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洋食馆一别之后，织田作之助在第二天遇到了昨天上新闻的青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
织田作之助并不上网，消息都是从电视或者广播上传来的。他平常对政治新闻也不留意，只是这次在电视上看到那个银发青年。他那张脸在整个中老年圈团体里面格格不入，但他又泰然自若。跟昨天晚上喝了一口酒就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早上穿得邋里邋遢的人判若两别。
柚井世界先打了招呼：“早上好。”
他的脸比女孩子还要小，很难想象他昨天有这么大的勇气在全国群体面前说这种话。
“我昨天在新闻上看到你了，你很帅。”
织田作之助回忆起他的冷静自持。在周围人几乎像是豺狼野豹般要动手直接撕了他的时候，他依旧岿然不动，把东京市长的罪名开诚布公。这份毫不拖泥带水的正义凛然让织田作之助肃然起敬。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织田作之助对他的担心。
“你现在能随便走在路上吗？不会很危险吗？”
比如说被暗杀，被绑架之类的。织田作之助把自己阅历范围内的报复都想了一遍。
“没事。”柚井世界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但是，直播结束之后，我的同事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可以跟我说一下。我可以努力试试，帮你解决？”
柚井世界暗淡的碧瞳觑了织田作之助一眼，“他们让我连续七天不能再碰奶茶。”
柚井世界看上去真的有点可怜，织田作之助努力措辞安慰他，“七天很快就过去了。”
“织田先生，你是不是很恨我？”
织田作之助冷不丁一怔，连忙把求助的目光放到周围，发现附近有正在卖七彩棉花糖的，连忙说道：“我请你吃棉花糖，不要太伤心了。想吃吗？”
“嗯。那我要樱桃口味的。没有的话，草莓也可以。”
织田作之助失笑道：“好。”
距离柚井世界忧郁的点头到买完棉花糖只花了三分钟，柚井世界又开始恢复元气了一样，拿着棉花糖，一边吃，一边说：“我今天主要是陪你一起去找坂口安吾的。”
“陪我？”
织田作之助印象中柚井世界和太宰治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不太明白柚井世界为什么会如此听从太宰治的安排。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在电视里面出现的人物，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织田作之助纷乱的想法在对方把脸埋进棉花糖之后就息鼓偃旗。
他开始在说话的间隙找面巾纸。
柚井世界则继续认真地对话道：“太宰让我过来的，说你明明有你们港口黑手党的银之手谕，但是却不会想去调动利用其他人，要找人的话行动很不方便。”
织田作之助听这话，猛然间意识到柚井世界的身份与他们黑手党的差异，面色凝重起来，“太宰已经被政府第七机关或者异能特务科盯上了吗？”所以，太宰治被抓走前，跟政府人员有交易——比如说协助织田作之助寻找下落不明的港口黑手党情报员坂口安吾。
“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我不帮你的话，你会在这次事件中死去，仅此而已。”
织田作之助听这话感到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感觉自己有多少受不了的。身为前杀手，他对死亡是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是现在他死了，他也并非觉得有什么让人不甘。背负着罪罚前行的人终究只能在孤独和忏悔中赴死。
“谢谢你的好意。如果这是我最后的命运的话，我愿意坦然接受。”
他这么说其实是不愿意柚井世界跟着自己涉险。可他才刚说完，就看到柚井世界已经去按人行道的通行按钮，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织田作之助在说什么。柚井世界好像尤克里里的琴弦一样，不熟悉琴弦的人总是没有办法拨响。织田作之助重新走到他旁边。他还没有开口说话，柚井世界又看他，说道：“话说，你写书了吗？”
他重复说：“你先前说你要当小说家，所以写书了吗？”
柚井世界跳跃般的思维让织田作之助跟不上，“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如果一个人要死了，是不是应该要不留遗憾地走？只是半天不到八分之一的小时做点属于自己的事而已。晚上大不了就不睡觉，补回来不就可以了吗？”柚井世界盯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听我的。坂口安吾现在也不差这三个小时。”
他说完之后就拉着织田作之助往织田的住所靠近。
此刻刚好飘起细雨。
人行道上的脚步比之前更要匆忙些，柚井世界连忙把棉花糖吃光了，留下一根小木棍一直攥在手心里面。
织田作之助想起十四岁的时候，他曾经在委托的现场看到过一本书，只有上卷和中卷。他着迷一样读了很多遍，如饥似渴地找下卷。有个消瘦的青年跟他说下卷会毁了前面的剧情，最好不要看。如果想要保持完美的结局，不如自己写。于是织田作之助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欲望——想要扔开枪，写一本描绘人类的故事。
