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都市言情 > 真千金咸鱼日常(美食) > 第 230 章 番外

第 189 章 晋江

作品:真千金咸鱼日常(美食) 作者:凌又年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217万 更新时间:2023-12-24 20:38

因为要轮值,好不容易到了天黑才回到庄子上的穆初元,一回来就看到了,满院子箱子和装得满满的板车。

不管是板车还是箱子,都很新,也都规规整整打包着。

有些是打开了的,能看到里面的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

还有许多衣物裘皮摆件珍玩等等。

种类繁多不说,品质也都奇佳。

小院子是放不下的,全都在小院子外的空地上规规整整的摆放着。

穆初元没看懂眼前这些是怎么回事,皇上的赏赐?

可他压根没听说皇上还赏赐了什么啊。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开口问,桃枝她们就七嘴八舌给他说清楚了。

全是平远郡王送来的。

说是,给她们大小姐准备的嫁妆,并纷纷感慨,平远郡王可真的太体贴了,满京城、不,是满天下也找不到这样的好的夫婿。

穆昭朝一边为妹妹和聂峋之前的情意高兴,一边心里又十分难过。

嫁妆本该他来准备。

他本来也在开始准备了,却没想到,聂峋速度居然这么快。

再听妹妹言语间的意思,聂峋居然打从去年一回京就开始准备。

到现在,准备了有大半年。

他也只是在赐婚后才考虑给妹妹筹备嫁妆——他知道妹妹肯定不会接受父亲母亲的任何东西,很早之前他就在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他是完全没想到,聂峋居然在那么早就开始筹备。

还筹备得这么齐全。

这一瞬间,穆初元有些自惭形秽,他这个兄长,并不合格。

居然、居然到了跟前都还没把妹妹的嫁妆筹备起来。

连聂峋都不如。

又羞愧,又自责。

一想到别人出嫁,家里都给筹备好丰厚的嫁妆,而他自己的妹妹却……

穆初元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如刀割一般。

穆昭朝正在看一箱子聂峋特意从各处寻来的精奇好玩的‘小玩意’,注意到哥哥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哥哥心里在想什么。

“哥哥别这样啊,”她冲哥哥笑了笑:“原就是赐婚突然,定婚期也突然,哥哥对我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

话落,又冲哥哥眨了眨眼,示意哥哥,家里要有喜事发生,不要这样子,而且这都还好多人都看着呢。

听妹妹这么说穆初元就更自责了。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道:“我、我也有给你在准备嫁妆,只是因为太突然了,准备的不、不全……”

“我当然知道,”穆昭朝笑着看了哥哥一眼:“哥哥平日里也没少给我备东西啊,本就是日子突然。”

穆初元知道妹妹是在安慰自己。

话虽是这么说,可人聂峋就筹备了这么齐全。

说到底,还是他对妹妹不够上心。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陈觉之前也有同他说过,聂峋是把妹妹当做自己的命,但对比下来,他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让妹妹丢人了。

哪怕妹妹不这么觉得,还这般劝慰他,他还是很自责。

本就是他嫁妹,到头来却要男方筹备嫁妆,知道的称赞聂峋体贴入微,世间难寻。

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妹妹呢。

就算妹妹不在乎,他也不能让人议论妹妹。

说是愧疚也好,被打击到了也好,反正穆初元是做好了打算,给妹妹的嫁妆一定要筹备的十足丰厚。

明日他就告假,亲手筹备!

穆昭朝还在和丹若一起玩那箱子小玩意,并不知道哥哥这会儿正在心里立誓。

事实上,在给穆昭朝预兆预备嫁妆的不止聂峋和穆初元。

只是聂峋因为目的最明确,着手的最早。

除了他们,还有林老夫人——打从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女儿偏心养女后,就做好了准备给这个外孙女预备一些嫁妆。

当然了,还有穆昭朝连面都不想见的平昌伯夫妇。

哪怕女儿厌恶他们,他们心里始终还是怀揣着愧疚和一丝希望。

让穆昭朝和穆初元没想到的是,头一天晚上送了这么多‘嫁妆’来后,第二天,聂峋还亲自压阵,从平远郡王府出发,浩浩荡荡一百零八抬聘礼送到了庄子上。

把聘礼送到后,聂峋只跟穆昭朝解释了一句:

