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帝国的皇宫之中,斯特莱尔正静坐于贵宾休息室的长沙发上。
他在等帝国皇帝莱蒙·奥斯特的接见，对方已经推迟了足足大半个小时，虽然有宫廷内侍向他歉意地表示,陛下身体不适，却依旧不能抵消斯特莱尔心底渐渐升起的不安。
与过去年份的接见流程全然不同，他隐约嗅到了会出事的气息。
“……久等了,斯特莱尔公爵。”
就在斯特莱尔的心越来越下沉时，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斯特莱尔立刻不卑不亢地起身，向对方行礼。
“莱蒙皇帝陛下。”
那种如影随形的不安感让斯特莱尔绷紧神经,行止之间全无错漏。他礼仪规范,措辞合理,既无傲慢，也无卑微。
“让碧芙斯特王国的公爵等待了那么久，是我的过错,希望公爵不要因此心生怨怼才好。”
帝国皇帝眼神闪烁，言语刁钻,斯特莱尔愈发谨慎,他感到自己正立于危弦之上。
【斯特莱尔。】
记忆中，老师为他授课的声音萦绕着。
【如果你在重大场合,遇到无论如何都不能翻脸的情况,会怎么做？】
他会……用他自己所有的学识、仪范,竭尽全力毫无破绽地维护王国、女王与他自己的尊严。多年的刻苦学习，他无愧于老师,无愧于自己,自信就算面对欲加之罪,也能毫无错漏。
【这样吗,倒是很符合你认真的性格。不过今天的这一课,我想教你的是另一个方法。】
年少的斯特莱尔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他也迫切想知道老师的办法。
一定比他的，高明百倍吧？
妖精端正地坐在他实验室中那张宽大的沙发上，沙发上点缀着美丽的流苏样的饰物，像是某人刻意融入的巧思。那洁白的斗篷向两侧如鸟翼那样张开，端严、肃穆、贵气凛然。
【我的解决方法是——】
妖精微抬下颌。
【报上我的名号，不会有那种情况。】
不知不觉间，斯特莱尔已经做出了与那时的老师一样的动作。他将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膝头，姿态充满妖精式的不着痕迹的傲慢。
一直想从他言行举止中揪出失当之处，继而借机发难得莱蒙顿时大喜。
“公爵果然还是对帝国有所不满……”
“并非如此，陛下。”斯特莱尔面容平静，甚至微带笑意，“我只是突然有些思念老师，老师在他的实验室为我授课时，时常是这样的动作。”
“……”
王国公爵的老师……苍穹大贤者……
莱蒙微微低首，不着痕迹地咬紧齿关，他果然畏怯了。大贤者的威名下，他放弃那些试探和刁难，斯特莱尔也终于能同他商议两国事务。
这样的商讨大概要持续一周左右，确定种种细节，在会议之外的时间，斯特莱尔会居住在帝国皇宫外的国宾馆中。
本应如此，可在会谈结束之时，异变徒生。
“请公爵留步。”莱蒙笑道，“我与公爵一见如故，不仅想共进晚餐，夜间也想相见。宫中已经安排好给公爵的房间，请公爵务必留下。”
斯特莱尔心中一凛，这是要将他扣押在皇宫中？
他不动声色。
“随行还有其他使节团成员，我们晚间也有些与帝国合作的条目需要重新确认，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莱蒙整个人站起来，他撩开皇帝的披风，殷切却不失力度地扣住了斯特莱尔的肩膀。斯特莱尔差一点就要发动老师留给他的道具，可是他突然惊骇地发现，莱蒙·奥斯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威压。
“没关系，我对王国使节团也十分关照，请他们一起留驻宫中吧。”
莱蒙笑着，他以神威压制斯特莱尔，那种重新手握掌控他人性命大权的感觉，令他无比陶醉，继而感到一种不明缘由的憎恨和悲凉。
