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再不到,估计大院儿的气氛会更加的紧张，总之，最近各家都癫癫的,看起来不太正常,像是石晓伟，那是一言不合就跟大院儿的人掀起骂战。
还有李玲玲，天天跟个游魂一样，面有菜色，仿佛下一个就能倒下。就连大院儿最有希望的袁皓雪，看起来都不是那么精神。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这个时间，真是不晓得这些人是更紧张了,还是临到头了,松了一口气。
这不,一大早的,几个人约好了一起走。
这可不是因为他们感情多好。而是听说有人出事儿了。是的,就是跟他们一样报了名的人，据说学习很好的,这次考上的概率很大,大前天晚上出去上厕所，被人打断了胳膊。
就住在他们这一片儿,距离这里三条街。
这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考试,这不是第一例了，前一段儿厂院儿筒子楼那边,还有一个从楼上摔下来的,骨折了,也是学习挺好的。考上机会大。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一定能考上，但是不想着更加努力，反倒是想着让别人跟自己一样倒霉。十分的阴险狡诈，因为这两件事儿，派出所都抽调了几个人在这一片儿巡逻，每天晚上都要上半夜下半夜的来回几趟的。
因为这些个事儿，陈青妤他们家都更安全了几分，也算是跟着沾了光了。
毕竟，有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巡逻，就算有小偷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青妤和赵大妈都觉得，她们也算是有点好运气了。
除了因为这个事儿沾光的陈青妤，说起来，袁小翠也沾光了。
因为，赵蓉带着袁皓雪去外面住了，袁小翠自己在家的时间多了，都没人盯着她了，她也更能给自己筹谋了。
说起来，这个事儿真是吓死赵蓉了，她闺女也是比很多人学习好的，她能不怕吗？她也是特别怕别人也在她闺女这事儿上故意搞小动作坑人。
重点：袁小翠。
外人她倒是不太担心，小心了就是，就怕自己人算计自己人。
她就怕袁小翠自己考不上，又跟他们又巨大矛盾，到时候算计皓雪。让她也下乡吃苦。所以这段日子都顾不得算计袁小翠了，那是事无巨细的照看袁皓雪。
她琢磨着一来先暂时避开袁小翠，二来也是大院儿太闹腾，整天鸡飞狗跳的，不利于复习，所以赵蓉把女儿安排在自己一个老同学家里复习了。
她这段日子也暂时住在那边。
娘俩儿这一个多礼拜都没在家。
他们是昨天晚上才回来的，这不，今天一大早更是叫上了石晓伟李玲玲还有隔壁几个大院儿的孩子一起走，大家都不太放心，一起多个伴儿，也安稳很多。
袁小翠倒是也报名了，但是她都没复习，也知道自己考不过，索性直接不去了。
不过这会儿赵蓉可真没功夫搭理她，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
今天是个星期天，各家关心孩子的，都跟着呢，看样子是要直接等在厂门口。
陈青妤有种高考的错觉。
今天这事儿跟他们家没有什么关系的，他家也不往上凑。
赵大妈放假，坐在家门口翻白眼阴阳怪气：“呵，一个个有毛病，她们脑子有包啊，还真以为别人都跟她们一样啊。自己心理阴暗就别以为其他人都跟他们一样，谁管他们家能不能考上啊。至于这样防备着我们吗？真是什么玩意儿，还躲着我们，好像我们能搞什么小动作一样，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赵大妈这话说的不假，难得都让史珍香黄大妈站在同一战线了。
最近接连两个学习成绩不错的让人害了，两次也都抓到了人。一次是邻居，他们家孩子也参加这次考试。这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还有一个害人的是同学，那是自己没有报名的机会要下乡，生怕同学过的好，才恶向胆边生下了狠手。
这两次的人都抓到了。
第一个已经进去蹲笆篱子了，他家孩子也直接取消了报名资格；第二个也进去了，这下子确实不用下乡了，因为，据说要重判发到大西北山沟里种树了。
这两次处理的都特别快，也是为了震慑住其他有坏心眼的人。
不过不管咋说，这两个没安好心眼的，都是跟受害者有关系的，而且那也是实打实的学习真的好。他们大院儿这就很离谱了。赵蓉他们几个真是防备所有人。
赵蓉不仅防备了袁小翠，也防备这些老大妈，生怕她们嫉妒自己女儿，那谨慎的劲儿啊。人都不回来了。大概是赵蓉表现的太明显，林三杏也慌了，范大姐也慌了。
好么，整天盯着邻居就跟盯着贼一样。
就好像人家会因为嫉妒他们，对他们下手一样。