“别人有的,阿棠也要有。”

他是十万个真心实意想要娶她,并非旁的任何缘由,包括赐婚。

因着送嫁妆稍稍低调些,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但这一百零八抬的聘礼,却是众目睽睽。

一时间满京城都沸腾了,大街小巷都在说着平远郡王对穆大小姐的情意。

更是让不少贵女在心里许愿祈福,希望也能碰上一个如同平远郡王这般,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郎君。

这样一件大喜事,一下就把之前聚焦在宸王还有宁王身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但两个当事人——穆昭朝和聂峋,都在忙着成婚事宜,就连穆初元还有林老夫人,以及温青茵陈觉他们,都在忙着帮忙,对于京城里关于这对佳偶的议论和聚焦都不太顾得上。

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忙忙碌碌中,转瞬便至。

穆初元给妹妹置办嫁妆,置办到了成婚前一日。

如几个了解穆昭朝脾性的亲友所料,她是从有家山庄出门,而非平昌伯爵府。

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当初赐婚的圣旨也是下到庄子上,论起礼节,从庄子上出门,倒也算是合理。

就连林老夫人把给外孙女准备的嫁妆——跟穆初元拼了命给妹妹置办的嫁妆比着也算是比较丰厚的添妆,都是直接送到庄子上,压根没过平昌伯府的门。

倒也不是林老夫人不给自己女儿女婿留面子,实在是不想再伤了外孙女的心,成婚本就是人生的头疼大事,就让外孙女开心一下好了。

她也老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聂峋提前送过的嫁妆就已经十分可观,再加上那一百零八抬的聘礼也都以嫁妆的形式虽穆昭朝嫁入平远郡王府,这两相加起来就已足够可观。

再加上穆初元拼了命置办的嫁妆,还有林老夫人准备的,光是这些,都快要把小院子外的那大片空地放满。

更别说穆昭朝自己也置办了,还有婴宁郡主、温老夫人等人的添妆。

穆昭朝的嫁妆在贵女出嫁系列中,不说前无古人,也是掰着手指头能数得上的。

成婚毕竟是大事,细节多,琐事也多。

哪怕是到了前一日,整个庄子都还在忙碌中。

聂峋一个人都快分成了两个人用,既要盯着他们的新家平远郡王的置备,又要来庄子上替穆昭朝分担——免得她太累。

也是夏日里天长,黑得晚,等最后一缕余晖隐入天边,众人的忙碌这才告一段落。

聂峋还要回去查看郡王府最后的筹备工作,匆匆用过晚饭,便又骑上马离开。

等聂峋离开后,穆初元这才找到妹妹。

穆昭朝也累得不行,但累并快乐着,她脸上不由自主挂着笑:“哥哥是有话要跟我说罢?”

吃晚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一直在瞅自己,还时而蹙眉,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因为小院子要装扮作为明日的新娘子出门的闺房,这会儿还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穆昭朝便是哥哥在小院子外稍稍空旷安静一些的地方站着说话。

穆初元猜测妹妹估摸着已经猜到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票。

“这是父亲母亲托我给你的。”穆初元内心其实也很纠结。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这事告诉妹妹,并不是直接当做自己给妹妹筹备的嫁妆,送过去。

若非母亲苦苦哀求,这银票他也是不想代送的。

但,怎么说呢,到底是生他养他的父亲母亲,他也实在做不到铁石心肠,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真心后悔认识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后。

但他也不想让妹妹因为她而为难,把银票掏出来后,马上又说道:“你想收下就收,不想收就不收,哥哥都没关系的,千万不要委屈你自己。”

穆昭朝看了一眼。

是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算是一笔非常大非常大的钱了。

虽然穆昭朝并不缺钱,但这个钱,她想了想还是收了。

“行罢,”她冲哥哥笑了下:“我收下了。”

今年会有一场旱灾,到时候拿去赈灾。

比起万千黎民所需要的大笔银子,虽然有些杯水车薪,但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二十万两,少说也能多救个上万人。

穆初元并没有追问妹妹收下这银子,是不是就表示原谅了父亲母亲。

这是父亲母亲补偿妹妹的,是他们心甘情愿拿出来希望妹妹能收下的,并不是作为妹妹原谅他们的条件。

而且他深知,妹妹对父亲母亲,没有所谓的原谅,她不可能原谅,但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就这样相安无事,互不打扰,是妹妹最想要的方式。

