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并没有和艾小玲继续说钱的事情,而是转身去忙了。
他送了两趟近货，顺路拿一些退货回来，继续在店里给艾小玲打下手。
昨天算是近距离相处,两人一改往日的相处方式，多多少少能聊几句。
艾小玲本来要爬上扶梯取排水管,叶舟先一步爬了上去，取下来后，他又自己搬运上车，回头对她道：“你生病还没好,别出来了,少晒点太阳。”
“谢谢小老板。”艾小玲不逞强，弯着唇角笑着接话。
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身体最大。
叶舟没回头,话语继续传来：“身体不舒服就别强撑着忙了,不差这一两单。”
“你这话可不能被叶姨听到,不然倒霉的可是我！”艾小玲连忙阻止他,“叶姨可说了，不放过任何一个顾客，态度一定要好。”
艾小玲一开始上班的时候，工资只有九百五,叶母就是看她勤快嘴甜,干活麻利，这才给她加了五十块，还让她好好看店,生意好了还能再加。
对方去年年底还给她了八百块奖金,逢年过节也会给一百块红包。
叶母对她算得上不错了。
叶舟从货车里探出头,手臂抵着车门,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语气醇厚有力：“她不在店里，你听我的！”
“我知道了小老板。”艾小玲立刻接话，语气清软表衷心，“我听你的。”
她笑得灿烂，叶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随后快速关上车门，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开车去送货。
一路上，叶舟时不时还会想起她明艳的笑容。
从认识艾小玲的第一天开始，她好像就是这么爱笑，见人就笑。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艾小玲原本要闭店去买饭，结果远远就看到认识的熟客带着房主来进货，她一阵无奈，只恨自己没有提前闭店。
这下又是好多货量。
如艾小玲所料，房主要装修三层楼，所需要的五金和软管材料还有装修材料都要从店里进货，这次是来挑选和谈价格的。
一共是上万的货款，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初步谈完，已经是十二点半。
艾小玲做好标记，正要闭店去买饭，就看到叶舟回来了，她走过去问：“你吃饭了吗？”
他要是吃饭了，她就不用关店，中午也没什么顾客，她去买饭回来店里吃。
“没。”
“你也没吃饭啊——”
艾小玲话没说完，就看到叶舟拎着饭菜下车，于是改口：“你要在店里吃饭吗？那我就不用关门了。”
叶舟：“我买了两份，一起吃。”
艾小玲微微一怔，除了昨晚，两人都没一起吃过饭，叶舟一直在送货，偶尔还送去隔壁市，鲜少在饭点回来，更别说给她买饭了。
叶母虽然给她买过，但极少，因为当时说好了不包吃只提供住宿。
“你不饿吗？”叶舟提着饭往里走，回头对她说。
“饿。”艾小玲跟了上去问，“你买了吗？”
“快餐。”
“我当然知道是快餐，”艾小玲自嘲道，“小老板最起码得吃快餐。”
叶舟挑眉：“你平常吃的不是快餐？”
“不啊，我吃两元餐。”艾小玲回。
“两元餐？”
见叶舟没听明白，艾小玲解释说：“就是两块钱套饭，有肉有菜有饭有汤，我每天都和那个老大爷买。”
叶舟打开饭盒的动作顿住，眼底微闪，突然想起有一次他中午回来，无意瞥见她正在柜台前吃饭，几片薄薄的肉，炒得发黄的菜，还有豆芽汤。
她每天都吃那个？
叶舟把筷子和饭盒给她：“今天换换口味，一起吃个饭。”
艾小玲原以为叶舟会追问她为什么每天都吃不腻，结果他什么都没问，反而说一起吃个饭，行为举止，是个好人啊。
太缺爱的人，总有个弱点，别人对你一分好，受宠若惊后，就会升起不配得感。
她对叶舟说：“等我发了工资，我就把饭钱和医药费还你。”
“不着急。”叶舟打开买来的饭菜。
一份玉米排骨汤，一份青菜炒肉丝，还有一份煎蛋。
都是比较清淡的菜饭。
“肯定很贵吧？幸好我要发工资了。”艾小玲看着饭菜食欲大开，看向他坦荡道，“实不相瞒，除了过年，我回家都没吃得这么好。”
自卑敏感不可怕，就怕扭扭捏捏，她觉得大大方方承认反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叶舟：“那就多吃点。”
“嗯！叶姨喜欢顿顿有辣椒，你和她截然相反啊。”
“天气热，吃点清淡的好。”叶舟睁眼说瞎话。
艾小玲不疑有他：“也是。”
吃了饭后，艾小玲把药拿出来。
叶舟看到她拿着的药，不由想起医生说的那些话，耳朵悄然泛红。
艾小玲吃饱喝足，再把药吃下去，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她坐在柜台里，双手撑着脸颊，眼皮沉重地微微闭上，紧接着，小脑袋也慢慢往下垂。
“嗯？”她被自己惊醒，甩了甩头，努力睁开眼睛。
没一会，困意抵挡不住，艾小玲小脑袋又歪下去了，一下一下磕点着头。
叶舟原本在搬运软管，看到她这副样子，手上放轻声音，停下来看她，他的眉梢渐渐溢满了愉悦的笑意，嘴角上翘。
他刚要走过去让她上楼睡，“砰——”一声，艾小玲脑袋磕到柜台上了。