完全不考虑，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谁闲的啊，要针对你。
再说，你们家那孩子学习也不咋地啊，要说袁皓雪还多少学习不错，其他两个根本不行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是觉得别人可能会嫉妒他们，会破坏他们考试，看谁都幽幽的。
这搞得赵大妈她们都很不乐意。
这不，今天早上人一走，赵大妈就忍不住了。
“我这可是憋了好几天了，整天盯着我们跟盯着贼一样，亏得我还上班，不然天天看她们那看贼的眼神儿，我都能扇他们。真的，要不是怕他们赖上我们家，说是闹腾影响他们考试发挥，我早就动手了，什么玩意儿。”
赵大妈觉得自己已经够仗义了，最起码没再考前骂人，她可都是忍着的。
史珍香：“谁说不是呢，你还上班，你是不知道啊，你问你家儿媳妇儿，我们天天在大院儿，多闹啥心，真的，好几次了，我都想跳起来扇林三杏。她闺女一个初中毕业的，能考上才怪，她那个疑神疑鬼的劲儿啊。好像我们能怎么着他家一样。我家三个儿子可都是有工作的！正式工作！我嫉妒她？我去搞破坏她？她脑子是装的什么玩意儿啊。”
黄大妈：“你们就不错了，我昨天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李玲玲，就随口问她学的咋样。林三杏一下子就冒出来，挡在了她闺女前边，问我要干啥！啊啊啊！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这是看不起谁呢？她觉得我能对她闺女动手？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大家对林三杏，意见最大。
没法子，虽说他们大院儿这次报名的几家都神神道道，但是赵蓉领着袁皓雪出去住了。范大姐再怎么也要上班，石山虽然在家盯着儿子，但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倒是不太好意思太明显。
再说，石晓伟自己都已经学的癫癫的，平均每天不下于五次的对外争吵，跟巷子里的流浪猫都能吵一嘴，倒是用不上他爸石山。那这么看，他们大院儿最明显的就是林三杏。
林三杏是家庭主妇，李玲玲又是个姑娘家，所以她一惊一乍的最明显，也让大家最生气。
诚然，他们大院儿这些老太太都屁事儿不少，但是大家也没脑残到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吧？那都明知道惹事儿的都要去大西北的山沟里种树，他们还要找事儿，他们脑子有病？
再说，也没什么仇什么怨，谁要干这个啊！
这可考不考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他们成绩啥样？
本来看样子就考不上！
正是因为这些，所以才让大家更加生气。
你防备谁呢！
几个老太太坐在二院儿，巴拉巴拉的声讨，大小声。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个草木皆兵的样子，到底能不能考上。”
“考上个屁啊，就李玲玲连高中都没读过，考什么啊？我看还不如袁小翠呢，干脆认命下乡得了。”王大妈加入进来。
“那可不一样，袁小翠是必须下乡，玲玲不用下乡的。哎不对啊，袁小翠不是说，赵蓉会给她安排工作？”
“糊弄她的，你也信。”
“哎对了，你们最近看到袁小翠了吗？她可是每天进进出出的，早出晚归，干啥玩意儿啊。”梅婶子的消息总是比其他人更灵通一点的。
“那谁知道呢，她今天咋没去考试？”
“我早上在厕所看见她了，她说她不考了。不过你们想想也对啊，她考了也考不上的，她一个初中毕业的，又没复习，怎么跟其他人竞争啊！我看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像是有些人，明明学习不咋地，搞得好像是一定能上一样，防备这个防备那个，真是可笑。”
陈青妤站在一旁看热闹，感叹这一个多礼拜大院儿的草木皆兵。
本来一个考试也没什么的，不会影响大家的生活，但是谁让这外面的幺蛾子多了呢，总归有那么一些人，自己考不上，但是又嫉妒别人，所以不做人。
这种人自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早早就进去，但是倒是可怜了受害者。同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小心，都有点矫枉过正了。不过也因为那两件事儿，所以报名的家属那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旁人也只能暂时忍着，是能忍则忍，没办法啊。