“等哥哥成婚的时候,”穆昭朝把银票收起来后,笑着对穆初元道:“我一定会给哥哥筹备一个盛大的娶亲仪式。”

穆初元噗嗤一声乐了:“又在胡说什么呢,明日可是你嫁人。”

话音刚落,小院子里里外外所有的红灯笼一起点燃。

喜庆璀璨的红光,照亮夜空。

也照在穆初元含笑的脸上。

他看着妹妹背后红光连成一片的红灯笼,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们妈妈们,笑闹着,都是喜庆的颜色……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妹妹要嫁人了的伤怀和不舍瞬间涌上穆初元心头。

他脸上的笑缓缓、缓缓消失,眼眶开始泛红发酸。

他突然就十分舍不得。

和妹妹统共相处了也就一年多,妹妹居然就要嫁人了。

他还连妹妹的嫁妆都是这半个月紧急置办的,妹妹还不从家里出嫁,而是从庄子上,虽然这个庄子现在被妹妹打理得十分了不得,可到底也不是家啊,哪有贵女从庄子出嫁的啊……越想穆初元越难受。

眼睛也越来越红。

察觉到哥哥情绪的变化,穆昭朝心里也有些唏嘘。

她确实是把穆初元当兄长来看的。

但对于嫁人的伤感,她确实是没有的。

她冲哥哥笑了笑:“我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哥哥不要这样子……”

穆初元嗓子也堵塞的厉害,开口的时候都有些哽咽:“那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见了。”

穆昭朝笑了:“哥哥想什么见我,都可以去郡王府找我啊,而且我也会时常回来庄子上小住的,不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的。”

穆初元伤感的不单单是这些,他心情复杂得很,但又不能跟妹妹说出来他的伤心。

穆昭朝以为哥哥许是担心她婚后的日子,便又轻声宽慰他道:“阿岭待我极好,哥哥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哥哥尽可放心。”

话落,她又道:“而且我这么聪明机灵,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难道哥哥不相信我么?”

听妹妹这么一说,穆初元非但没有被逗笑,反倒更难受了。

眼睛也红得厉害。

聂峋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对妹妹这么好的人,他自认连他都比不过聂峋。

他看着妹妹,嗓音又沙哑又认真:“明日就要嫁人了,你开心么?”

穆昭朝笑着点头:“开心,我马上要有家了,哥哥不为我开心吗?”

穆初元:“……”

忍着要涌上的热泪,穆初元重重点头:“开心,哥哥真的很为你开心!”

就在此时,丹若跑过来:“大小姐,云娘说需要大小姐再试一遍嫁衣。”

穆昭朝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话落,她转回头,就见哥哥下巴点了点头,示意她:“快点去罢。”

穆昭朝眨了眨眼,而后冲他扬唇一笑:“哥哥,谢谢你。”

穆初元:“……………………”

没等他从胸腔挤出那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妹妹就已经转身离开。

那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可越远就越亮。

直到她穿过那排夺目的红灯笼,抬脚跨进院子,连衣角也消失在视线中,穆初元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只站了片刻,便转身,往背离人群的旷野大步走去。

欢笑声热闹生,连同喜庆的红光都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瞧不真切,穆初元这才停下脚步。

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桃林这边的池塘边。

满塘莲花,无穷碧,月光下脆嫩的莲叶卷起小小的尖,连花苞都是含着苞。

与水面倒映的半轮明月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穆初元却面对着这美不胜收的荷塘月色,嚎啕大哭。

正被女孩子们伺候着试穿嫁衣的穆昭朝,眉心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但正是试穿的关键时刻,裁缝和喜婆婆忙道:“大小姐先不要动,再来试试这条盖头……”

盖头送来的太多,试一个试一个的,穆昭朝只能转过头,站好了,任人把自己当做‘提线木偶’一般装扮。

至于刚刚那股微妙的感应,很快就被眼前的忙碌淹没。

等到一切都妥当,已经是深夜。

“大小姐快眯一会儿的罢,明日还有得累呢,得休息了好才成。”

众人纷纷离开,穆昭朝累了一天,哦不,是忙碌着累了这小半个月,但躺倒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脑袋更是异常清醒。

真要说起来,还有一丝亢奋和激动。

她居然这就要嫁人了?

