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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有如实质。
余宝妮还记得她,这不算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毕竟她是在“冒犯”沐寒之后，被人抓回剑派的。
但余宝妮至今仍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沐寒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余宝妮现在长大了些,而沐寒也不会像当初她奶奶在自己跟前撒泼那时那样，低看余宝妮的成熟程度；她用一种审视成-人的目光去审视对方,但也没从余宝妮的眼光中看出对她不利的因素。
余宝妮的眼神特别专注也复杂,从那些复杂之中,沐寒只能看出一丝隐隐约约的幽怨；这个发现令沐寒暗暗打了个寒噤,加快步伐转出去,用墙体甩开了余宝妮的目光。
那带余宝妮过来的女长老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在之前就打断余宝妮的凝视，直到沐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万法殿外，她才开口，嗓音冷淡平直：“你在看什么？可找好了需要的书？”
余宝妮被她一叫，下意识战栗了一下,瞬间站直、低头,眼睛看着下方：“师叔,我，我在看那边有没有更全一些的数目。”
带她来的内门女长老并不是她的师父。
有师父就是内门弟子了，余宝妮现在还不是。
余宝妮想到自己当前的处境，一发谨慎起来，生怕把目前好不容易获得的一点起色给抹消了，当下也不敢再走神想没用的了；那女长老又开口：
“不要好高骛远。”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清丽又冷淡的面容一发严肃起来：“我知你有功底，可你之前落得那样下场，分明就是不学无术的后果！你那所谓的功底根本就称不上是踏踏实实打下来的底子，你若还是不能认真打基础,日后也还不过是重蹈覆辙！”
余宝妮讷讷应是。
姣好的容貌给了她很大的便利，她大半的经历都堪称是浸泡在“养尊处优”四个字中渡过的，她似乎没有自己赚取前程的需要，所以，认真问起基础，她好像也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
剑派的人倒是心软。
伯赏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这般想着。
接着他看看剑派情况，感觉大体无事，便又去找李静水闲聊。
也不算是净说没用的的那种真正的闲聊。
李静水又有点想骂天道，但想着现在是在小世界——仙府——之外，还是忍住了。
姐弟两个聊着聊着，李静水忽然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伯赏也看到了沐寒在做的事情，知道李静水指的是什么。
他应了一声。
“就是目的不太令人愉快。”李静水忽然又道：“对不对？”
伯赏亦知李静水这时问的是什么，苦笑道：“让师姐见笑了。”
“看了这许多时候，我是一发觉得，造物诸道之中，这小师妹似乎不是最喜欢炼丹啊。”
“师姐说的不错。”
“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李静水念着。
伯赏这回回嘴了：“你当初不想炼器的时候，不也没想到会遭报应吗？”
“我要早知道报应是你，当年就把你扔给巍二——不对，扔给行秋池才对路。”
骤然提到行秋池，姐弟两个又是霎时都沉默下去了。
“行秋池，我现在越来越肯定，她没死。”过了好一会儿，李静水才道。
只是不知道她会在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冒出来。
——说不定她现在在上界已经折腾起不小的风浪了，只不过李静水现在因着上下界传递消息不方便，消息闭塞，所以没能听说。
“我走的时候剑星已经是合体后期，惊蛰也是合体大圆满。同时这两个人都是道君，真对上化神期......就那场大劫后的情况，若是顶上还活着的化神期，他们两个联手打十个都不成问题。行秋池哪怕恢复到巅峰，面对这两人也轻松不了。
“况且行秋池再怎么好运，也不可能千年内就有卷土重来的实力......他们两个应该能压制住她。”
不算九凰这个生母。
行秋池算是伯赏的第二个师父。
李静水之前避免和伯赏直接谈这些事情，直到今天才又开口。
对伯赏强调要防范行秋池，告知伯赏自己为了提防行秋池都做了什么准备，无论是对李静水自己，还是对伯赏本人，无疑都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另一头沐寒开始试图联系吴师叔父子。
李静水见了，又把话题转回去道：“世事难料是不错，但同样的事情在有关联的一拨人身上总是不停重复发生，也是奇妙。
“这大概也是师父门下的特色了。”
令外人看着觉得很是戏剧化，很是诙谐的特色。
但换自己人来看，就有些闹心堵心了。
大概唯一令伯赏欣慰的，就是刚刚沐寒在成功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继续试验第二次，也不是联系其他人，而是明知道他“沉睡了”还下意识喊了他好几声，企图找他分享、宣泄喜悦。
——沐寒最近一直见缝插针地找时间研究的东西，终于成功了。