那是旧日【轮回】之神的遗恨，失忆了也会发作。
在神眼中，如果没有那些弑神者，如果没有星花联盟，如果没有拜耳诺玛……
祂本应仍高坐云端，将看上眼的生灵不停投入【轮回】的熔炉里，以此万万年地取乐啊！
而不是……在这里逞区区一个人类帝国皇帝的威风！
斯特莱尔被神威直接压制在地，莱蒙亲自搜走了他身上的空间物品，看他咬牙试图挣脱的样子，冷冷一笑。
“不用寄希望于你的老师会来救你了，他很快就会自顾不暇。”
斯特莱尔并未放弃，他奋力挣扎，仿佛又看到了老师为他授课时，那如云舒展的法袍。
【报上我的名号，不会有那种情况。】
【除非……】
【他们是冲我来的。】
***
控制住斯特莱尔公爵比想象中要容易一些。
莱蒙·奥斯特本身是风评不错的皇帝，亲信众多，这省了现在的莱蒙许多力气。将公爵作为人质软禁之后，他又安排人手去国宾馆拖延，接着，他屏退所有人，从怀中珍惜地取出了那本书。
这本他的外挂终究没有太为难他，虽然说是0.1联邦币解锁，用大陆上的等值货币解锁居然也可以。在付出了一铜角的代价之后，换了芯子的莱蒙并没有得到新的反击剧情，而是得到了一些……能力？
那种威压是一个，现在好像又有个新的东西。
莱蒙激动地翻开下一页，只见这一页上写着令他怦然心悸的句子。
【最低10000000联邦币/天开通超级会员，查看更完整内容】
……这个涨价阶梯到底是怎样啊！一毛钱先把人先骗进来杀是吧！
妖精戏耍神戏耍得相当愉快，莱蒙只能捏着鼻子把钱交了。书页重新变得可以掀动，他翻开下一页，只勉强看清了“碎片”二字，就因眼前大团大团的混乱颜色开始激烈呕吐。
他脑中好像本能就多了一些知识，知道这些碎片其实是【破灭】之神的碎片。旧神都自私自利，没什么同伴爱，其他神的碎片对他而言是值得狂喜的到手力量。
但是——
【破灭】之神的死法比较特别。
祂是被剑圣直接夺走了权柄，用圣剑砍成了无数片，这些被送来给他的碎片其实是尸……呕！还被人精心装裱在了书页里！呕呕！
在恐惧与恶心中缓了许久，莱蒙抹了把嘴，颤颤巍巍重新站起来。
门外传来近侍的轻声询问。
“陛下，克利福德大人再次请求见您，他问您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他准备好的特效药？”
烦死了，这个贤者真是一天天阴魂不散。
莱蒙再度拒绝。
“请他回去，另外，把哈顿将军请来。”
哈顿将军很快就被带到，他与莱蒙幼年时曾有较长的时间在一起，甚至是皇帝身边的骑士。不过他后来展现出了相当的军事才能，于是投身军队，继续为帝国贡献，这几年与莱蒙聚少离多。
这也是顶着莱蒙壳子的旧【轮回】之神敢见他的原因。
想着书中自己的必灭结局，莱蒙屁股后面就像有火在烧。他纡尊降贵，亲自给哈顿倒了一杯茶，倒让这个童年伙伴受宠若惊。
“陛下……”
“哈顿，你是帝国中最忠于我的人。”莱蒙压低了声音，声线沉沉，“我心中一直有难以排解的苦闷，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诉说。”
旧神其实对大陆生灵有很强的控制力，普通生灵甚至根本不会想反抗他们，这才有那段众神狂欢大陆黑暗的时期。神有极强的蛊惑力，这与有没有力量无关，更像是本身的一种特质。
这也是维德弗尼尔一定要一位身居高位者下场的原因。
这么好用，一个顶十个，为什么不送去消耗？
哈顿果然端正神色，露出一脸肃容。
“陛下，请务必告知我！前御前骑士哈顿，一定竭尽全力为您解忧！”
莱蒙撑着头，露出佯装的痛苦神色。
“我……我一直不曾忘却，奥斯特帝国的都城却不叫‘奥斯特’的耻辱！仅仅是因为那个海妖的族长喜欢，世上便只有奥斯特港，没有奥斯特王都！”
哈顿迟疑了一瞬。
“可是，陛下，这个名字是帝国初代皇帝主动卖掉的。海妖拿着珍宝前来交易，初代陛下就同意送出‘奥斯特’之名……”