不忍着的话，要是出了什么有的没的，那又说不清楚了。
所以不管多不乐意多不高兴，忍着总是要忍着的。
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他们这些邻居也跟着遭了不少罪啊！那自然是要多的抱怨抱怨了。
“石晓伟整天骂骂咧咧，半夜三更的嗷嗷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条狼呢，好几回我都想豁出去踹死他，还是我家的拽住我，强忍着了。”
“这可是亏得你没踹，不然你信不信，转头儿考不上就能赖你踹的那一脚。”
“这话没错。”
“哎，我以前没觉得林三杏那么神经啊，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真是神经到头儿了。你可不知道啊，她多离谱，前天我家娜娜跟几个小姑娘在前院儿跳皮筋，就有个落字儿，她就不乐意了哎，出来还让我闺女换个唱。闹了半天才知道，说是落字儿不吉利，我可真是……”
王美兰也凑过来了。
难得一个休息日，大家真是要好好抱怨一下。
“落不吉利？呵呵，今天早上我还听到范大姐让他家石晓伟必须穿红裤衩子，说是鸿运当头。我就他娘的奇怪了，裤衩子咋就鸿运当头了，你又不是套脑袋上，敢情儿你那屁股跟脑袋是一个作用？鸿运当头，偷个妈！”梅婶子也是很有意见的。
大院儿苦“考试”久矣啊。
陈青妤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家一个个抱怨的厉害，这也就是当事人不在，但凡是在，就得挨揍！
这考前我们不跟你一般见识？都已经考完了，鬼她娘的才给你脸。
陈青妤跟着看热闹，她八卦的问：“你们说，咱们大院儿有能考上的吗？”
“有吧，皓雪不是学习挺好？”
“她是挺好，但是别人也不差啊，她的挺好是在咱这一片儿挺好，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听说，现在高中也不咋教的太多，那还真是不好说……”这话声音就很低很低了。
大家正聊着，就看袁小翠从中院儿过来，她直奔着赵大妈，说：“大娘，我找你有点事儿。”
赵大妈：“你找我？啥事儿啊。进屋说。”
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陈青妤倒是没跟上，还在门口站着，倒是史珍香几个人立刻探头探脑，好奇的很，黄大妈：“袁小翠找赵大妈干啥啊？”
陈青妤无辜脸：“我哪儿知道啊。”
“哎，你们说袁小翠这次是板上钉钉要下乡了吗？”
“未必吧，赵蓉之前不是说帮她筹谋？”
“呵呵，也就你相信吧，我反正是不相信的，你看赵蓉这会对她自己闺女啥样儿。还说什么也把袁小翠当自己亲闺女，这可是没人相信了。”
“那话不能这么说啊，袁小翠对赵蓉也不咋样啊，你看给赵蓉都推到墙上了。赵蓉现在还没好呢，天气这么热还要戴着帽子，那还不是为了挡着额头的纱布？她可是够给袁小翠脸面了。”
“这二婚头就是不行啊。”
“小点声吧，让人听见。”
大家又议论起来，但是也好奇的往屋里张望，这真是西洋景儿，袁小翠竟然还能跟赵大妈牵连上。怪了。
甭管大家怎么想，这会儿袁小翠正在刷刷的写着啥，很快的，两个人就商量妥了，因为这大院儿一点动静就能听见，所以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很低。
袁小翠真心的说：“谢谢你，赵大妈，我以前还总说你不是个东西，是我狗眼看人低了。”
赵大妈：“……”
她翻白眼：“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别讨人嫌，这话真不中听。”
袁小翠：“……”
赵大妈：“赶紧走吧。”
袁小翠嗯了一声，其实他们可以私下里来的，但是这借东西的事儿以后总是要摆在面儿上，所以这会儿有点来往也是打铺垫。袁小翠这会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赵大妈好奇的问：“你是下乡去哪儿？定下来了吧？”
袁小翠点头。
她这次下乡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老家，她本来是很想回去的，虽然他们村子不少人都很烦人，但是总归是她住了十来年的地方，她是很熟悉的。
可是没成。
她倒是挺想去的，但是她老家竟然也算是比较近的了。她根本抢不到这样的好地方，天津下面的农村，这样的地方都是有门路才能去，不管是不是她的老家，人家都不能给她安排。
袁小翠也没啥人帮忙，自然就更不行了。
她原本是有些想当然了，她想的是自己可以去熟悉的地方，可谁曾想根本不给她挑的机会，不过好在她在知青办哭哭啼啼卖惨，总算是得到了一点点的可怜，被安排在了东北。