——一种帮助人渡心魔劫的九阶阵法。
沐寒自己也很诧异，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自创的这个阵法，居然直接就顶到了她当前阵术的极限阶位。
——这东西说是帮助人渡心魔劫，但本质却不是帮忙保持灵台清明，而是一种欺骗。
不欺骗渡劫的人。
——直接骗天道。
或者说，骗心魔。
沐寒多番研究，还大着胆子去打扰了李殿主、通过唐千壑找到了静真人，结合典籍记载与几位有实际渡劫结丹第八道雷劫的真人的亲身经历，确定了一件事。
心魔是渡劫修士内心滋生出来的没错。
但是，它会在雷劫中出现，是因为第八道雷劫之中，会含带一些能引动修士心魔的东西——这种东西的存在不难理解，很多丹药以及部分天生天养的植物本身就具备这样的用途。
沐寒造出来的这个阵法，一方面能骗天道把第八道雷劫劈到阵法的阵眼上，分担走一部分诱发心魔劫的奇特气息，另一方面只要阵眼处她特制的傀儡假身没有损坏，那阵法便能骗天道认为修士的心魔劫已经成功渡过了。
——前者是削弱了心魔来袭的强度，后者是，哪怕削弱了强度，心魔劫也失败了，那天道也会认为这人心魔劫渡劫成功了。
......也就是结丹雷劫能这么搞搞了。
元婴雷劫来的心魔是真正的天道凝视塑造之魔，是修士内心与天道法则相结合所构造的产物，心魔就相当于是天道的一个部分，甚至就是天道监督渡劫的眼睛，想骗也没得骗了。
——即便如此，沐寒还是觉得自己真是太棒了。
第一个成功布置的九阶阵法，就是一个成品阵盘，同时还是她自己独创的新东西，太值得高兴了。
就是不能确定，实际用的时候，能不能把天道骗个彻底。
没有人实践的话，沐寒只能说，有九成把握。
话没法说满。
沐寒联系吴长老，联系吴过，不过一时都没找到人。
沐寒在传讯符里把话完全说明白了，只等着这父子俩谁什么时候看到了再联系她。
——联系不到吴长老的话，把东西先给吴过也是不错的选择。
到真正渡劫之前，吴长老总会有那么一两回回神，到时候吴过直接将东西转交就可以了。
让沐寒没想到的是，吴过看到传讯符的时候，竟是他短暂地出关，打算来找她的时候。
那时已经是年末了。
剑派已经飘起了雪花。
沐寒看见下雪，一时心动，去白风谷走了一圈，发现那里现在只是比别的地方略冷了一些，别的地方还没有上冻，雪落地就化成了水，那里的雪已经可以积住了。
但不像她昔日印象里那样一片厉风暴雪。
就是在此时，她同时收到了两条传讯。
两道传讯还分别着落在她的两块传讯符上。
——沐寒的传讯符可以说乱，也可用说简单；她只有两块在用的传讯符，所以说简单，也因此所以说乱。
两块传讯符一块是直接和宗务殿以及就任万法殿后才有交情的宗门高层联系的，另一块就算是和朋友或者熟人联系的......说算是，是第二块符上什么人都有。
徐沁言、吴过、吴长老的印记都在第二块符上。
宗务殿传消息叫她明日下午去宗务殿开会，有要事。
吴过那块则是说，宗务殿近期可能要外派她出门，不算远，还在蓬煌中心，问她需不需要他代为出面。
沐寒猜，两个消息，说的大概是同一件事。
吴长老曾经叮嘱她不要离开蓬煌中心，不要接外派的活计；但如果就是在蓬煌中心的话，大概还是没问题的？
沐寒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而且她也不打算麻烦吴过。
要说危险，沐寒感觉，她算个什么啊，真有人想算计吴长老，那明明是亲儿子乱出门更容易危险。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怎么吴长老和吴过父子俩似乎对青虎宿并没有什么想法。
于是她回绝了吴过，并再度提起那阵法的事情。
吴过那边，稍微停了一会儿，给了她回信：“那就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我现在可以出关了，并不会不方便。宗务殿应当约了你明日开会？明日宗务殿见吧。也多谢师妹为家父的事情费心了。”
吴过对沐寒搞出来的东西没有多少怀疑——只觉震惊。
他此刻想的也是，须师妹不该胆大的时候总是胆子异常地大，这才多大啊，天道都开始骗上了？
他虽怀疑阵法的具体功用是否能达到沐寒期待的高度，但不怀疑以沐寒的水平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其实完全没用。
哪怕那用处着实匪夷所思，他也并不怀疑。
沐寒听见吴过回信，便确定，真的是同一件事。
次日开会，沐寒依旧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人之一；在见到吴过之前，沐寒还见到一个有两面之缘的人。
那位肤白胜雪、满头银丝亦胜雪的，山巅雪云间月一般的女长老。
——这女长老也是来开会的。
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披散着，腰间佩剑，身周逼人的冷意将她的容貌渲染得一发富有冲击感。
她对沐寒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在屋内拣了个位置坐下了。
正好坐在沐寒对面。
她坐定以后，沐寒犹豫着，想要不要先问问，这位长老名讳？
吴过恰在此时进来，沐寒侧头看见他，正欲打招呼，却忽然卡住。
接着，她没能控制好自己的动作，几乎是很明显地，猛地一转头，看向对面的女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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