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夏油杰绝对是江莱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原本是打算循着特级咒灵真人的痕迹找到对方,继而再通过真人找到夏油杰。
没想到、在穿过楼房前的静谧街道后，他眼帘中便赫然晃入一角黑金袈裟的剪影。
视线捕捉到不远处的身形，江莱心下惊愕一瞬,脑海中瞬间冒出对方的名字——夏油杰！
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看起来他没事？
此刻的情况，仿佛是准备解答一道难题，原本想好了解法一二三，结果下笔前、翻过来一看竟然有答案。
江莱下意识想抬脚追过去，却又在加速前略微顿住。
先等等。
他没有草率地追上去,而是首先借助[存在]的绝佳视力,快速扫过远处的那道身形。
——江莱没有看见液体狐狸的踪迹。
液体狐狸是自己当年时空逆转的遗留物，所以夏油杰并未和它签订主仆契约,不能和其他咒灵一样收起。
按理说，液体狐狸应该在夏油杰身边才对。但是自己现在却没有看到那只狐狸。
江莱心绪流转。
虽然也有可能和之前小巷一样,液体狐狸自己跑走四处游玩（或者说是找吃的）,但目前这种情况，暂且还是谨慎为上。
富有柯学经验的江莱心下知晓,有时候敌人会通过伪装易容来试探真相——说不准这里也是如此。
才刚刚经历了能够制造幻境术式的咒灵的江莱,对出现的友人身影抱有警惕。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真要通过伪装身份来试探夏油杰和高专的真实关系，应该在虎杖悠仁和七海建人都在的时候比较合适吧？
现在这大半夜的,街道几乎无人，而虎杖悠仁他们又接了新的任务回高专——如果真的是敌人伪装，这样的游走试探似乎没有意义。
分析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江莱维持着脸上淡漠的神情,静默收敛气势和咒力,没有加速、也没有刻意避开，而是继续保持刚刚的步调、向着黑金袈裟剪影的位置前去。
远处那道人影晃入前方偏角，消失不见。等江莱转过去的时候，现场只有倾泻流淌的月光。
做好面对敌人亦或者面对友人准备的江莱，看见这片空无一人的街景，在心下轻叹了口气。
又回到了刚才做题的类比。虽然难题背面有答案，但他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对是错，还是要回到刚才的一二三步骤验算一遍。
心下如此想着，江莱刚打算迈步离开，第六感便忽地感知到一股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湿冷咒力——
他毫不迟疑地抬起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在旁侧支起一面咒力代码的空间屏障！
因为江莱没有感受到杀意，所以流转的代码防火墙只是象征性支起，并未激荡起多少咒力。但即便如此，它依然无比坚固。
旁侧袭来的黑色小身影咚一声撞在防火墙上，接着滚落在地。
江莱：“……？”什么东西？
与想象中的袭击不同，江莱暂且撤销咒力代码防火墙，不过谨慎地保留在宛如无下限环绕在周身的空间保护，低头看去。
一头撞上防火墙、在地上打了个滚的是一滩黑漆漆不明液体，地面多出湿哒哒的深色痕迹。
隔了半秒，那滩液体才聚合重组，变成尖耳红色蚊香眼的狐狸。
它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江莱竟然能从这幅咒灵面孔中读出些许委屈来。
江莱：“……”
这是、液体狐狸魇狐？？
江莱感知到这家伙的咒力，同时也隐约察觉到几缕缓慢浮起的天然亲切与熟悉——这东西毕竟是自己逆转时间的衍生物。
和印象中相比，液体狐狸似乎瘦了一圈。江莱下意识想着。
刚刚自己还在心底念叨对方，没想到这家伙就出现在现场了。由此来看，刚才那道身影应该是夏油杰没错吧？
但夏油杰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什么没有随身携带液体狐狸？
江莱脑海中紧接着蹦出问题，他神色未变，目光落在蹲坐于地面的液体狐狸身上。
那么……或许刚才，在自己注意到夏油杰的时候，夏油杰也注意到了自己。但是他并没有为自己停步，而是早早地在周围留下了液体狐狸。
既然如此，夏油杰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而夏油杰对自己有话要说，只是不方便亲自和自己接触。而让可以随心所欲游走的液体狐狸与自己接触。
黑色液体狐狸重新站起来，它抖擞了下身子，般轻轻摇晃起来。它抬起头，注视着江莱。
江莱没说话，但也没再次支起防火墙。
不知道小巷见面后，夏油杰私下里和液体狐狸说过什么，液体狐狸的态度比之前更加自在，似乎并不畏惧江莱，也没有敌意和杀意。
“咒灵。你。”液体狐狸喉咙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略微偏头，神色看起来有些疑惑，竟然又复述了一遍，“咒灵，你，真的是了？”
江莱略微颔首，惜字如金道：“嗯。”
上次小巷会面的时候，自己是调了咒灵和人类的混杂，不像现在一样完完全全的咒灵形态。