穆昭朝越想越觉得神奇。

正在脑子里一边过着明日成婚的流程,一边天马行空,正思绪乱飞着,窗外突然轻轻响了一声。

穆昭朝下意识就朝窗子看过去。

几乎是瞬间,她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一开打开窗子,聂峋果然就站在外面。

这一幕让穆昭朝想起来他第一次偷摸来她这里的样子。

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聂峋同样也睡不着,事实上打从那日婚期定下来后,他就一直不怎么睡得着了——太开心,又担心筹备不当委屈阿棠。

一直到现在他一颗心才算是平复了些。

筹备得很完善了。

但开心和亢奋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睡不着,”聂峋看着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怎么也没睡?”

穆昭朝示意他进来,等人进来后,她又道:“可是按着规矩,成亲前,我们两人是不能见面的。”

聂峋看着她,笑着反问:“是么?”

穆昭朝也笑了:“是啊。”

“那我们就不管这个规矩,就当不知道罢。”聂峋摸了摸她因为疲累有些泛红的眼角:“怎么不睡啊?”

穆昭朝如实道:“我也睡不着。”

话落她又问道:“你都累了这么久了,该好好睡觉歇歇!”

聂峋直白道:“开心,想你,睡不着,不想睡。”

穆昭朝想了想,两人总不能一夜不睡罢?明天可是要忙累一天呢!

她看了看屋里堆满了嫁妆啊、用具啊的屋子,走过去把喜被从矮榻上抱下来,对聂峋道:“那要不你在这里眯一眯?”

聂峋则是直接懒腰抱起她。

突然腾空的穆昭朝登时睁大了眼睛。

然后她就被聂峋放到了床上。

穆昭朝眼睛瞪得更圆了。

就在她要跟他说,明日他们才成婚时,聂峋伸腿勾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直勾勾看着她道:“你睡,我守着你。”

穆昭朝:“………………”

穆昭朝犹豫了片刻,往里面挪了挪:“要不,你也一块歇歇?明日可累了,仪式特别多,一夜不睡可不行。”

聂峋笑了下,伸手给她拉过薄被盖上,轻声道:“你睡,不用管我。”

穆昭朝执意,直勾勾看着他。

聂峋哪里舍得让她这样熬着,便只得道:“那我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好了。”

说着在她的目光下,趴在床沿,闭上眼睛开始睡。

虽然这样趴着很不舒服,但也比一夜不睡要强,穆昭朝便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聂峋清浅的呼吸声有助眠的功效让她安心,闭上眼睛没多会儿穆昭朝便睡着了。

等穆昭朝睡熟后,原本闭着眼睛趴在床沿的聂峋无声无息睁开眼,坐直。

看着睡得香甜的阿棠,他嘴角轻轻勾了勾,满眼满脸的幸福。

他伸手想碰一下她的脸,又怕弄醒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拼尽全力的毕生所求。

是他在西北时,无数次生死关头支撑他的强大信念。

是他就是爬也要爬到她面前的唯一归属。

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他怎么舍得睡觉呢?

越想,聂峋脸上的笑意越浓。

若是穆昭朝现在睁着眼睛,就会发现,这会儿聂峋笑得特别像个二傻子。

明明只有不到一天了,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好慢,这夜也好漫长,真的好想直接到明天啊!

睡梦中的穆昭朝对此一无所知,反倒睡得比平日还香甜。

聂峋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半夜,等到不得不回郡王府时,他这才起身在穆昭朝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很轻很温柔地低语:

“等我来娶你,很快。”

而后才披着一身星光离开。

**

五月初九这日。

天还没亮,平远郡王府和有家山庄便热闹忙碌起来。

这也是打从开年来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大盛事,早早的就有不少人在仪仗队要经过的道路两旁占好了位置等着看热闹。

年岁小一些的孩童,更是成群结队跑来跑去……

真真是好不热闹。

整个流程漫长又繁琐,哪怕聂峋已经很为她考虑,未免她太累,亲自过了一遍流程,精简了一些,但必要的环节一一下来,还是不少。

穆昭朝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盖头,被喜婆婆牵着走完了全部流程,随着一声高昂嘹亮的——