柚井世界应该拥有先知般的能力，他很快就找到织田作之助自己放起来的试笔。织田作之助还觉得有些难堪，小说里面笔法不成熟，而且太多作者单方面一厢情愿的想法，因此织田作之助感到有些羞耻。后来想要重新以它为底稿再写的时侯，无论用了多少的写作技巧，都觉得这个故事叫人食之无味，再也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觉，所以一直放在一边。
柚井世界直接就开始阅读起来。
阅读的过程中，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比站在森鸥外面前还要紧张，莫名进入了全世界都在审判他的环境。见柚井世界的目光一直落在了最后一页最后一行时，织田作之助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发吧。”柚井世界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我们带去出版社给编辑看。”
“可以吗？”
织田作之助读不到柚井世界的表情里面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勇敢点。”
织田作之助哭笑不得，他有点难以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安慰了。
半个小时后，他真的发现自己坐在出版社里面，等着编辑看自己的文章。这种在工作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让织田作之助产生了难缠的背德感。他全程低着头，看柚井世界正在找翻桌子上免费赠送的水果糖，找到了一颗樱桃口味的，撕开包装吃了起来。注意到自己被关注着，柚井世界把可乐味的推到他面前。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现在紧张得喘不过气，对着他摇了摇手，于是柚井世界就放在自己手心里面，等着樱桃味的吃完。织田作之助觉得，他现在最多不超过五岁。
这小动作多少缓解了织田作之助的紧张，不过余光注意到面前的编辑已经看完了。织田连忙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编辑对他露出微笑：“我们出版社针对写作新人提供了很多支持，另外现在正是直木奖的投稿期，我代表我们出版社郑重邀请你尝试一下短篇小说奖。”
对方之后说的话，织田作之助也已经听不到，只看到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自己就像是掉进水里面的鱼，那种被迫上岸离死不远，又终于重归水里，哪怕有不自在，全身却一尺一寸地慢慢充盈着温暖的力量一般。
织田作之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脑袋里面还晕乎乎。出门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就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一样。织田作之助抓着柚井世界的手：“刚才编辑说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织田作家。”
“……”
看到织田作之助嘴角上扬，柚井说：“你高兴就好，我就想你高高兴兴。”
“谢谢你。”
织田作之助油然而生一些感动。
※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柚井世界见到约定见面的太宰治是在海边。
太宰治走在沙滩前面，一路没有说话，像是在措辞思考，又像是在用无聊折磨着后面的人。太宰治走了有一段时间，发现柚井世界早就停住脚步，像个木偶一样盯着下坠的夕阳。他的绿瞳被夕阳照得金澄。堤上是一排待命的黑手党，就像是一群黄昏前觅食的乌鸦，宣示存在感一样地聚集在一起。
太宰治双手插着口袋说：“你和织田作说你知道安吾在哪里了？你一开始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没等柚井世界回答，太宰治就继续说：“那你昨天在停车场的话也是骗我的。”
柚井世界不正面应他的话，而是说道：“你在织田作身上安装了窃听器，是故意防我的话，那你一开始就没有信我，何必说自己被骗呢？我现在就很困惑，你为什么就不乖乖和我合作呢？”
太宰治学着柚井世界的语气说话，“我现在也很困惑，为什么你一定要盯着我不放呢？”
柚井世界叹了一口气：“我觉得上天一定是派你来折磨我的。”
“……”
柚井世界重新抬起幽幽的碧瞳，“正面解释不听，侧面配合不理，讨你欢心不要，哄你朋友高兴不悦。老实说，每次和你见面，我都想捂住你的嘴巴，直接强迫你。你再敢拒绝我，你就完蛋了。”
“…………”
太宰治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看到柚井世界毅然决然地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喂，你不要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影响太宰治的最优解就是——不要告诉太宰治「织田作之助会死」，最好还是看着织田作之助崩溃而死，这样拿捏着死尸是最好控制太宰治的。毕竟不能只是绑定，以后做任务还需要对方听话。太宰治一看就是不会听话的。
没错，我脑袋里面都是冷冰冰的算计，一步步地把人的存活意志和对未来的期待调到顶峰，然后一口气砸碎，这样是最好从情绪上支配别人的。但我要写日常T^T，还要套路得刷他好感——「救你一命」，我就觉得啊，这太宰治能信吗？我自己都不信Orz
我怀疑我是不是不适合写日常。