其实去那个农村都不如留在四九城，但是东北到底物资丰富，饶是在四九城，她也是听过“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样的话。所以去东北总归应该比一些艰苦的地方好过一些的。
她不是什么能耐人，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能稳定生活就不错了。
再一个，东北被称作工业基地，厂子也多，条件就相对好一点，所以袁小翠觉得在没得选的情况下能去这里也挺好了。她反正是挺高兴的。
“我这次是去东北。”
赵大妈：“那行的，我听说那边不错的。不过那边冬天应该很冷吧？你都准备的咋样了？”
“这个我是你知道的，我这还一直准备着呢。”
她压低声音：“亏得这几天赵蓉不在家，嘿嘿。”
袁小翠得意的笑，别看她已经偷偷报名，并且做好了下乡的准备，但是面儿上还是一副“我就等着你给我安排工作”的样子，用来麻痹她爸跟赵蓉的注意力呢。
亏得现在皓雪要考试，所以她就稳妥了不少。
呵呵，赵蓉压根不知道，自己早就开始做准备了呢。
“她以前是忙着皓雪，不过你下乡她肯定能知道的。”赵大妈难得的提醒了一句。
袁小翠：“你放心，我都想好了。”
她得意的笑了一声。
这才出了门，一出来，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问：“小翠啊，你找赵大妈干啥啊？”
袁小翠：“有点事儿，黄大妈，你出来一下，我找你也有点事儿。”
黄大妈：“？？？”
她跟着袁小翠一起出去，嘀嘀咕咕。
陈青妤挑挑眉。
“赵大妈，袁小翠找你干啥？”
大家好奇心还真重啊！
赵大妈：“要你管。”
几个人正说话，就看到街道又来人了。
大家都认识的，立刻就有人上前打招呼。过来的这几个不是旁人，正是街道办负责动员知青下乡的。
不过今天过来，是有点早吧？
白凤仙赶紧上前：“张干事，你怎么过来了？这会儿我们大院儿好几家都去厂里考试了。”
张干事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儿我们已经跟厂里沟通过了，下乡是四天后出发，截止报名是三天后，所以厂子会在后天下午就公布成绩。我是过来通知一声，你们也多转达转达，如果不能录取，只有一天时间报名，一天出发。这可不是说你们以为的，把事情错过就无没事儿了，那可没有这种事儿。你们如果最后一天还不到知青办报名，以为可以糊弄过去，那么我们街道办会联合知青办还有家人的工作单位一起处理。都时候事情可就不像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了。这对抗政策，开除都是正常的。”
大家赶紧点头。
“等他们几个人回来，你们转达一下吧。”
“好的好的。”
张干事并没有久留，领着几个人又去其他的大院儿通知，不过看得出来，他们脸色不好看。那是自然了，大家都特别不配合工作，他们自然是不高兴。
人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过大家倒是都互相看看，低声说：“你们听见了吗？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不按照政策下乡，就要开除公职啊？”
“是吧？”
“我也觉得是。”
大家都这么说，一个个面面相觑。
陈青妤再次庆幸自己不用面临下乡，别看她会照顾自己还会做饭，但是要说下乡的日子，她也是半点不想感受的。好在，她不用下乡。
大家都在絮絮叨叨，不过他们家里大多都是不用下乡的，倒是没那么着急，要说唯一惆怅的就是梅婶子，再过两年，他家孩子就要下下乡了。
不像其他人啊。
“史大妈，还得是你家啊，三个孩子都在身边。”
这会儿史珍香就很得意了，他家就是每次都下手很快，看吧，果然就没遇到这种事儿，她得意一笑，说：“那是自然。”
“哎，你家小三找对象的事儿咋样了？”
“就是啊，这二十来岁了，也该找了啊！”
大院儿单身的男青年女青年，还真是不少的。
史珍香：“我儿子那是一定要找一个正式工的，我都托给媒婆儿了，等过几天就有信儿了。”
大家互相对了个眼色，意味深长。
你别看他家儿子是正式工，但是想找对象可不容易。
如果说找个临时工或者没工作的姑娘是容易的，但是想找正式的，就很难，毕竟一般人家都是多少有些重男轻女，便是有门路又不这样的，那肯定是家庭条件也不错，要么就是姑娘是个真的能耐的，自己能考进工厂。
可这样的姑娘，选择就更多了。