“新娘子出门喽——”

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到耳边,穆昭朝是低着头的,红灿灿的盖头下,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武靴。

是哥哥。

穆初元又为妹妹开心,又不舍。

他昨夜一夜未睡,聂峋什么过来的,他也知道,他也知道聂峋待到了必须得离开的时候,走的时候,他还跟自己说,好不容易哄妹妹睡着了,今日怕是要累上一天,让她再多睡会儿。

论对妹妹的关心和疼惜,这世间,若聂峋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就是自己也比不上聂峋。

那是一种他也形容不了的感情。

有时候,他也会羡慕聂峋,这世间有一个让他视为生命的人。

“昭朝,”穆初元看着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妹妹,笑弯了通红的眼睛:“我背你出门。”

嗓音带着一点点颤音。

穆昭朝知道自己昨天的那句‘我要有家了’,伤到哥哥了。

但这确实是她心里的真实感受,她只是想让哥哥安心。

哥哥是她的家人,但平昌伯府不是她的家。

至于庄子,也不能算是她的家。

不是她恋爱脑,而是聂峋给了她一个家该有的归属。

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过,其实这个世界,她一直不太有归属感。

是聂峋让她有了明确的归属感,而不是游离在异世界。

哥哥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也知道,哥哥其实也是真的替她开心,这些就够了。

“嗯。”盖头下,穆昭朝轻轻应了一声。

从小院子到大门口,不算近,原本的安排里,这一段是不用背的,但穆初元执意如此。

穆昭朝便没再坚持,就由着哥哥来背——免得他心里更难受。

反正于哥哥而言,背她走这一段路也不费力。

穆初元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直到快到门口时,穆初元这才开口道:“虽然今日哥哥送你出嫁了,但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找哥哥,我们兄妹,还跟以前一样,一定不要忘了,你是有娘家的,哥哥就是你的娘家。”

原本穆昭朝觉得还好,但在丝竹声、恭喜不绝于耳的氛围下,再听到哥哥这话,穆昭朝眼睛也不自禁有些发热。

“嗯,”她缓了一会儿,把眼里的泪眨下去:“我记得的。”

因为是要哥哥背着她把她送进花轿,她又视线受阻,有些许不太便利,都没等到她想借力,盖头下就伸过来一只手,有力地抓着她的手,并托着她,让她稳稳坐进花轿。

穆初元看向同样一夜没睡的聂峋。

两人没有太多言语,穆初元只是一抱拳,聂峋回了一礼,便是完成了某个神圣伟大的交接仪式。

锣鼓声起,伴随着一声‘起轿喽’,花轿稍稍晃了一下,便被稳稳抬起。

盖头下,穆昭朝嘴角勾了勾,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

仪式总算完成了一小半。

她摸了摸身后垫着的靠背,还有花轿里铺着的厚垫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阿岭还真是事无巨细,连这些小细节都考虑到了。

郡王娶王妃,还是有战神之名颇得盛宠的郡王,仪仗队是规制内最豪华的。

再加上聂峋的重视,前头的仪仗队都走出老远了,后面抬嫁妆的人员都还未出庄子,可见嫁妆有多丰厚。

热闹的人群里,宴庭深作为娘家的送嫁人员,遥遥看着已经快瞧不真切的花轿,轻轻眨了眨眼。

结束了这一件大事,明日他便可以准备行囊,与母亲离京赴任。

是的,作为状元郎的他,没有听从朝廷的安排留在翰林院,而是自请去远离京城的尧川做一方父母官,从县令做起。

等仪仗队到郡王府,时辰已经不算早了。

穆昭朝就这么晕头转向地走完最后的流程,这才被送进了新房,可以好好歇歇。

原本喜婆婆把新娘子送过去就可,聂峋却是亲自把穆昭朝送过去,才去前面见宾客。

“觉得累了就歇着,”聂峋生怕穆昭朝会拘谨不适应,更怕她为着所谓的‘规矩’委屈了自己,事无巨细地叮嘱:“饿了就让晓晨她们传饭,不用拘着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自在怎么来,困了就睡,别撑着……”

盖头下,穆昭朝带笑的嗓音传出来:“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丹若也在一旁道:“郡王殿下,就是最心疼郡王妃。”

从现在开始,她要改口了,她家大小姐现在是郡王妃了!