她猛地惊醒，捂着头脸色皱成一团。
好疼啊。
叶舟心跟着咯噔了一下，到她面前道：“上楼睡吧。”
“我还在上班。”艾小玲揉着额头，“你一个人看不来的。”
好多东西他都不知道在哪。
艾小玲松开额头后，叶舟见没有红肿，淡淡接话：“那你在这睡，有客人我叫你。”
她思考了下，因为实在太困了，双手垫着脑袋趴在柜台上：“我吃了药特别累，我小眯一会啊，有人你就叫我。”
“嗯。”
“谢谢小老板，你真是个好人。”艾小玲的美眸里染上笑意，调整了下睡姿，闭着眼就开始睡了。
许是真的困，饶是外面不断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她呼吸很快也均匀了。
叶舟站在一旁，视线再次落在她那张白皙娇嫩的脸上，眼底情绪变了再变，站着深思许久，但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艾小玲一觉就睡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手臂都枕麻了，懵了好久都没回神，而叶舟一句话没说，仿佛没当回事。
她扒拉了两下头发，决定也当傻，对他态度更好得很。
接下来的几日，叶舟都会把饭菜买回来，和艾小玲一起吃。
有他在，艾小玲还蛮开心，因为中午可以趴在柜台上睡上一两个小时，有人搭把手，干活都没那么忙了。
所以艾小玲面对叶舟，嘴变得更甜，他就是找到个弯头，她都恨不得吹一吹彩虹屁：“叶姨都时常找错地方，你一下就找到了。小老板不愧小老板，能干记忆力好！”
叶舟面无表情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转身，嘴角微微上扬，眉梢舒展，心情一看就不错。
转眼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而叶母还没回来。
艾小玲就是个普通打工人，当天就盼来盼去，问了叶舟几次：“叶姨今天要回来吗？”
“不知道。”叶舟真不知道，他就是个无情的送货机器。
艾小玲叹息一声：“每天拼死拼活打工，可不就为了这点工资吗？我都盼了一个月了。”
她话刚说完，柜台上的电话就响起。
艾小玲接起来，一听是叶母，刚开始还一脸笑意，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神色逐渐拉垮了，强撑着点头附和。
挂掉电话，她看向叶舟，语气闷闷：“叶姨说过明天才能回来。”
对方刚认识个总包工，说要去隔壁谈一个大单。
叶舟绞尽脑汁想要讲话安慰她，而艾小玲一看到客人，就主动换上笑脸，热络迎了上去。
跟变脸似的。
叶母把她说得很能干，为人八巧玲珑，顾客个个都称赞，叶舟脑海里却全是那天晚上不一样的她，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怜靠近。
当晚，两人的晚饭还是一起吃的。
吃的是猪脚饭。
艾小玲吃了两碗饭，一直夸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猪脚，还对叶舟保证道：“等发了工资，我要带你来吃。”
“嗯。”叶舟给了个回应。
叶母一大早就回来了，回来得很匆忙，她还给艾小玲带回来一个大肉包。
“叶姨，你还穿了条新裙子，打扮这么漂亮，一会是要去哪？”艾小玲夸赞她。
叶母略显富态的脸上笑得欢，一边给她拿工资一边道：“这几天遇到几个老同学，说是有笔生意，昨天不是正在谈吗？一会我又要赶过去了，看能不能拿下。”
她说着，又把手中的钱点了一遍，递给艾小玲：“这是一千一，这个月业绩不错，多发一百块奖金，辛苦你看店了。”
“谢谢叶姨。”艾小玲脸上笑开花，双手接过来，“都是应该做的。”
“你这小嘴甜的。”叶母被逗笑，看向叶舟，说了句，“妈就先去忙了，这段时间你和小玲就辛苦点，还有，开车注意安全。”
叶舟点头。
叶母一走，艾小玲问叶舟：“你吃早餐了吗？”
他摇头。
“我分你一半？”艾小玲说着将大肉包掰开，递给他一半。
叶母买东西，通常也不会买叶舟的，因为他时常不在店里，而且也很难买到他想吃的口味，买来经常浪费，而艾小玲不一样，什么都吃。
叶舟没有犹豫，抬脚走过去，伸手去接。
“零零零——”电话声响起。
艾小玲接了起来：“你好，这里是全聚五金建材店——”
艾母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语气关切：“小玲啊，昨天怎么没回家啊？”
艾小玲发工资的当天，都会抽出半天时间回家，然后把钱送回来，从来不耽搁。
艾小玲吃包子的动作慢下来，含糊道：“这几天有点生病，还没好。”
“这样啊。”艾母忽略她生病的事情，紧接着又问，“今天回来吗？”
“店里忙走不开。”
艾母又道：“那工资发了吗？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拿回来啊。”
熟悉的话术，让艾小玲握着电话的手收紧，叶舟与她离得近，也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沉了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