徐高明他们家这个三儿子，个性不是很强硬，又爱玩，整天跟车间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说干坏事儿了？也没有，要是真的能打能张罗，倒也是个爷们。他还真不是，无非就是跟几个老爷们一起瞎转悠，用脚量大街呢。再或者就是弄点小酒，几个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吹牛到天明，这些总归是会传出去一些，这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人。而他家又要找家庭情况简单不复杂的，自己有个正式工作的，人还要好看一点。
哪里来的这么好的事儿。
他家儿子找对象可很难。
同样是大院儿年轻人，给袁皓风介绍对象的很多，徐小三就少了不少，再往后张兴发就更没了。
阶梯式的。
大家都知道呢。
因为都知道，所以一个个都很意味深长。
这会儿黄大妈已经回来了，她说：“我不知道别人家，但是我家好找对象。那必须得是正式工。”
“那谁说不是呢。”
史珍香想着，张兴发那种货色一婚的时候都能找到一个工人，他家可比张兴发他们家强多了。史珍香觉得他家要求一点也不高，但是却忘了，张兴发头一次结婚那会儿，还没有下乡的事儿呢。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找正式工可难，是女方挑男方，可不是男方挑女方。
“哎对了，白大妈，你不是要给皓风介绍对象？”
白大妈：“说了，就是管婷婷，这不是正好赶上最近皓风加班没回来，管婷婷忙着调职适应新环境，也没时间，正好等一等。”
“啊。她调职了？”
“对，这姑娘有点门路，调到咱们机械厂了。”
“哎呦喂。”
“这可是……”
“我觉得派出所挺好的啊。”
“她进了机械厂，去厂广播站了，姑娘家家的，还是这样的工作更好。”
“那倒是。”
陈青妤一直站在一边儿看热闹，不过也一心二用，琢磨这都快中午了，应该也快考完了……
这次的考试只有一上午，确实如同陈青妤想的那样，已经考完了，赵蓉等了好久，就见自己女儿抱着书出来，她赶紧说：“闺女！”
皓雪快走几步，凑到了赵蓉身边，赵蓉问：“怎么样？”
皓雪脸色有些苍白，咬唇说：“特别难。”
赵蓉脸色也有点难看，不过很快的，她就拍着皓雪的手说：“没事儿，妈相信你，你成绩一直很好，能考上的。”
这考完了也不用担心什么了，更不用等别人了，赵蓉领着袁皓雪就走。两个人一起走了一会儿，眼看身边没人了，袁皓雪忧心忡忡的说：“我，真的好担心啊，如果录取不上，我可怎么办啊。”
赵蓉：“怎么可能录取不上，妈为你做了这么多，求得就是一个临时工的活儿，还能录取不上？你放心吧，再说咱也不是没给人甜头。”
袁皓雪有几分脸红。
赵蓉语重心长的说：“妈这个岁数见识的可多了，有些事儿也没那么在意，如果能拿到好处，那才是正经的。我其实也没有吃亏。为了你能够留在城里，妈是怎么都乐意的。”
袁皓雪咬着唇，眼圈红了。
外人不知道，她是知道她妈做了什么的，袁皓雪心疼赵蓉，但是又是真的真的不想下乡吃苦，她轻轻的把头靠在赵蓉的肩膀，说：“妈，这天底下，你对我最好了。”
赵蓉：“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你可是我女儿，你就放心，这次你肯定能进厂的。只不过，这也就是一个临时工的活儿，而且只有一年，一年后是被辞退还是继续做临时工还是能够转正，就要看你了。你要是能在这一年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了，咱才是省心了。”
袁皓雪：“我知道的。”
赵蓉：“咱们在你香香阿姨那里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跟你爸露一点儿。”
袁皓雪认真点头：“妈，你放心。”
她们为了安静，才专门出去找个地儿专心学习，旁人都以为是这样。
但其实，其中还有别的事儿，其中又有什么别的猫腻，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赵蓉看着闺女，说：“等回去妈给你拿点钱，你买点雪花膏，买点好衣服，到时候提体体面面的上班。你在你香香阿姨家住了一个礼拜，难道你不想过她那样的好生活吗？”
袁皓雪：“想！”
袁皓雪本来只是不想下乡，后来听说有些人因为嫉妒坑同期报名的，她也慌了。她可是他们那一片儿学习好的，如果有人嫉妒自己呢。最起码李玲玲就肯定嫉妒自己。
她越想越怕，赵蓉也不放心。
赵蓉和袁浩民两口子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留在大院儿复习，他们夫妻都不在，太不安全了。李玲玲嫉妒，袁小翠肯定更嫉妒啊。而且小翠看着就是个坑。
所以赵蓉索性领着袁皓雪找了老同学。
香香欣然接纳了她们娘俩儿。