身份尊不尊贵先不说,这大婚还有体贴的夫君都够满京城羡慕的了,她怎么可能不为她家大小姐开心?

聂峋也笑了下:“嗯,知道了就好,那我先去前面,会尽快回来。”

穆昭朝点了点头。

临走,聂峋又道:“盖头闷的话就自己先取下来,凤冠也可以取下来。”

穆昭朝点头:“知道了。”

聂峋又吩咐了留守伺候的晓晨几人,这才离开。

等聂峋一走,丹若朝外面看看,见晓晨她们都规规矩矩在外头守着,这才走过来,忙给她家郡王妃取下盖头和凤冠:“郡王妃快些把这些先卸下来歇一歇。”

卸下后,又忙去拿了晾好的茶饮:“喝口水……咦,是晾好的酸梅汤,肯定是郡王爷安排人准备的,郡王妃快喝些缓一缓。”

入夏后,穆昭朝就爱上了喝酸梅汤。

酸酸甜甜,好喝又解暑。

喝了两杯后,穆昭朝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挺累。”

丹若把杯子放下后,自然地蹲坐在她脚边,一边自觉地给她揉腿一边笑着道:“可不累么,那凤冠纯金的,那么大,还那么重,郡王妃带了这一路呢!”

穆昭朝扭了扭脖子,示意丹若起来,花轿里垫子靠背一应俱全,她腿并不酸,腰也没事。

“你也坐那儿歇歇,”穆昭朝从床边的案子上端了盘聂峋给她准备好的燕窝糕,递给丹若一块,示意道:“你也饿了罢,喏,先吃点垫垫。”

丹若接过燕窝糕一边吃一边道:“要不给郡王妃传些饭菜。”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不用了,”穆昭朝摆手:“也没那么饿,太累了,这会儿也不想吃饭菜,这点心吃点就行。”

作为陪嫁丫鬟的雨烟,去帮她家王妃去前面探消息,这会儿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道:“郡王殿下刚刚吩咐我给郡王妃传菜。”

“不传了,”刚刚吃饱喝足的穆昭朝困意上头:“我眯一会儿,你们帮我看着点。”

虽然聂峋说了她不用有任何顾忌,但到底也不能太过分了,还是要看着点的。

丹若和雨烟齐齐点头。

婚床是个宽七尺长七尺半的拔步床——穆昭朝要求的。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大床。

哪怕里面摞了一沓喜被,躺上去后依然有特别大的空间。

“你们俩饿了渴了就自己找东西吃,”穆昭朝躺在偌大的拔步床上,闭着眼睛对两人说道:“有人过来了,就喊醒我。”

丹若和雨烟心里虽然想的是,郡王已经吩咐了,睡着了就不喊王妃,让王妃多睡会儿好好休息,但嘴上还是应下。

没多会儿,穆昭朝就睡着了。

这些天,穆昭朝委实累狠了,哪怕很多事情聂峋和哥哥都给她揽了过去,但还有很多细节,她要一一过问。

好容易事了,彻底放松下来,穆昭朝便睡得有些沉。

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

等她从睡梦中被饿醒时,外头天已经黑透了。

“什么时辰了?”穆昭朝还没有醒神,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亥时一刻,”聂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醒了?饿不饿?”

亥时一刻?

穆昭朝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然后就看到穿着一身红色新郎官喜服的聂峋,倾身过来要扶她起来。

龙凤烛热烈疯狂地燃烧着,满屋的红,眼前唇红齿白的人也是一身红。

此番景象下,好看得不得了。

穆昭朝不由看愣了。

她之前就好奇过阿岭穿红色会是什么样子,也有想象过,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见她不说话,就看着自己,聂峋以为她还没睡醒,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喝点水?还是喝莲子汤?”

穆昭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末了才在聂峋奇怪的目光下,认真道:“好看。”

聂峋没听懂,反问了一句:“什么好看?”

穆昭朝抬眼对上他映着烛光和红色的双眸,笑着道:“你穿这身衣服,好看!”