莱蒙心中只有对拜尔诺玛及那些弑神者的憎恨，话语间找筏子也会本能找星花联盟的成员。他直接无视哈顿弱弱的解释，兀自表演。
“我们无法对强大的海妖复仇，西侧的王国又露出强劲的发展之相。你不知道，今天王国的斯特莱尔公爵到访，种种表现有多么无礼。”
“这样下去，帝国一定会被先行攻击的，我也将沦为最无能的皇帝。”
哈顿果然被煽动，他露出义愤的神色。
“陛下是伟大的陛下！我竟不知道，陛下心中一直藏着这样的痛苦，是我身为臣子的失职！”
旧神的蛊惑起效了？
或许不全是。
因为哈顿从未忘记过，年少的陛下将剑点在他肩头，对他笑得意气风发的样子。
【哈顿，我们来建设属于我们这一代的伟大帝国！】
“无论陛下做什么，我都愿意追随陛下。”哈顿跪地执骑士礼，“是否有需要我去做的呢？”
莱蒙嘴角浮现一丝笑痕，他略略倾身，凑近哈顿。
“帝国如今正在进行军.演。”
“我得到了一样东西，可以提升我国士兵的能力。你悄悄前去，训练部分士兵接受这种力量，然后，组建至少四十万人以上的精英部队。”
哈顿张了张口，他怎么会不知道，陛下此举，其实是屯兵备战的意思。以个人而言，他不想让帝国卷入战争的泥潭中，可心底的忠诚让他无法反驳陛下，只能低声应道。
“……是，陛下。”
帝国的军力在艾尔德娜大陆上其实已经很强了，用玩家的等级来计量，王国士兵在20-25级间，到了帝国这边，就是25-30级，这就是军力的差距。
他们军队中还有大批高阶法师团，用以冲锋的剑士队伍，御使低阶魔兽的驯兽师等。放眼整片大陆，也只有西方的兽人帝国能够胜过他们。
可莱蒙并不以此为傲，他知道，他的对手从来不只是小小的王国。
所以一定不能急，急了一定会死，他不仅要利用帝国的力量，还有尽可能多的其他国家的力量。
到那时，大贤者难道要与大陆诸国为敌吗？
密谈还在继续，门外，近侍安慰着被陛下拒绝相见的王师。
“克利福德贤者大人，陛下、陛下或许是……有些自己的打算。”
现在拿头痛病做借口已经无用了，能见哈顿将军，却不见王师，这可不是一般的区别对待。
克利福德的神情有些黯然，连他肩上垂落的那条纯白象征医学的贤者绶带都变得黯淡无光。
他向近侍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将备好的药重新揣进空间物品里，缓缓离去。
克利福德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疏远原因为何，他独自走过漫长的长廊，忽然抬手，截住一只魔法飞鸟。
飞鸟吐出肚腹中的信件，看清信上内容，克利福德的表情顿时变得明朗不少。
“莫尔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走通了相关手续。”
他有些高兴，扶了扶单片镜，贴近信纸细看。
“两周后到吗？我可得提前给他安排好试验田啊。”
***
皇宫内生变之时，钟焱和能能大火则秉持着心中属于玩家的正义感，正在追踪那个奴隶商。
“我通读了法条，神战结束之后，大陆确实是明令禁止奴隶交易的。”能能大火一边盯着玩家的小地图追踪，一边低声与钟焱说话，“王国那边，也完全没有见过类似的奴隶交易和运送。”
钟焱对艾尔德娜大陆的理解要更深一点。
“有没有可能，包括王国在内的玩家出生点周围，其实都是被人保护着、近乎童话一样的世界呢？”他叹气，“然后到了帝国这边，才是真实的世界。”
能能大火有点发怔，他已经能预想到后面玩家具备远走能力后，仍有一些会选择留在无忧无虑的童话区域内，剩下的一部分才会选择勇敢地出发，去触碰世界的真实。
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居然在一个游戏里谈论“世界的真实”。更不可思议的是，钟焱像是已经完全把这当成真实的世界了。
他好像也没资格说钟焱。
刚才忽略玩家间的私聊频道，用腹语进行交流的，正是他自己啊。