这一个多礼拜，袁皓雪算是开了眼界了，以前她觉得自己都是过的挺好的人家了。但是看到人家的生活才知道，那才叫生活。这一个多礼拜，她几乎没有学进去，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白活了，真的，毫无见识。
香香他们家用着保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别说收音机这样的东西了，他家还有个电视机呢。袁皓雪见都没有见过。
别说是认识的人了，就算是听说，她都没听说过谁家有电视机，能用得上电视机这样的好东西。这可真是太金贵太金贵了。闻所闻为。
还有大沙发，软软的床垫子，满满一柜子的衣服……
皓雪受到了大冲击！
而香香他们家也热闹的很，每天都有“客人”，都是蛮厉害的人，皓雪没敢出来凑热闹，但是却知道她妈每天晚上都“忙活”的很。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拿到这个临时工的名额。
因为都是口头约定，所以皓雪其实还是很不放心的。
但是她妈倒是很相信香香。
皓雪这会儿是有些怨恨袁小翠的，她跟袁小翠是很好的好姐妹，但是那是因为她一直都是衬托自己的存在。其实打心眼儿里，皓雪是厌恶袁小翠的。
毕竟，半路冒出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谁不生气？
她妈心地善良，生活上什么东西也不差了小翠，可是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小翠，他们不是会过的更好？而且袁小翠这个人的出现也证明了她爸妈的感情是有瑕疵的。
皓雪哪能平心静气。
如果不是袁小翠的粗俗无知刻薄正好能衬托自己，她是理都不会理这个妹妹的。
其实最开始袁皓雪没想让小翠付出的，她是晓得这代表什么，女人家如果遭遇这种事儿根本别想嫁的好。袁皓雪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小翠提个醒，毕竟这也算是自己的姐妹。
可是，这关系到自己下乡的大事儿。
她到底还是更看重自己。
而且，再想一想小翠平日里要这个要哪个，她又觉得该是小翠付出一些了。
如今，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让她为家里付出，她拿了家里这么多年的好处，好吃好喝好用好住的，现在难道不该付出了吗？
她竟然不愿意。
她不仅不愿意还败坏她妈的名声，更是伤害她妈妈，袁皓雪就恨透了这个小翠，厌恶极了。
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家里怎么会闹成着一股脑，她妈怎么会受伤。如果她可能听从安排。那不是很好的吗？也不是回不来了，还是有机会的，她竟然不干！
现在为了让她留下，她妈一路睡了多少个人才得到她能留下的机会。
谁让说的算的根本相不中她妈。
香香只能从别的方面帮她妈联络人了。
都怪小翠！
袁皓雪怨怼的说：“妈，小翠下乡的事情，定下来了吗？”
赵蓉阴暗的冷笑一声，说：“还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留下来的，要不是她，我至于一路睡过去吗？这次我要她好看！”
郑书记还有贺副厂长，就连管委会李主任都对她没意思。
赵蓉虽然收拾的体面，但是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会精心保养，所以真的不入人家的眼。她在大院儿还能说一声风韵犹存，能吸引吸引张大叔的眼球，但是真的出来算不得什么的。
好在香香人脉广，她帮赵蓉找了一些不那么挑剔，能说的上话的，赵蓉那真是一路睡过去……
这一个礼拜，她住在外面，那可是忙坏了。
当然了，香香也不白干，她也是从中拿好处的。
这人大概上辈子是老鸨子，这辈子继续干这个。总之她跟赵蓉是一拍即合。
赵蓉：“你能留下来，她可别想！不过不急，我打算最后一天再去给她报名，不然她提前知道了，闹来闹去的，再坏了我的名声。先头儿她整天说我坏话，已经给我造成影响了。亏得我机灵，上一次直接顺势受伤，倒是让她的话都变成了废话。”
“妈，你的头咋样了？”
“没事儿，很轻。”
她的头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她现在还一直绑着绷带，其实就是故意的装着很重，败坏袁小翠名声。当时她是顺势受伤，咋可能多重？
“你放心，袁小翠一定要滚。”最后一天报名，让她没时间闹，也没时间收拾东西，到时候就得老老实实的滚下乡，她一定找个最艰苦的地方！
不过吧，赵蓉提醒：“有件事儿，你回去之后别这个样子，也别说题难，一定要说考的不错。这样你被录取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袁皓雪：“我晓得了。”
