宛如神明。
他眺望自己这片虚无之境,落到江莱身侧：“看来没成功呢。”
而后，五条悟略微挑眉，抬手搭在江莱肩膀处：“你竟然直接撤了你的领域，任由他人领域展开？可真是胆大啊。”
听到身边人的话语，江莱半月眼，用书册将对方那只手从肩上扫下去：
“你刚才不也坦然处在我的领域里么？防备是针对敌人的，友人之间没必要——我刚才是担心我们领域对撞，所以直接撤了。”
“欸、可惜，我本来还想看看谁的领域更胜一筹呢~”五条悟摊手，悠哉道。
江莱：“嗯……赌上父与子尊严的挑战比赛？”他下意识接了[感天动地父子情]的梗。
五条悟：“？”
江莱：“开玩笑的。”
此时的气氛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五条悟的神色看起来冷静了不少，精致的侧脸再度端起看不出内心情绪的笑。
白发男人撤去自己的领域，回到原本的京都废墟之景。
这片地域经过刚才的战斗，高楼大厦早已被强大的咒力泯灭成灰，地面是一片几近于无的狼藉。
陷入昏迷的樱粉发少年趴在地面，江莱上前将对方扶靠在旁边。
虽说这里是幻境世界，但他还是习惯性关心了。
而后，江莱站直身躯说：“看来在一方展开领域后再延展领域行不通，我们再换一个方式。”
五条悟对此没有发表“还要再试么”这种质疑、亦没有什么扫兴的话语，他蓝眸轻眨，接话道：“可以呀——不过要稍等片息。”
此时两人都处在开领域的冷却时间，需要静等片刻才能再次开领域。
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甜品，丢给江莱。
“什么？”江莱下意识问。
“这是你刚才捎来的抹茶糯米团子啊，我把包装盒拆了，留了一个给你。”五条悟说着，姿态潇洒随意地席地而坐，单手搭在膝盖上，“坐下吧，休息休息。”
江莱接过抹茶糯米团子，撕开包装后放入口中。旁边的五条悟轻弹指，塑料垃圾转瞬泯灭消失。
江莱动作略顿：“……”用超强咒力销毁甜品包装残余，不知道该说术式的大材小用还是极致应用。
天马行空的思绪只是一瞬，他目光落在前方，心中继续冷静思索领域组合的可能。
刚才五条悟在自己领域里直接展开无量空处，没有像之前外泄咒力一样判定为辅助力量，而是如咒术界规则一样变成直接的领域对撞……
所以在一方领域里展开另一方的领域这条路行不通。
那么换成自己最初的思路，在外同时展开领域，可以达成组合效果吗？
但同时展开，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来触发领域组合。
江莱单手持着书册，将书脊置于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敲击着思索。
那么该如何操作呢？江莱直觉感知出领域组合是可行的。
他和五条悟已经预备了彼此熟悉互相信任的前提条件，剩下的便是找到那个开启方式。
类比一下，就如同已经具备了展开领域的实力，只差掌握手势这个简单又关键的一环了……等等、手势？！
电光火石一瞬间，江莱心中划过灵感。
领域展开需要特定的手势，既然如此，领域组合在二者咒力融合的基础上、应该也需要特定的手势融合吧？
想到这里，江莱将书册一收使其再度浮在旁侧，空出双手然后忽地起身。
旁边，五条悟略微偏头：“嗯？要再来尝试一次了么？”
“对。”江莱点头，他神情明亮，嗓音清朗，“我有了新的思路——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改变手势，在手势组合的基础上，再调动开启领域所需的咒力。”
改变与组合手势——这样的话，即便不成功，也只是会无效领域展开，而不会像刚才那样造成两方领域对撞。
五条悟闻言略微挑眉，而后转为一番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有几分道理。”他拍拍手站起身，“你想怎么试，我随时奉陪。”
白发男人姿态随意，话语却非常平稳。他唇角翘起，六眼光华璀璨：
“反正这个破烂局面，我们也没什么退路，干脆便什么都试试、四面八方地破局好了。”
“——有路便走，没有路、我便来创造。”五条悟低语带着磁性，尾音落下时蕴藏着某种宏大的力量。
江莱轻眨眼：“是我们。”
“……”五条悟稍一怔，接着笑了，“啊——我们。”
此时此刻，他们共同站在废墟之间的空地上。
京都街楼和御三家旧址早已被这些顶尖战斗力轰炸殆尽。两面宿傩的伏魔御厨子，更是将现场所有的一切斩击了个干净。
江莱目光落在前方，现在日出正盛，是一天之中最为灿烂的时刻。面对着被初日染亮的天，他的心平静而温和。
既然是两个人的领域组合，那么手势大概也是一人一半吧。
思绪如此想着，江莱伸出一只手，做出领域展开的半边，然后侧脸看向身边的五条悟。
“我该怎么做？仿照你这个吗来比另一边吗？”五条悟神色盎然，他抬起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
“其实我也不清楚。”江莱眨眨眼，依照第六感道，“不过我想，想要施展出领域的话，还是要尽量保持最初的手势吧？”
“嗯，倒也是。”五条悟将手再度调整回之前单手领域展开的样子，不过不再举在自己面前，而是稍稍倾斜、和江莱的半边手靠近，“那便这样？”
没等江莱说什么，五条悟又露出略微思索的样子，稍微调整了自己的手势。