运送奴隶的魔兽车在城郊树影隐蔽处停下，机警的护卫巡视四周。他们等级很高，钟焱两人一时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等机会，甚至看不清魔兽车附近的情况。
奴隶商面前铺开了丰盛的餐点，他看着铁笼中奇异的二分天下的局面，皱皱眉，手上插着一块烧肉踱步过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奴隶商皱着眉，他的视线在笼内逡巡，最终落到那个独自待着的瘦小孩子身上。这时，那个瘦小孩子也抬头，看着他手中的烧肉，笑了起来。
“给我吃。”
奴隶商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接着大怒。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对笼中的孩子挥舞过去。
“一头牲畜而已，也敢觊觎我的食物！”
鞭影越来越近，孩子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嘻……”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从笼子里钻出来的，只有一抹晶光闪过，商人手中烧肉落地，他捂着自己被割断的喉咙“嗬嗬”喘气。在场其他人大惊失色，守卫们涌上，其他商人涌上，还有商队中豢养的魔兽……
没有花太久时间，瘦小的孩子摇摇晃晃，从遍地尸体中站了起来。他一脚踢开脚边的一条手臂，从那条手臂底下拿出一个金色脆弱的东西，嘴角翘起，感兴趣地“咦”了一声。
“这是……灯泡？”他走向紧紧捂着颈部伤口的奴隶商，一边嬉笑，“这个要怎么用？我好久没到人类之中来了。”
奴隶商被他单手提起来，血流如注，只能吐出带着血沫的字句。
“发……任务……天降者……”
瘦小的孩子已经无师自通，让那个灯泡悬浮在自己手上，然后悬浮在头顶。感觉到那东西在他头顶安稳驻扎时，因为太有趣，他笑得直不起身。
“好蠢的东西……是谁发明的……”
远在王国的拜尔诺玛：“……”
让龙去揍你！
答案已经得到，提供答案的人就不重要了。明明上一秒还在放声大笑，下一秒，孩子的面色就沉了下来，露出厌倦。
“你没用了，去死。”
奴隶商吓得失禁，他痛哭流涕，又发狠咒骂。
“你不能……杀我……”
“我的长兄是、都城巡卫兵的队长……杀了我……他不会……放过你……”
孩子又笑了，他扬起嘴角，凑近满脸恐惧涕泗横流的奴隶商。
“说得好像现在会放过我一样。”
“只要不杀……只要不杀……啊！！！”
这下，都处理干净了。
瘦小孩子在尸体中跋涉，不时给看起来还活着的补上一刀。最后他累了，瞥见奴隶商铺开在树荫下的丰盛食物，因为刚才的屠杀，酒中已经溅上了鲜血。
孩子扭过头，突然想起那个“吃了吗”，又把头扭了回去。
食物还是温的，他大口往嘴里塞烧肉，饮用血酒，腹中逐渐有了饱足感。然而吃到一半，他突然腹痛如绞，又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半撑着身体跪在地上，孩子“嘶嘶”地抽着气。
“烦死了，这破身体……”
他踹了那个奴隶商一脚。
笼中的奴隶恐惧地看着他在笼外发癫，不知为何，奴隶商的尸体被践踏时，他们心底又有快意滋生。
外围蹲守的钟焱和能能大火很快发现，那些巡逻的守卫似乎不见了。他们沉住气又待了一会儿，小心地向林中摸去。
空气中逐渐有腥味传来，钟焱面沉如水，亮出法杖，把能能大火护在身后，他拨开最后一片枝条——
遍地马赛克！
钟焱被震得后退，他想地上花花绿绿的马赛克应该是奴隶商人的尸骸，在这片倒伏的尸体中，只有一个瘦小的孩子坐着，他手中拿着一枚金色的叹号灯泡正在把玩，神情若有所思。