赵蓉：“好了，到家了，走吧。”
两个人不是一拨回来的，第一波回来的石晓伟，范大姐可是一直陪着儿子的，只不过回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看，今天的题目有点难，他们一出来就听到大家议论了。
石晓伟心里压力也很大。
一回来就砰砰磅磅的！
邻居们都面面相觑，好了，不用问都知道了，这人可能没考好。
赵蓉娘俩儿是第一个回来的，白大妈赶紧问：“考的咋样啊？”
皓雪清凌凌笑了一下，说：“我觉得还好的，不算难。”
众人：“……”
完蛋，那石晓伟更考不过了。
“那皓雪你是有信心？”
皓雪抿着嘴，说：“哪儿啊，这考成什么样，谁好说啊！反正我尽力了，我也觉得还成，就只能看结果了。如果真是没考上，我也没办法，只能收拾行李下乡了……”
她可知道自己不能乡下，但是不耽误她这么说。
“皓雪你还成的，我听好几个人都说考的难，你不觉得难，应该就没问题的。”
“我觉得也是……”
大家议论着，倒是陈青妤在一边儿觉得怪怪的。
就是吧，她总觉得今天的皓雪有点虚，就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演。
陈青妤过往经验可太多了，她或许不是一个能够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但是别人如果装，她是最容易看出来的。哼，小时候见得多了。小朋友演的才是天衣无缝呢。
她见识多了呢。
陈青妤觉得皓雪特别装，再看赵蓉，哎妈呀，这好几天没见，赵蓉看起来怎么憔悴，就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赵蓉出门住了一个来星期了，昨晚回来的，不过陈青妤倒是没见到，是今天才看见的。
陈青妤小声跟赵大妈说：“她怎么这么憔悴啊。”
赵大妈：“为她闺女操心吧，再说住在外面那方便了？我就说他们多此一举。”
陈青妤笑了笑，不过啊，她就是觉得这娘俩儿不太对。
不过你还别说，陈青妤总是有点吃瓜的天分在身上的，她这会儿觉得不对，当天晚上就确认了。陈青妤傍晚出来上厕所，竟然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香香。
这人她见过两次，一次是那天晚上。
一次是白天，钓鱼那次。
不过因为这老鸨子不是啥好鸟儿，所以陈青妤对她记忆犹新，她一出现，陈青妤就认出来了。
这会儿天都擦黑了，她出来上厕所，恰好遇到袁小翠，公共厕所就她们两个，可就这，陈青妤也很小心：“你准备的咋样了？”
她的声音很轻。
袁小翠还没二百五到这个地步，也小声说：“差不多了。”
下乡要准备的东西真不少啊。
两个人不算熟悉，就寒暄了这么一句，陈青妤就准备离开，正是准备出去，竟然看到香香骑着自行车，停在了他们大院儿门口。
陈青妤一愣。
袁小翠正好也有往外走，说：“你咋……卧槽！”
她对这个香香，那更加记忆犹新啊，这特么的就是个拉皮条的。
袁小翠飞速的捂住陈青妤的嘴，拽着她躲在一边儿，小声：“你别叫啊！”
陈青妤：“……”
她挑挑眉毛。
袁小翠：“这就不是个好鸟儿。”
陈青妤再次挑挑眉。
两个人正嘀咕，就看赵蓉出来了，她并没有将香香领进门，反倒是拽着她往厕所这边走，陈青妤使劲儿戳了一下袁小翠，袁小翠比比划划的，赶紧示意陈青妤踩着厕所的隔断往上爬。
陈青妤瞪大眼。
袁小翠拉扯陈青妤，说：“快点，快点上去……”
陈青妤无辜的说：“上不去啊，就算是你爬到房顶，你也抓不住啊。”
这可是公共厕所，盖得很简单，也根本不是能藏人的。
如果这种地方都能藏人，那可不吓死人了？
他们这厕所就是个平房啊，要说想躲人，就是只能撑在高高的小窗户哪儿，但是就那个角度，别说普通的家庭主妇了，就说是身手不错的街溜子，都撑不住的。
当然，陈青妤其实是可以的，但是她“不能”行啊。
她坚定摇头：“我不行，你上。”
袁小翠一看，自己也麻爪儿了，索性也犹豫了。
陈青妤拉着袁小翠赶紧贴在了门口的门口。
两人刚躲好，陈青妤反应过来：“我们为啥要躲啊？”
袁小翠：“哎对哈，我们干啥要躲起来？我怕什么！”
她正要窜出去，陈青妤一下子捂住袁小翠的嘴，摇摇头。
好么，这正好反过来了。
袁小翠：“？？？”
这会儿赵蓉倒是进来了，她说：“厕所有人吗？”
厕所没有灯，但是这会儿也没完全天黑，打眼儿一瞅，是能看清的。
“有人吗？”
没人应。
赵蓉放下心来。
她倒是没反应过来，有人藏在门口，不过也不奇怪啊，这好端端的，谁没事儿藏公共厕所门口啊。这不是有毛病？
哦，就是有这样的。
可赵蓉可真是没想到。
赵蓉也没进厕所，说：“就在这儿说吧，厕所没人。”