聂峋:“……”

他脸红了红,又好笑,又欣喜,眨了一会儿眼睛,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昭朝这才回神:“饿,要。”

饭菜一直都备着的,聂峋这边一吩咐,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穆昭朝净了手,问聂峋。

“有一会儿了。”聂峋先给她盛了碗清粥。

穆昭朝接过粥:“怎么不把我喊醒啊?”

就这么坐着等到现在?

聂峋把她爱吃的小素包子端到她面前:“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

穆昭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道:“下次被这样了,要是不喊我,你就也准备睡觉,干坐着,你不累啊?”

聂峋摇头,一脸幸福地笑:“不累。”

他不仅不累,看着已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的阿棠,他无比亢奋无比开心。

他甚至都想这么一直看下去,又怎么会觉得累?

时辰不早了,穆昭朝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停下了筷子。

丹若在一旁准备着伺候:“热水备好了,郡王妃现在沐浴么?”

穆昭朝点了点头:“现在罢。”

话落,她起身,还没动,就被聂峋喊住:“先等等……”

穆昭朝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聂峋则快步走到案子边,端过一个托盘:“还有仪式没做。”

穆昭朝看了一眼,托盘上是一杆秤,和两杯合卺酒。

她笑了笑,配合地走到床边,把盖头盖上后,等着聂峋来揭盖头。

屋里伺候用餐的丫鬟们,瞧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低着头偷笑,偷笑完,又觉得她们也应该配合两个主子。

丹若大着胆子过来,充当氛围组。

聂峋拿着秤杆,挑开盖头一角。

最先露出的是下巴,然后是殷红的双唇,然后是挺翘的鼻子,而后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丹若她们一起欢呼:

“郡王郡王妃称心如意!百年好合!该喝合卺酒了!”

说着便把合卺酒端到两个新人跟前。

穆昭朝接过聂峋递来的酒杯。

手臂交叠,上身倾向对方。

合卺酒喝完,丹若她们又开始欢呼。

聂峋把她手里的酒杯接过放回去:“好了。”

穆昭朝这才去沐浴更衣。

等沐浴完回来的时候,聂峋已经沐浴完也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边,乖巧地等她。

在听到脚步声时抬头朝她看过来时,目光熠熠,眉梢眼角更是一瞬间荡开笑。

穆昭朝也笑了,先爬上这个甚大的拔步床,笑着看着他:“快睡吧,你这些天可比我还累。”

聂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点了点头:“嗯。”

便僵硬着四肢,也上了床。

然后——

两人就盖着被子,静静躺着。

外头红帐贝阿守夜的丫鬟放下来,龙凤烛还在安静地燃烧着,内里是一片朦胧的红光。

穆昭朝才睡醒,其实并不怎么困。

她只是有点奇怪,聂峋这么急慌慌的要娶她,怎么这会儿,睡得这么规规矩矩?

还是说,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这般想着,她轻轻转头,而后睁开一只眼睛偷看。

刚偷看到一半,聂峋便转过头看着她:“睡不着么?”

听他嗓音有些涩,穆昭朝突然想逗逗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聂峋突然紧张起来,以为自己是忘了什么重要仪式,忙道:“忘了什么?”

可不能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阿棠觉得自己不够尽心。

穆昭朝:“……”

她没回答,只是直勾勾看着他,在聂峋要喊人进来询问时,她凑过去,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下,而后挑眉看着他:“你说什么?”

本就紧张万分纠结万分的聂峋,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在这一吻下,轰然绷断。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翻身虚压在了阿棠身上。

呼吸更是急促,就连心跳都在这安静的夜里,扑通扑通清晰如擂鼓。

他额头也开始冒汗,但还是克制着,哑声问道:“阿棠累不累?”

若是累的话,今夜就好好休息,他也没有那么着急。

穆昭朝轻轻摇头:“不累。”

说着,又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

这下聂峋最后的理智也尽数被淹没,追着她刚收回的唇就吻了上去。

夏夜宁静又不宁静。

红烛摇曳着,时不时爆出一声噼啵声,直至后半夜,聂峋看了眼怀中因为疲累睡得昏沉的阿棠,怕烛光影响她休息,让人灭了两盏……

作者有话要说

偏头痛犯了,吃了药后睡着了,结局章只写出来了一半,先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