满身鞭痕死去多时的奴隶商委顿在在他脚下。
钟焱的大脑空白一瞬，等反应过来，他一把拽住身后的能能大火，就要逃跑！
单看那些死了的守卫的等级，就知道这个NPC绝对强到爆炸！他们撞见了这个NPC的灭口现场，肯定也会被灭口！
刚通过星浮轨道来到帝国，在这边死回异地的复活点，都不知道该怎么赶回来啊！
“下不了线了！”能能大火有点惊慌。
“之前论坛上就说过，在特殊任务中，或者被强大NPC盯住，根本下不了线！”
钟焱体会过前一种情况，后一种是那个叫“史诗组”的小团体发在论坛上的。没有图片佐证，很多玩家都不相信，钟焱却是信的。
跑出没几步，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瘦小孩子，钟焱的心完完全全沉入谷底。
……要死。
瘦小孩子歪头打量着他们，神情淡漠。他正欲抬手，忽然停住，皱眉盯着钟焱。
“你身上有什么？”
钟焱下意识护住自己的法杖和护腕，这可是他的宝贝。谁料，瘦小孩子一脸不耐。
“不是指这些破烂。”
钟焱：“……”
掉眼泪了！
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重要的……
钟焱心中微微一动，取出了那枚老师给他的私邸钥匙，接着就硬着头皮，看孩子把钥匙翻来覆去打量了一番。
“拜尔……诺玛？”孩子皱眉，接着忽然笑了，“看这个钥匙的做法，那个蠢灯泡原来也是……哈哈哈哈哈！”
能能大火在后面戳了戳钟焱，低声说道：
“他看起来好快乐。”
“嗯……嗯。”
这叫快乐吗，这叫癫公吧！还说他的装备是破烂！
树林外围突然传来了一些喧嚷，帝国巡卫兵的银甲明晃晃，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一路向这边搜索而来。这些巡卫兵的队长，面目与奴隶商有几分相似。
“嘻嘻……”
孩子肩膀耸动，古怪地笑了。
果然是那个奴隶商口中的长兄，难怪敢这么猖狂地进行被明令禁止的奴隶贸易。神战后帝国建国，初代守财奴皇帝在位，聚敛财富，何等风光，现在终于也举国变成脏东西了。
巡卫兵越来越近，他凉凉地看了钟焱两人一眼，将钥匙抛还回去。
钟焱手忙脚乱接住钥匙，突然被给了一脚，整个人连带身后的能能大火滚入草丛。他们两个直接被这一脚踹没了血，仅剩一层血皮，在相应感官没有提前关闭的情况下，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虚弱状态，在草丛中动弹不得。
透过草叶的缝隙，他们看到那个瘦小的孩子背转过身，而在不远处，响起巡卫兵队长发现兄弟尸体后痛不欲生的吼叫。
满怀对凶手的愤怒，巡卫兵队长红着眼睛大步而来，他带领手下士兵，包围了这个场中唯一站着的孩子。
“是你吗？！”他悲愤地浑身发抖，“你这个奴隶都看到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孩子肩膀颤动，仍然在笑，下一秒，他猛然抬头，双目大睁到极限。
“是我啊，但是，你又能拿我怎样呢？”
晶光一闪，马赛克喷涌而出，草丛中，能能大火深深埋着头，捂住自己的嘴。巡卫兵队长靠得太近，被溅了满身的马赛克，他的表情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惊悸而麻木。
疯、疯子……居然直接把自己……
奴隶的尸体倾斜着倒下去，草丛中的两名玩家都不忍地闭上眼。
等巡卫兵全部离开，他们才敢钻出来，第一时间先用药剂补满血，然后面面相觑。
“我、我抓取到了。”能能大火艰涩道，“我刚才欧气爆发，抓取到了他的名字和……大概是等级的东西。”
【技能：赌脸的鉴定（冷却时间09:59）】
使用这个技能后，可以随机抓取敌人的一条情报，有一定失败几率，可是配上能能大火这种欧皇，那就几乎不存在失败。