陈青妤跟袁小翠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眨巴眨巴眼，竖起了耳朵。
香香蹙眉：“你可真能找个地方，不让我进门也就算了，还跑到厕所了，恶心死了。”
赵蓉不敢得罪香香，好声好气的说：“我男人在家，说话不方便，你这么着急找我，也不会是没事儿闲聊的吧？他在家很耽误事儿的，倒是不如出来说，咱也稳妥。”
两个人就站在厕所门口，赵蓉也不敢进厕所谋划，这厕所的隔音可不咋地，她自己都过来听过对面的热闹呢，所以最好就是站在厕所门口。
那边儿听不见，来人还能一下子就发现，有人过来更是能及时掌握。
只要厕所没人，这里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我晓得让你过来说话不讲究，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大院儿，哎，我也没有办法，真是，我们大院儿八卦的人太多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有人偷听就完了。最起码这里稳妥些，我也是怕给你添麻烦。”
香香：“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
陈青妤：“……………………”
谨慎吗？
门口为什么不看一下？
好巧，袁小翠也这么想，都开始翻白眼了。
不过赵蓉倒是不知道有人偷听，说：“你理解我就好，有啥事儿啊，这么急来找我。”
香香上下打量一下赵蓉，说：“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李主任他哥上一次过来，觉得很满意。这不，今天又来找你了。”
赵蓉蹙眉。
郑书记跟李主任是亲戚，李主任是郑书记的外甥，但是李主任他这个哥不是亲哥，而是堂哥，也就是说，跟郑书记是没关系的。不过却是李主任实在亲戚。
他不是什么能耐人，就是做个小领导，不过就是因为有李主任这个靠山，他才能过的潇洒。
李主任看不上赵蓉这个年纪的，但是倒是不妨碍有人乐意，有香香帮衬，赵蓉一路睡过去才有的机会。这要是早些年，哪用这样啊。也就是现在一个工作指标太难得。
不过赵蓉觉得很值得。
她也不亏。
反正袁浩民也不是很行。
她也需要！
“行，我跟你一起过去。”
香香：“我就知道你是个痛快人。”
赵蓉：“你说得对啊，迈出第一步，就很容易了。”
香香得意：“所以我就说啊，我虽然拉皮条，但是可不逼良为娼。咱不干那个缺德事儿。像是你上次算计袁小翠那样，我可从来没干过。我的观点就是你不乐意我就找别人，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赵蓉：“……这话不是形容男人的么！”
香香：“女的也一样能用这个形容。真的，我觉得这种事儿你情我愿真没啥，但是搞小动作是真的不好。你这样干，做的都不符合江湖道义。郑书记他们都生我的气了，觉得那事儿不体面，你都牵连我了。我可是说了不少好话。”
赵蓉：“……”
你个老鸨子装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主要是太烦袁小翠了，又怕她不好说话，才想那样的。你是不知道，我那个继女，真是个十足的小贱人。”
陈青妤：“……”
瞄一眼袁小翠。
虽然看不清，但是感觉她脸黑了呢。
陈青妤默默的又捂住袁小翠的嘴，你可别叫啊。不然这八卦，就看不成了啊。
袁小翠：“！！！”
你这是什么习惯，捂我嘴干啥！
香香：“你啊，都这么大岁数了，做事情还是顾头不顾腚的，她是你闺女，想收拾她多容易啊，你非要这么干，我过后儿想一想都觉得我们上次做的不妥帖。”
赵蓉幽幽：“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儿，她竟然敢翻脸无情，所以我饶不了她！”
陈青妤又偷看袁小翠一眼，突然间就觉得，袁小翠有点运道啊！
哦，她也有点运道。
你说这要说起来啊，陈青妤觉得自己和袁小翠都挺有特点的。
是的，特点。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的穿越者，半点玄幻因素没有，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个什么吃瓜系统了，你看看，咋就那么巧，这就又遇见香香了！
这热闹想不看都不行。
袁小翠也是啊，这姑娘运气真的蛮好的。
赵蓉第一次算计她，她耍酒疯阴差阳错躲过了。
赵蓉第二次算计她，她偶然回家，发现了赵蓉和渣爹的真面目。
这一次，赵蓉没憋好屁，她又在。
这运气，真的可以了啊！
气运少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