尽管知晓面前的是自己的衍生物，江莱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明显的亲近。
为了以防万一，他和上次小巷中的见面一样，流露出淡漠与细微的警惕。
与此同时，江莱暗中将空间术式的触角遍布到四周。
直到确认身边没有其他人或者咒灵后、亦没有可感知的探测与记录设备，他才略微收拢了些许敌意的气势。
江莱将手伸进风衣，从里面的衬衫上衣兜间抽出一只随身携带的钢笔。
他将笔在指间旋转几秒，看着液体狐狸明显瞪大的红色眼睛，略微翘起唇角。
但是液体狐狸这次矜持了许多，没直接扑上来要着吃、也没念叨“时钟”的字眼——或许是因为夏油杰说过什么。
它只是啪嗒啪嗒走着，在地上转了两圈，然后又一屁股坐下来，仰头看着江莱。
江莱也没继续逗它，时间有限、再加上他现在已经知晓这只小狐狸是自己的衍生物，因此，他手腕轻转，将附着了些许咒力的钢笔精准地抛向对方。
液体狐狸身形扭曲变形，腾升到空中，啊呜一口直接吞掉钢笔！
一口吃完的液体狐狸砸吧砸吧嘴，看样子并未吃饱，它原地跺了跺小脚，又眼巴巴地望向江莱。
这样子是饿了多久啊……难不成这家伙平日里吃的、都不算真正进食？
亦或者只有自己这个原主沾过的物品，才有所谓的“美味”。
知道液体狐狸可能饿了很多年的江莱，心下稍稍愧疚了一秒，接着很快回神，现在可不是亲昵与照顾的时候。
夏油杰留下液体狐狸，应该是有带话打算的吧？
江莱面色丝毫不显露对液体狐狸的熟识，顺着曾经小巷中的约定，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说：
“我们之前约定过交换，对吗？我投喂过你吃的，那么现在，该你说些或做些什么了。”
他以这样的方式提醒液体狐狸，别光顾着吃，想想有无需要交代的事项。
液体狐狸再度偏头，尖耳朵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着，它似乎回想了片刻，接着说：“你是不错的咒灵，被推荐了。”
“被推荐？”这个词听起来非常古怪，江莱并未理解。
“被推荐吃掉。”液体狐狸说，“杰大人吃。”
江莱：“……”
若说前半句还半懵半懂，听到后半句，江莱就明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意思是有人推荐了他，让夏油杰把自己收服、吞咽咒灵球！
谁推荐的？知道特级咒灵自己的人选屈指可数。江莱蹙眉而起。而且给夏油杰的这个建议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真的单纯意义上的推荐？
“谁推荐的？”江莱平静问出。
液体狐狸回复：“蓝色头发、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杰大人的同事。”
是特级咒灵真人——！江莱立刻判断出。这家伙太缺德了吧！
真人最早知道自己变成完全体态的特级咒灵，是里樱中学事件。当时的真人表露出拉拢自己的样态，只是自己并未靠拢罢了。
同为特级咒灵，就算真人对自己当时淡漠的态度不爽，也不至于转头就如此操作？
江莱心下沉思，他接着问：“什么时候推荐的？”
“很早的时候。提过。遇见新的特级咒灵。这样模糊的句子。”液体狐狸说，“今天下午遇见的时候。推荐的。”
“他说。正好。杰大人前段时间失去了几只特级咒灵。现在可以补充。他会援助。”
江莱从液体狐狸独特的说话方式中提取信息，总结出重要的情报。
之前的真人并无坑害自己的想法，这次如此提议，八成是知晓了今日打破幻境、捞走手指的人是自己，因而打算报复一波。
顺便，既然今天下午便能如此巧合地遇见，说明真人和夏油杰本身便有一场汇合。也许是监管会派下来的联合任务，所以夏油杰才会出现在这里。
而液体狐狸口中提到的，夏油杰前段时间失去了几只特级咒灵……难道这就是对方消失了近两个月，没有回复五条悟消息的原因？
对方是受伤了吗，还是被关了个临时禁闭、提取力量用了？
不管怎样，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让夏油杰不能发消息。
不然，知晓真人这个想法的夏油杰，肯定会和五条悟联系并告知，而不是此刻紧急将稚童性格的液体狐狸留下传话。
难道是设备被植入什么监视了么？若是如此，恐怕夏油杰正面临着一场信任危机。
如此危机之下，对方竟然还派出液体狐狸来提醒……看刚才液体狐狸最初的样子，大概夏油杰也不信自己竟然变成特级咒灵的事情，只是依然不放心地留意着。
不过，真人这个“推荐”，说不准也是个陷阱。自己要是真的精准躲避开，反而可能会加重夏油杰暗中传信的嫌疑。同时也会增加敌方对自己真实身份的怀疑。
“你走。”液体狐狸抬头道，“杰大人说，你走。”
“我不走。”江莱弯弯眉眼，笑道，“不如告诉我，你们这次出没在这里的任务是什么？我这个四处游走的茫然者，也对聚集的事情有一些兴趣。”
“顺便，我和真人也认识，上次说好‘下次见’，也确实该见见了。”
将计就计，尽可能地消除几分夏油杰面临的信任危机，顺便看一下夏油杰和真人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窥探些许监管会信息。江莱想。
此外，说不准还能反转一下。
或许夏油杰确实需要一只特级咒灵补充，但为何非要是自己呢？他倒是觉得，真人这个特级咒灵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