“他救了我们。”钟焱惊魂未定，“他是谁？”
能能大火低头，他看着自己玩家面板上那行字——
【古尔威/古尔薇Lv.？？？】
钟焱一怔。
“……两个名字？”
汪洋洪流被启动，转动成汹涌的涡卷，迸溅出无数尘世倒影，那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在云端，有人在泥里。万花筒般斑驳的【轮回】骤然炸裂，虚无的灵魂便再度降落在某具躯壳之中。
这次的身躯格外苍老沉重，【轮回】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还有一只眼前方蒙着白翳。他动了动手臂，痛感让他因轮回混沌的思绪重新凝合。
他，或者以这具身体的性别来说，她。她撩开衣袖，发现手臂上尽是被殴打出的青青紫紫，皮肉松弛，还有老年斑，肋骨也大概裂了很久了。
“烦……”
【轮回】切齿地呻.吟着。
“新身体……又这么痛……”
这具身体并非独身一人待着，在【轮回】头昏脑涨适应新躯体之时，一只碗在他身边地上砸碎，一同洒落的还有碗中稀薄的麦粥。
“老不死的！你到底把钱藏哪里了？我每天供你吃喝，你攥着那几枚银币不放，还能算我的母亲吗！”
气势汹汹的中年人打翻麦粥，又愤怒斥骂，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听见没有哭声。总是坐在破烂摇椅上流泪的老母亲眼中也没有泪意，她抬眸看自己，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处理虫子不需要花太长时间。
一切平静后，一只苍老的手颤巍巍伸出，在那七窍流血的侧躺的头颅旁边，捡起半个没有被摔碎的碗，里面还盛着一些残粥。
白发蓬乱的老妇人慢慢饮下这点残粥，接着眯起眼睛，手在空气中指点。
【轮回】是最熟悉恶意之人，轻易察觉到，这片大陆上，此时正涌动着恶意。
恶意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什么正在酝酿，有什么正待燎原，有什么正要覆盖整片大陆，而这些尖刺所指的方向……
枯瘦的手指突然在某个方向上停住，指腹冒出血珠，仿佛被无形之物刺伤。
“嘻嘻……”老妇人笑了，浑浊的眼睛闪烁微光，“都指向王国方向吗……”
“你还是这么招人恨啊。”
“让我给你添把火吧。”
星花联盟内部的私聊中，百年不变的“已读不回”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在拜尔诺玛发出的干巴巴的“吃了吗”的问候语后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回答。
【轮回：吃了。】
【轮回：难吃，呕。】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肥肥！晚上的更新照常~
这篇文的底色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北欧神话，之前好像有小可爱科普过相关词条。
所以这篇里有苏尔特（Surtr），有世界树上的巨鹰维德弗尼尔（Ve?rf?lnir），有彩虹桥碧芙斯特（Bifr?st），【星虹】这个神格实际上也是彩虹的别称，跟“天弓”“天虹”“绛”一样。古尔威/古尔薇的名字来自古尔薇格（Gullveig），为体现“莫测”和“变幻”的特性，他的性别是不定的，跟着轮回对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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