他无名指和中指的姿势没变，但将小指和拇指与江莱翘起的这两指靠拢、搭在一起，形成一种全新的组合手势。
“便如此吧，六眼视域下，如此能让咒力最为流通。”五条悟说。
江莱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他抬起眼眸，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开口道：“默数一二三，然后一起发动展开领域的咒力？”
“倒计时么，感觉像是拍照一样。”五条悟笑起，他纯白睫羽略垂，说道，“没关系，不必的，你随时都可以行动——六眼能够观察出你的咒力流动，我会在你展开领域的时候配合的。”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便专注自我就好了，悟会配合跟上了。
江莱没有多加客气，他相信五条悟的能力和选择。
清晨的风绕过断壁残垣，在这片空地上格外顺畅地刮起，呼啸席卷摇动着藏青色和服袖袍与衣摆。
江莱沉心静气，感受直觉间咒力的涌动。他棕眸轻眨，注意力放在自己和五条悟轻靠在一起的组合手势上。
在他咒力涌动的片刻，五条悟也非常迅速地接上了他自己的咒力。
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通过一人一半的新手势交织在一起，面前的一切景象都随之发生了改变！
漫漫无边的虚无空境骤然展开，好似笼罩了整个世界。
然而这片虚无却又不是完全的空无，伴随着未知的黑白河流，这其中倾洒下星星点点的光烁。
脚下是看不到底的无边黑洞，头顶是高悬遥远的璀璨群星，好似无穷尽的信息量伴随着好似无穷尽的岁月长河，交互流转汇聚成某种永恒。
——【无量千秋爻】。
这一次，他们终于顺利展开了组合领域！
江莱和五条悟位于这片领域的中心，他们共同感应着这片新领域的磅礴力量。
无需细细探索，潜意识便浮现起这番虚空星夜领域的作用：
将无穷信息量与时空扭转相结合，能够最大程度以及最精细地逆转想要逆转的一切——只要咒力和精神撑得住。
此外，江莱还多感应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身为[存在]不可结缘，要始终秉持着客观的心。千年前他每次施展时空逆转，都会因为干涉世间而背负[孽]，累加缠绕在神格上，让他陷入愈加漫长的沉眠。
千年后，他的时空逆转能力依然在最后一次拨动时钟时消失。
后来被[源]修复后，能够再度得以一定程度上的重新使用，但依然会因规则束缚、受到[孽]的削弱。
但是此刻，他和五条悟共同展开的领域【无量千秋爻】，因为有了世人（五条悟）的参与，所以时空逆转的行为，不会再被判定为[存在]单方面干涉世间轨迹。
也因此，江莱在这个组合领域下施展逆转之力，虽说也会受到[孽]的影响，但不会再背负致使漫长沉眠的负面效应。
江莱心下燃起喜悦的火苗。
现实世界里，他做不到像在岔路之塔里一样展开如此宏大的、像千年前力量一样的领域。
但是在外面，通过与悟的组合领域，也能够最大程度再次使用时空逆转。
这当然是一件绝佳的好事，时空逆转在许多时刻都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旁边，五条悟悬空在这片虚空星海之中，他一双苍天六眼缓慢眨动，感受着无穷信息量和无限时空的结合。
这片领域笼罩在整片京都，京都一切往事似乎都能从携裹着无穷信息的岁月长河中找出。
五条悟在这片领域里感受到夏油杰的咒力残秽。不久前，他与被控制的挚友对打了一架。
为了给对方短暂的安宁，他遵从对方的意愿，不再犹豫地用术式杀死了对方——但是在下手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感到了一股久违的疲惫和茫然。
此刻，身处这片无穷信息量的岁月长河，五条悟心下缓慢明晓：下次再见面，他不必赋予挚友死亡，便能给予他真正的自由。
——他可以从无穷信息量里精准翻找到最初的最初，再用时空逆转一路精细化清除那番负面效应。
说起来，硝子脸上的疤痕也可以逆转治愈的吧？
此外，如果这是组合领域，代价就不会单单压在藏青色和服之人身上。
自己将不再成为一切的旁观者。
在这片领域下，他能翻找到过去，守着现在，又规划着未来。
五条悟心下思绪缓慢流淌着。
旁边，黑发青年侧过脸，温和轻笑说：“风雨同舟？”
这样简单的话语、自然的笑容，却驱散了五条悟心底最后一丝的犹疑。
他扫清那些摇摆的灰色情绪，连带着头脑好似也清朗了不少。
白发男人腰背挺直，苍天之瞳倒映着眼前的波澜美景。
记忆深处总是恍惚浮现的、在眼前坠落的浩荡流星雨，是某种无法忘却的遗憾。然而现在，他已然有了一片不会陨落的璀璨群星。
五条悟唇角不由自主地牵动起。
那些遗憾、那些伤悲、那些灰色的流窜的影子，好像都有了一席可以收拢的小盒，能够坦然地将其放下、埋在湿润宽厚的泥土之下。
他启唇，用日常般轻快的语气，携裹着熠熠坚定，回应道：“——风雨同舟。”
伴随着这番话语，面前的一切开始如镜般片片碎裂。
然而在裂口处，新的光辉一寸寸透了进来。
真正的阳光倾洒在脸颊、传递着和缓的温暖。在群花环绕的岛屿草地上，白发男人那双低垂的睫羽轻轻扇动，终于缓慢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